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季長崢不給他猶豫的時間,“明天就走,去三年。”
三年後的季明遠,絕對是一個不一樣的季明遠。
這一次,季明遠沒有在反對。
或者說,他對小叔季長崢,永遠都不會暗隊。
他永遠都是支持對方的。
季明遠低低的嗯了一聲。
季長崢把煙盒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收拾下,我明天送你去車站。”
按照季明遠學曆,視力以及身體沒有大缺陷的情況下。
入伍是可以入伍的。
隻是有個快慢的順序。
目送著季明遠回屋後,季長崢站在原地目光深邃,下意識的又去掏煙盒,隻是掏到一半,想到了什麼。
再次放了進去。
一抬頭葡萄打到了腦袋,他去摘了一個,嘗了下感覺還不錯。
酸酸甜甜的。
美雲喜歡吃。
似乎想到了美雲,什麼煩心事都沒了。
他正要摘一串回去給美雲的,涼亭外突然走過來了一個人影。
是季長東。
他看著在葡萄架上摘葡萄的季長崢,低低地歎口氣,“幺。”
這是他以前最愛喊季長崢的稱呼。
那是和季長崢還小,而他也還沒成家,季長崢名義上是他們最小的弟弟。
但是實際上,大家都在他身上傾注了心血。
尤其是季長東更是,季老爺子和季奶奶兩人隻顧著恩愛,小孩子丟一旁,很多時候,都是季長東出手帶的。
他也一直是這樣喊的,季幺,幺兒。
冷不丁的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讓季長崢有片刻茫然,很快他便挑了一串,又大又密又通透的葡萄,給摘了下來。
旋即又從涼亭的石凳子上跳下來。
他喊了一聲,“大哥。”
季長東抬手拍了拍季長崢的肩膀,“明遠的事情,多謝你了。”
要不是長崢,明遠怕還是在執迷不悟。
季長崢搖搖頭,單手握著一大串葡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他大哥真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來謝謝他。
“你可以不在意,但是我不能不謝謝。”
季長東從口袋裡麵掏出煙,抽了一根遞給他,季長崢搖頭,“不要,我家美雲不喜歡煙味。”
所以他在戒煙了。
隻是現在的成效並不是很明顯,他煙癮是好多年的,隻能說先是慢慢來了。
季長東在聽到自家弟弟說戒煙的時候,他著實愣了下,“你以前說煙是這個世界上最快活的東西,你是絕對不會戒的。”
那是季長崢十三歲的時候,偷偷學會抽煙後,發表的感言。
隻是這都十多年過去了,再次被自家大哥提起,季長崢有些臊得慌,“彆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他現在想想,自己當年怎麼會說,那麼讓人臉發熱的話!
季長東看到自家弟弟這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完,又跟著歎口氣,“幺兒,你結婚也挺好的。”
看到弟弟竟然,這般大的變化,說實話季長東是極為意外的。
也是為他高興。
那個混世魔王一樣無法無天的弟弟,終於遇到了能夠收拾他的人。
季長崢笑了下,“結婚是挺好的。”
很難想象,這話是從季長崢口裡麵說出來。
季長東又為他高興,又有些難過,“不知道明遠什麼時候能有你這麼一個覺悟。”
提起季明遠。
季長崢皺眉,“大哥,明遠被你們養的太嬌氣了,這樣不行。”
“我要送他去西北曆練幾年,你和嫂子說清楚。”
彆到時候他嫂子又來埋怨他。
“不會。”
不知道何時,顧雪琴也跟著走了出來,月色下,她穿著一件得體的長裙,很漂亮,也很優雅。
季長崢和季長東都沒想到,顧雪琴竟然在這會出來了。
他們意外了下,“你都聽到了?”
問這話的是季長東。
顧雪琴嗯了一聲,她朝著季長崢說,“長崢,以前是大嫂誤會了,我給你道個歉。”
她得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季家人本質還是一人。
他們的根是一樣的,所以根本不存在會去害彼此。
他們隻會在背後無人看見的地方,去悄悄的幫助對方。
顧雪琴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季長崢選擇送季明遠,去西北的含義。
這是要真正的狠心,把季明遠給曆練出來。
而不是像是如今這個樣子,死氣沉沉的埋怨這個,埋怨那個。
季長崢坦然的受了顧雪琴,這一禮,他嗯了一聲,“大嫂,我倒是無所謂,但是我希望今後,你對我家美雲能夠放尊重一點。”
他再次強調,“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在發生第一次。”
季家從來都是團結一致對外的,像是今天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
顧雪琴聽到這話,不止沒有生氣,反而還點了點頭,“我曉得。”
接著,她歎口氣,“你是真把你媳婦給放心上了。”
不然,也不會當著眾人的麵強調後,又再次單獨找她來強調了。
季長崢挑眉,“那是我媳婦。”
他不放在心上,誰放在心上。
等季長崢拿著葡萄離開後。
顧雪琴去看季長東,“以後我們好好謝謝長崢和美雲兩口子。”
她不是是非不分。
自然知道這一次季長崢,幫了他們多大的忙。
季長東嗯了一聲,“你心裡有數就行,往後可不能這樣了。”
提起白天的事情,顧雪琴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嗯了一聲,“長東。”
季長東去看她。
“可能我做錯了。”
她當年不應該公婆,把明遠帶在身邊教養,就選擇去忽視了對方。
她心裡是有難過的,難過公婆搶走了她的孩子去教養,明明她才是孩子的母親啊。
可是後麵想一想,公婆的初衷還是為了明遠好的。
若不是為了明遠好,按照公婆那種怕麻煩的性子,又怎麼會把孩子帶在身邊啊。
看季長崢就知道了,打小兒就是放養的。
他前頭有三個哥哥在撐家業,他就隻管活的高興肆意就好了。
季長東聽到自家媳婦的話,他意外了下,“以後在彌補吧。”
隻能說是以後在彌補了。
現在後悔知錯也不晚。
顧雪琴嗯了一聲,她心事重重。
說當父母的不愛孩子,那是假話,隻是做父母的孩子一多,自然也就有了前後順序。
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到底有厚薄之分。
季長東握著她的手,沒說話。
事情已經成了這樣,明遠的性子也定了下來,他們隻能說儘力去改,儘力去彌補。
*
屋內。
晚上綿綿想和沈美雲一起睡,沈美雲當然不會拒絕,給她洗完澡後。
便躺在了床上,沈美雲歪著頭,給她講故事,“從前有一座山,山裡麵有一座廟——”
明明這個故事,綿綿從小聽到大,但是每一次她都還是聽的津津有味的。
季長崢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暈黃的燈光下,沈美雲一頭烏發披散在肩膀上,小臉巴掌大,瑩白如玉,眉眼溫婉,聲音動聽。
很難說季長崢此刻的心情,“美雲。”
“看我給你們帶了什麼?”
他從身後拿出了一大串衝洗過的葡萄。
當葡萄拿出來的那一刻,沈美雲和綿綿的目光同時都亮了起來。
一大一小的表情也是驚人的相似。
“葡萄。”
季長崢獻寶一樣遞過去,“第一串,我挑的最熟最軟的。”
葡萄有些是深紫色的,有些是淡紫色,有些還帶著青色,但是在燈光下,葡萄如同美玉一樣。
鮮嫩多汁。
沈美雲驚訝道,“可以摘了嗎?”她一來就看上了那葡萄,還打算下手來著。
但是到底是第一次來婆家,不太好意思。
不過,季長崢倒是滿足了她的願望。
“自然。”
季長崢示意她嘗一個,“看看怎麼樣?”
沈美雲摘了一個,先遞給了綿綿,綿綿一吃立馬把眼睛眯在了一起,“好酸,但是好好吃。”
沈美雲也試了下,味道確實是不錯。
“明天可以摘嗎?”
她想去摘葡萄,自己摘!
季長崢,“當然。”
“你想吃什麼時候都可以。”
他想了下,“不過明天我要送明遠去車站,等我回來,我們一起摘。”
對於季長崢來說,他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想和美雲一起。
沈美雲吃葡萄的手一頓,“去車站?”
“他要去哪裡?”
季長崢,“送他去西北,他就是曆練少了。”
沈美雲聽到這,豎起大拇指,“你厲害。”
這個方法確實是好,等季明遠每天累到倒頭就睡的時候,根本沒時間來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季長崢笑了,語氣得意,“我一直都是這麼厲害,是不是啊綿綿?”
綿綿一邊吃,一邊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當然。”
“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厲害的。”
“這葡萄好好吃哦。”
和媽媽之前買的葡萄味道不一樣,這種酸酸甜甜的,感覺味道好正啊。
沈美雲也覺得葡萄味道好,她也跟著誇道,“爸真會種葡萄。”
種給她婆婆吃的。
季長崢,“以前每年都被我和下麵幾個孩子都謔謔完了。”
反正,他媽吃上的次數有,但是不多。
“那我明天摘會不會不太好?”
季長崢搖頭,“不會,我媽年紀大了,吃不了酸的。”
要是季奶奶聽到了,給他一巴掌,在罵一句,兒子外向,果然兒子都是給彆人生的。
*
第一天一大早,季長崢便把季明遠送到了車站,甚至連一張臥鋪和座票都沒有。
直接是一個無座的,從北京到西北。
三十三個小時。
完全要季明遠自己解決。
當季明遠上車後,看到自己那無座票,頓時傻眼了,“小叔,你這也太狠了。”
他兩輩子坐火車,從來沒也有買過無座票啊。
可惜,季長崢聽不到,當然他要的就是這麼一個效果啊。
好生活既然過不慣,那就去過艱苦生活咯,這才剛開始,不過區區一個無座票,那算什麼?
季長崢回去的時候,還不忘在路上買一份,沈美雲愛吃的豆腐腦和油條。
等他到家的時候。
季老爺子寒著臉等著他,“你把明遠送走了?”
季長崢嗯了一聲,“剛送走。”
“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和我們商量啊?”
說送西北就送西北。
季長崢,“這有什麼好商量的?季明遠的教育從一開始,你們就是失敗的,既然失敗了我來接手改造有什麼問題?”
“爸,明遠已經出了很大問題了,你們無法狠心,那麼我來。”
“如果我來你們也要阻攔的話,我隻能說未來你們一定會好後悔的。”
季老爺子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倒是季奶奶走了出來,她站在晨光下,一張帶著皺紋臉上極為肅穆,“老頭子,聽季長崢的。”
連名帶姓的喊。
可想而知,季奶奶現在的心情。
“可是——”季老爺子剛想說,你早上得知後,心疼的早飯都吃不下,怎麼這麼快就改主意了?
季奶奶,“此一時彼一時。”
“送走了就送走吧,總比天天跑到寺廟招禍強。”
說完這話,她轉頭進去了屋內,瞧著那背影是極為蹣跚的。
看到老伴這樣,季老爺子心疼,他哎了一聲,“你這孩子真是從小做決定,就不和人商量。”
季長崢麵無表情,“商量了你們心軟,沒必要。”
還不如快刀斬亂麻。
說到這,他看向院內的葡萄,“葡萄你們摘嗎?”
季老爺子,“摘屁摘,氣都氣飽了。”
季長崢,“那我摘了。”
季老爺子追上去,“你不是從來不愛吃酸唧唧的葡萄嗎?”
以前摘了,寧願分給彆人吃,自己也不會去嘗一個的。
季長崢,“我媳婦愛吃。”
季老爺子,“那是我種給我媳婦的。”
“哦,現在歸我了。”
跟個強盜一樣,完全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季長崢直接把早餐一擺,喊沈美雲和綿綿起來吃飯,“早點吃,吃完了去摘葡萄。”
多摘一點,到時候還能帶路上吃。
要是讓季老爺子知道季長崢的心態,他怕是要被氣死。
要摘葡萄了,沈美雲連吃早餐的心思都跟著飛了。
她就喜歡摘果子的那種感覺,很會滿足,也會很有成就感。
三下五除一墊完了五臟廟,便領著綿綿去了涼亭。
葡萄架是爬在涼亭的石欄上,有得在頂部,這哪裡夠得著。
季長崢去搬來了一個梯子,架在涼亭的中間,這不搬不打緊,一搬過來。
季家的孩子們,都跟著瘋了一樣,追前攆後,熱鬨的不行。
“小叔小叔,你要摘葡萄了嗎?”
“帶上我們唄,我們也想摘。”
當然重點是想吃。
季長崢在搭梯子,他在找一個最合適,最安全的位置,畢竟,這梯子是他媳婦要上去的。
他自然要把所有的危險性,都給排除了,選來選去,最後挑了一個涼亭石條中間的位置,安全不說,周圍葡萄也密集,方便美雲一伸手就能夠著後。
他這才把梯子放下來,試探了下梯子的穩健性,確定沒問題後。
這才朝著下麵的一串侄兒子們,淡聲說道,“你們可以摘,但是要先等你們小嬸,摘完善串之後,在歸你們。”
這話一說,季明青他們幾人麵麵相覷。
“我們不是小孩嗎?大人應該讓著小孩的。”這是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觀念呀。
季長崢心說,那是我媳婦讓你們個屁,當然長輩的樣子還是要有的。
起碼麵上他是不會有任何表露的,不止不表露,反而還一本正經。
“是大人讓著小孩啊,你們的小嬸是為了綿綿摘的啊,本質還是小孩讓著小孩,是不是?”
幾個侄兒子們都跟著紛紛當點頭。
季長崢繼續忽悠,“那你們這些當哥哥的要讓著妹妹?”
這——
季明青兄弟幾人對視了一眼,是歸是,但是就覺得哪裡好像有問題?
說不上來。總覺得小叔在忽悠他們啊,但是小叔又是一本正經的表情,有點像是學校的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是不會說謊的吧?季明青不確定地想到。
“那不能我們摘給綿綿妹妹嗎?這也是哥哥讓妹妹。”
最小的那個提出反問。
被季長崢麵無表情的拒絕了,“不能,你們小嬸摘給綿綿,那是母愛,你們摘的算啥?”
“兄愛?”
季明青不確定的回答。
季長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