說實話,患難見真情以前還不覺得,這次家裡落難後,才算是弄得明明白白。
陳秋荷也意外了下,不過想了下,也能理解自家丈夫這話了。
眼見著全家都給安排了起來,卻除了自己。
綿綿著急了,踮起腳尖,挺著胸脯,“我呢?那我呢?”
“姥姥,你是不是把我給忘記了啊?”
陳秋荷笑了,抱著綿綿,“怎麼會?姥姥就是忘記所有人,也不會忘記你呀?”
這是實話,孩子還是自己養,越養越愛,現在綿綿在她心裡中的地位,僅次於美雲了。
“那姥姥,我要做什麼?”
“你跟我和你媽媽一起下山,去供銷社呀,咱們去買買買好不好?”
所以,這活從一開始,她都沒打算交給沈懷山他們。
買東西當然是女同誌的樂趣啊。
一聽說去買東西,綿綿忍不住笑了,“我最喜歡買東西了。”
沈美雲補充,“我看你是最喜歡花錢。”
綿綿嘻嘻笑,“以後賺錢給媽媽花。”
果然是個鬼機靈。
等收拾結束後,沈美雲隨著陳秋荷領著綿綿一起下山,路上,她還問,“咱們要買哪些東西?”
其實,泡泡裡麵都有。
陳秋荷,“買些明天要用的菜,還有糖果花生這些,我向長崢要了你們結婚報告,拿結婚報告去定量買。”
之前訂婚的時候買的,對方限量,所以回來後很快就用完了。
沈美雲下意識地說道,“我有。”
這一說,陳秋荷就瞪眼睛,“你的那些花生糖果瓜子,美雲你自己沒細看嗎?”
沈美雲啊了一聲。
“你的花生大小勻稱,而且還是極白的那種,你看看供銷社和百貨大樓哪裡有賣你這樣的?”
一看那花生就和大家不一樣,所以何苦呢,拿出來惹人眼。
“還有糖果,全部都是大白兔奶糖,這種好糖拿出去招待,虧不虧?”
沈美雲倒是沒注意到這些,隻能說薑還是老的辣。
她朝著陳秋荷討饒,“還是我媽眼睛毒辣,反應得快。”
這確實是她沒注意到的地方。
陳秋荷,“美雲,往後結婚嫁人關門起來過日子,你那秘密你看長久了以後,要不要和長崢說?”
兩口子在一個屋睡一張床,怕是很難瞞過去。
沈美雲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她想了下,“我到時候在看吧,根據情況而定。”
從內心的角度出發,她是不想說的,但是實際上卻很難,因為季長崢的職業問題,他比彆人更加細心,所以,她要小心了再小心。
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她肯定不會暴露出來。
“成,你心裡有數就好。”
說這話,下了山到了供銷社,這一次他們直奔喜事玻璃櫃,那些糖都是紅色包裝紙,甚至,周圍還放著印著紅雙喜的搪瓷盆,毛巾,床單被罩。
這些都是被單獨劃分了出來。
而且這個玻璃櫃還是沒人排隊的,不像是其他玻璃櫃,到處都是人擠人。
“買結婚用品?把結婚證拿出來,我看看。”
那售貨員便單刀直入道。
沈美雲嗯了一聲,遞過去結婚報告,“沒有結婚證,有結婚報告行不行?”
“部隊審批通過了,還蓋章了。”
那售貨員愣了下,接過來看了看,點了點頭,意外道,“同誌,你這是軍婚啊,以後要去隨軍?”
沈美雲點點頭。
那售貨員請示了下領導,過了一會過來便說,“成,有了這結婚報告,就等同於結婚證了,不過你們最好還是儘快去領結婚證才行,不然下次我就不能給你特殊了。”
沈美雲點點頭,“曉得,麻煩你了。”
“好了,看看你們要買些什麼東西?”
沈美雲下意識地去看陳秋荷,要結婚這件事,從頭到尾她都沒怎麼操心,基本上家裡的置辦,全部都是陳秋荷來做的。
陳秋荷便單刀直入,“我要一斤水果糖,一斤花生糖,另外,印著紅雙喜的搪瓷盆給我一對,搪瓷缸一對,紅色的碗一雙,紅筷子兩雙,另外——”
她扒著玻璃櫃上看了下,上麵擺放著的床上用品,“這個紅雙喜的枕巾給我一對,還有這個床單,印著紅字的也給我來——兩床吧。”
這要的可不少,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結婚,才會準備這麼周全了。
要知道,普通人家結婚最多來買些糖果,在買一對枕巾,頂破天再要一個床單,那就是挺不錯的了。
在看麵前這位阿姨,一開口就幾乎包圓了所有喜事用品。
這讓,那售貨員忍不住愣了下,笑著朝著沈美雲問道,“這是你娘家媽吧?”
沈美雲點點頭。
“難怪,一般隻有娘家媽在自己閨女出嫁的時候,才會這麼舍得,至於婆婆——”
那售貨員冷笑了下,“恨不得你什麼都不買,乾乾淨淨的嫁給她兒子才好。”
一開口就有那怨氣味道了。
當然,她甚至還生動了學了一個表情,“昨天一個婆婆帶著兒媳婦來買結婚用品,你知道她是什麼臉色嗎?”
“這樣,這樣?倒角眼睛一耷拉,嘴角向下,活脫脫的兒媳婦買個印著紅雙喜的搪瓷缸,都跟要她命了一樣。”
更彆說買一對了,那真是想都彆想的。
看到這,沈美雲被嚇了一跳,“不會吧,還有這種人?”
售貨員,“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看就是沒結過婚的小姑娘,沒被婆婆磋磨過,就拿昨天那個來說,那姑娘求了好久,最後連個搪瓷缸都沒買,知道買了啥嗎?”
“買了一個鐵皮暖水壺,說是這玩意兒拿回家,全家人都能用劃算。”
提到這那售貨員就氣了,“劃算,劃算她個仙人板板,她怎麼不讓全家人都結婚啊?一人一個鐵皮暖水壺多好?還免得那個鐵皮暖水壺還要掛人家新娘子頭上,那新娘子多冤啊?嫁過去什麼都沒有,唯一的一個鐵皮暖水壺,為她結婚買的,還要全家人一起用。”
沈美雲吃了一口新鮮的瓜,好奇道,“那對方那個女孩子嫁了嗎?”
售貨員,“嫁了啊,不然怎麼拿著結婚證來買結婚用品,我跟你說,那姑娘以後可憐的日子還在後麵。”
說到這,她就好奇了,“閨女,你婆婆怎麼沒帶你來買?該不會你婆家也是這樣吧?”
“我跟你說,如果你婆家是這樣的話,趁早趁著現在還沒結婚證趕緊跑。”
沈美雲抿著唇笑了,“我婆婆不是本地的,她在外地,所以來不了,便讓我媽帶著我來買了。”
“那她給錢給票了嗎?”
這才是重點。
沈美雲點了點頭,她聽季長崢的意思,好像是打了千塊過來,隻是這金額有些大,她就不說了。
“那還差不多,難怪你娘家媽這麼舍得。”
“是要舍得買,我跟你說女人結婚就這一輩子,結婚的時候都舍不得買的東西,將來後半輩子大概率也是舍不得的。”
這是過來人實話。
沈美雲嗯了一聲,她倒是沒說,她媽買的這些東西,是花自家的錢。
用她媽的話,他們兩口子就這一個閨女,要結婚嫁人了,嫁妝他們自然要給她置辦齊了,將來去婆家也免得被人家看輕不是?
陳秋荷笑了,接了一嘴,“我就這一個閨女,她結婚我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她。”
什麼都想給美雲準備最好的。
這是媽媽對女兒的愛啊。
陳秋荷這話一說,輪到她和那售貨員有共同話題了,兩人都是有孩子的,而且還是有閨女的。
這下,話多得聊不完。
在那售貨員的建議下,陳秋荷又買了一對紅色的喜燭,兩雙紅色的襪子,外加一張童男童女的年畫娃娃,專門貼在炕的正對麵的。
寓意著早生貴子。
當然,沈美雲是不肯要的,但是架不住陳秋荷非要買,一下子花了二十多塊錢。
陳秋荷這才罷休,眼見著她都提不下,還在戀戀不舍地去看其他玻璃櫃上,有什麼需要的。
看到這,綿綿忍不住朝著沈美雲輕聲說,“姥姥真可怕。”
都買這麼多了,還要買。
剛吐槽完,沒想到輪到她了。
陳秋荷領著綿綿去了隔壁兒童的玻璃櫃上,指著那牆上掛著的紅頭繩和紅頭花,“同誌,幫我把這個取下來,我要一對。”
把閨女的結婚都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綿綿的自然也不能錯過了。
那售貨員自然沒有不拿下來的,“頭繩一毛,紅頭花兩毛,要嗎?”
這個價可是不便宜的,頂得上家裡買二兩肉了。
陳秋荷,“要,我給孩子試著戴下。”
一看到姥姥要把那紅色紗網一樣的頭花,往自己頭上戴,綿綿頓時驚了,往沈美雲的身後躲。
“我不要,姥姥,我不要。”
太醜了,真的太醜了。
媽媽當初隨便買的,都比這好看。
一看到綿綿這個反應,周圍人頓時驚了,“還第一次看到不要紅頭繩和紅頭花的小姑娘。”
要知道,以前小孩子們走到這裡,看到了便走不動道了,哭著喊著要讓長輩給買。
陳秋荷也意外了,她翻來覆去的看,“好多看啊,綿綿戴上喜慶。”
綿綿還是不想要,她去看沈美雲。
沈美雲思索了下,朝著綿綿商量,“明天是喜事要穿紅衣服,戴紅花,你不喜歡這個紅花,那我們紮紅頭繩好不好?”
她其實能理解綿綿的欣賞水平,以前她給綿綿買的,不管是頭花還是頭繩都是一個比一個可愛。
就顯得麵前的這個有些單調了。
綿綿遲疑了下,朝著沈美雲說,“那隻紮紅頭繩。”
“不要其他的。”
沈美雲嗯了一聲,“肯定。”
說完,她把紅頭花遞過去,“我們隻要紅頭繩。”
“一毛錢。”
沈美雲給了錢,等他們離開後,那玻璃櫃上的售貨員,還忍不住討論,“真是奇怪了,第一次看到不要紅頭花的孩子。”
有個年紀大的售貨員,眼光毒辣,“那孩子一看就是好條件養大的,怕是沒看上這紅頭花。”
這話一說,大家也都跟著看了過去,紅頭花的做工有些粗糙,以前大家還不覺得。
但是對比了下之前那小姑娘身上穿的,戴的立馬就明白了。
“感情是這樣啊。”
“那小孩被養的真好,眼光叼不說,而且還會挑。”
“我倒是覺得那孩子幸福,能夠自己選擇不說,她媽媽也尊重她,說不要就是不要,直接退了。”
“咱們捫心自問,我們也是當媽的,能夠聽孩子的意見嗎?”
這話一說,大家都沉默了。
“我閨女一直想要紅頭花呢,我嫌貴了,舍不得買,如今瞧著我閨女想要的東西,彆人還看不上。”
就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原來都是當孩子的,可是孩子和孩子之間的差距也這麼大。
說白了,孩子養得好不好,過得好不好,全看父母。
這樣看來,她們這些當媽的,似乎不太合格。這話一說,大家都跟著沉默下去。
外麵。
沈美雲和陳秋荷買了一大堆東西,兩人身上都掛滿了,都出來了。
陳秋荷還在碎碎念。
“那頭花多好看啊,綿綿怎麼不喜歡呢?”
她看了彆人家孩子戴的也有。
綿綿抿著唇,吐出一個字,“醜!”
真的醜。
她才不要。
這話一說,陳秋荷待了下,忍不住點了下她頭,朝著沈美雲埋怨道,“看看你把這孩子慣的。”
“那兩毛錢的紅頭花都覺得醜。”
沈美雲倒是和綿綿是一個戰線的,她說,“確實挺醜的。”
這話一說,綿綿眼睛亮了亮,“是吧,媽媽,那紅頭花還刮皮膚呢,肉疼。”
這——
沈美雲嗯嗯,“等回去後,媽媽給你找個好看的,也是紅色的,還不出眼的。”
她如果沒記錯的話,泡泡好像有。
聽到這,綿綿頓時笑了,朝著陳秋荷道,“我覺得還是媽媽更懂我一點。”
陳秋荷,“……”
一個五歲的小姑娘,知道什麼?
說到這,她又忍不住瞪了一眼自家閨女。
沈美雲無辜,“媽,我覺得我們當長輩的,還是要適當聽從孩子意見。”
這話一說,得到了陳秋荷一個板栗子。
等到回家後。
沈懷山和陳荷塘,已經把滿屋子的門和窗上,全部都貼上了喜字。
而且,也不知道兩人從哪裡弄來兩頂紅燈籠,正準備掛在門口的屋簷下。
是陳荷塘扶著樓梯,沈懷山站在上麵掛,時不時的回頭問下底下人,“大哥你看看怎麼樣?明天我家美雲結婚,可不能把燈籠掛歪了,丟她的臉。”
該怎麼說呢。
仿佛一下子有什麼撞入心弦了一樣,沈美雲心裡暖暖的,好像在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父母期待兒女成婚的意義。
帶著他們的期待和祝福,看著女兒幸福。
沈美雲看著這一幕,突然就說不出話了。
樓梯上,沈懷山似乎沒意識到,他們這麼快就回來了。
便笑了下,“燈籠好看吧?我的一位病人昨兒的回去連夜紮的,還糊了紅紙。”
語氣帶著幾分得意和炫耀。
“好看。”
得了這話,沈懷山越發高興了一些,“東西留著一會我來收拾,晚上美雲你早點休息,明日一早有的忙活。”
沈美雲嗯了一聲。
晚上,陳秋荷睡不著,她便拿著枕頭過來,和沈美雲睡一個炕。
她過來的時候,綿綿已經睡著了,沈美雲正在給她掖被子。
陳秋荷躡手躡腳爬上炕,“睡了?”
沈美雲點頭,掀開被子,陳秋荷搖搖頭,示意自己拿的有。
她躺下後忍不住給沈美雲掖了掖被子,低聲,“你彆光顧著給綿綿蓋被子,你自己也要蓋好。”
好像當母親的,總會看到自己的孩子。
陳秋荷也不例外。
沈美雲笑了下,“我是大人了。”
“在我這裡永遠都是小孩子。”陳秋荷沒睡,側著身,胳膊撐著下巴,歪著頭看著她們母女。
她突然說道,“美雲,我發現一件事。”
“嗯?”
“我覺得你比綿綿好看。”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讓沈美雲突然聽懂了,她心裡五味雜陳,“媽,是不是我就是個醜八怪,你也覺得我最好看?”
“那當然。”
陳秋荷理所應當道,“你確實比綿綿好看。”
她重複。
在這一刻,沈美雲突然發現她的媽媽,更愛她一些。
哪怕她了媽媽,她在她媽媽的眼裡,還是最寶貝最好看的那一個。
沈美雲突然就說不出話了,她往對方的肩頭窩了下,“媽,謝謝你啊。”
謝謝你給了我全身心,無保留,並且是唯一的母愛。
陳秋荷摸了摸她臉,“謝什麼,你是我閨女,是我十月懷胎掉下來的一塊肉。”
“真快啊,你當時出生才這麼大。”
她比劃了下,“跟個小兔子一樣,如今都要嫁人了,真好。”
沈美雲沒說話,就依偎著陳秋荷懷裡。
陳秋荷有一搭沒一搭的,“結婚了也好,免得我和你爸擔憂,不過——”
她低頭看著她,“美雲,你結婚媽希望你過的幸福,這是全天下母親的期盼,不過萬一——”
她喉嚨有些梗,嗓音有些澀,“萬一過得不好,你不要怕,你回來,不管是離婚也罷,什麼也罷,隻要你回來,爸和媽就能養你一輩子。”
“你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