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他的臉色十分不好看, 足足十幾秒後，這才平複了情緒，“女同誌, 你曉得你在說什麼嗎？”
他和對麵老毛子有做生意的事情, 就是連手底下最為親近的人都不知道。
更彆說其他人了。
他也是一次意外，在哈市救了一個老頭子, 後麵一來二去雙方熟悉後。
就開始慢慢做起來了生意。
他也是後麵才知道的, 那老頭子在莫斯科, 本來就開了一個小店，做的是貿易生意。
跟著那位老人, 金六子學了很多東西, 包括做生意，包括怎麼隱蔽自己。
包括怎麼用人民幣換盧布，怎麼把貨悄咪咪的帶出去，又怎麼把那邊的皮夾克給帶過來。
這些都是要有人帶上路的。
不然，他一個人也是摸瞎。
隻是這些事情, 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一個人, 哪怕是最親近的養母都沒說過啊。
更彆說，身邊人了。
金六子深知這件事的危險性, 不告訴彆人，那他就多了一條活路。
但是, 他沒想到的是這個素未謀麵的小姑娘，竟然知道？
沈美雲輕輕笑了笑, “就是你想的那樣。”
沒有金剛鑽, 不攬瓷器活，要是沒有準備，也不會來找金六子做, 這一筆買賣了不是？
金六子看了沈美雲片刻，旋即朝著旁邊的下屬吩咐道。
“小雷，出去。”
小雷便是帶著沈美雲進來的，那一個竹竿少年，也是金六子的心腹了。
小雷聽到吩咐後，幾乎想也不想的跟著出門了。
對於六哥絕對服從，這幾乎是習慣性的事情。
等小雷一出去後。
金六子和沈美雲對視，兩人誰都不肯敗陣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
沈美雲輕笑了一聲，“六哥，不至於這般警惕，我找你隻是為了我手裡的這單生意，至於你是做什麼生意的，這和我是沒有關係的。”
這是表明自己的態度了。
這讓，金六子鬆了一口氣，當然也僅此而已。
“兩百六，這是我給你的天價了，在高是真沒得談。”
這次，他主動暴露出了自己的底牌。
這個價幾乎是沈美雲的心裡價位了。
她點了點頭，“成，就是喜歡六哥這種爽快的樣子。”
“兩百六，十輛車，一共就是兩千六，你和我走一趟，我帶你去看貨，一會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金六子嗯了一聲，他站了起來，“我隨著你一起過去。”
這算是一筆大貨了，他自然要親自去檢查了才放心。
沈美雲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貨物她都是提前安排好了，讓綿綿放在沒人的地方，她在外麵守著。
等看到沈美雲後，綿綿便想出來的的，但是沈美雲卻沒朝著她喊話，她隻能忍著了。
忍了好一會，就聽見媽媽喊道，“咳咳？”
這一喊，綿綿立馬出來了，她被化成了小花貓的樣子，白皙的小臉抹上鍋灰，看不到原本的麵容，但是一雙大眼睛卻出奇的亮晶晶。
她一出來。
就讓金六子呆了下。
“這是？”
沈美雲笑了下，想到以後還會和對方繼續來往生意，便也沒瞞著，“我女兒。”
她手裡的貨還有不少，都想通過金六子的手裡，慢慢全部賣出去。
這些貨物現在擱在手裡是值錢，但是沈美雲知道的，在往後推個幾十年。
這些東西都不值錢了。
它們現在會值錢，那是因為處在這個特殊的時期，什麼物資都管控的階段。
聽到沈美雲介紹完綿綿，是她女兒的時候。
金六子沉默了片刻，他笑容有些苦澀，抬手想要摸摸綿綿的頭，到底是沒能下去手。
伸出去一半，又把手縮回來了。
他不敢。
“走吧，我去看下貨物。”
沈美雲看到這一幕，若有所思，看來上輩子金六子收了，林蘭蘭為乾女兒，這裡麵可能有內幕了。
就衝著對方之前那個笑容，看著就怪讓人難受的。
沈美雲嗯了一聲，牽著綿綿的手，在前麵領路，走到了林子後麵。
“就這裡了。”
灌木和厚厚的雜草扒開後，露出了整齊的十輛自行車。
當然，咳咳。
其實不止這麼多，還有另外兩個地方，隻是對方沒說要那麼多，沈美雲也不好提前暴露出來不是？
金六子看著那被遍地雜草包圍的鳳凰牌自行車。
他頓時無語了，“你知道不知道，這些自行車被買回去後，有些人還怕傷到了自行車，下雨的時候，還把自行車扛在脖子上。”
像是沈美雲這種不愛惜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說實話，那種不愛惜的感覺，甚至都超過他一口氣見到十輛，鳳凰牌自行車的震驚感了。
沈美雲意外了下，“自行車是用的。”
在她的行為準則裡麵，也一直都是如此的。
聽到這個回答，輪到金六子意外了，“你肯定是出生好人家的孩子。”
所以才會把車子定義為用。
對於很多窮苦和普通人家的人來說，買了車子回去，更多的是供著。
沒錯就是供著，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並不會去騎車子。
除非，那種不得不用的情況，這才會把自行車騎出去，給大家看下，當然也存著幾分炫耀的心思。
沈美雲想了下，好人家嗎？
這輩子確實是好人家了，畢竟，不管是沈懷山還是陳秋荷，兩人都是高級知識分子。
又隻有這個獨女。
自然是千嬌萬寵著長大。
她笑了笑，倒是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聊，而是問道，“你檢查下貨物，看下怎麼樣？”
“若是沒問題的話，咱們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她已經出來一上午的時間了。
金六子，“嗯。”
細細的檢查完了十輛自行車後，金六子有些疑惑，這些款式明顯不是鳳凰牌現在的款式啊。
但是，你要說它是假的吧，也不是。
畢竟，上麵鳳凰牌三個鑾金色大字，他還是認識的，彆人仿冒也仿冒不了這麼逼真。
“你這個車子，是哪裡來的？”
他到底是問了，而且還是行業大忌，實在是金六子太好奇了。
沈美雲搖搖頭，“這個我不能說。”
倒是沒把話說的太絕，她想了想，思忖道，“不過，後麵要是我能弄到好貨，第一個還是來找你。”
金六子嗯了一聲，在把每一輛自行車都檢查結束，確認沒有問題後。
這才把提過來的一個褐色的爛包，遞給她。
“你點點，兩千六。”
沈美雲打開拉鏈看了一眼，倒是沒當著對方的麵細數，而是說道，“我信任六哥的實力。”
金六子能從漠河市，一個小地方出來，最後做成國際貿易的大佬，守信更是他最大的賣點。
金六子沒想到沈美雲竟然是這麼一個反應。
他有些意外，“有膽量。”
兩千多塊絕對是一筆天價了，對方竟然敢這般信任他。
說實話，這也讓金六子對沈美雲的好感多了幾分。
沈美雲，“過獎。”
提著包就準備帶著綿綿離開。
金六子看著綿綿，不知道看了多久，這才語氣複雜道，“你今年幾歲了？”
綿綿去看了一眼沈美雲，沈美雲朝著她點了點頭。
綿綿這才脆生生地說道，“叔叔，我五歲了。”
“五歲啊。”
金六子有些意外，旋即摸了摸兜，摸了半天，倒是沒摸出來啥好東西。
不是煙就是火柴盒的。
倒是最後，想起來了什麼，從褲縫裡麵摸出了一個小平安扣，種水祖母綠。
綠瑩瑩的，光看著就知道這個平安扣的價值不菲。
“送給你，就當是叔叔送給你的見麵禮了。”
這平安扣是他昨天才收上來的，還沒來得及出手，這不還裝在身上呢。
看到這個平安扣，綿綿沒敢要，她去看沈美雲，“媽媽。”
語氣帶著幾分求助。
沈美雲拍了下她手，安撫了下她，“六哥，你實在是太客氣了，第一次見麵就給孩子，這麼一個貴重的東西，她怎麼能收。”
“您還是收回去吧。”
金六子不意外，沈美雲能夠看出來，這是一塊好貨。
他想了下，直接塞到了綿綿手心裡麵，低聲囑咐道，“收著吧，往後一生都是平平安的啊。”
“給孩子的見麵禮，萬萬沒有在收回來的。”
他轉頭直接離開了，竟是沒給沈美雲拒絕的餘地。
這讓沈美雲意外了下，她準備追上去的，但是奈何金六子離開的太快了。
沈美雲沒看到的是，離開的金六子眼睛有些紅，他的妹妹若是還活著，今年也五歲了吧？
那邊。
綿綿拿著平安扣，有些懵，“媽媽，現在怎麼辦？”
沈美雲揉了揉眉心，歎口氣，望著那綠瑩瑩的平安扣想了下說道，“先收到泡泡裡麵吧。”
“等下次在見到這個叔叔的時候，就把這個平安扣在還給對方。”
綿綿嗯了一聲，看著那個褐色的包，“這個呢？”
“我先提一截，出去後在收起來。”
“好的媽媽。”
在臨走的時候，綿綿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灌木叢裡麵再次被蓋著的自行車。
“那些自行車呢？”
“那個叔叔買了為什麼不拿走？”
沈美雲向來很看重綿綿，所以在麵對綿綿問問題的時候，她每次都是極為認真的回答的。
“因為現在不方便，叔叔要等天黑了以後，在帶著人過來把這一批自行車取走。”
“好了綿綿，咱們去把我們剩下的自行車給收回去吧。”
綿綿嗯了一聲，隨著沈美雲跑了好幾個地方，小手一揮著，那灌木叢就跟著沒了自行車，隨之而來的是多了一個大坑。
綿綿收東西，沈美雲望風，兩人向來都是配合的很好。
在安排完這些後。
沈美雲牽著綿綿，提著一個空包，跟著出去林子，至於包裡麵兩千六的現金，則是被她讓綿綿給收在了泡泡裡麵。
兩人沒急著回去。
而是去供銷社買了點東西，可惜來的時間不湊巧。這個點來供銷社，已經沒啥好菜了。
畢竟，在這個啥東西都要靠搶的年代，就是連一塊擦屁股紙都是極為珍貴的。
沈美雲買了一些財米油鹽，日常用的消耗品。
正準備離開的，哪裡料到剛好遇到供銷社卸貨來賣，這不馬上要立秋了。
供銷社這邊的采購員，進了一批毛線。
他們卸貨的時候，沈美雲剛巧在，她看到那毛線的時候，眼睛頓時一亮。
這可是泡泡裡麵沒有的東西，但是卻十足的金貴了。
她當即便拉著綿綿走了過去，摸了下那柔軟的毛線料子，問，“這毛線怎麼賣的？”
“灰毛線三塊四毛二一斤，晴綸線九塊八一斤，毛線都是免票的。”
聽到這價格，沈美雲倒吸一口氣，“這麼貴啊？”
給大人織一條毛衣，最少要兩斤線了，灰毛線的成本都要七塊了，這還不算是手工費。
如果是晴綸線，都要二十塊一件了。
那售貨員笑了笑，許是認識沈美雲，知道她和徐鳳梅是親戚，態度也和緩不少。
“所以才不要票啊，毛線不好賣，對於咱們普通人家的人來說，寧願花三塊錢去買一斤棉花，都不願意花三塊錢去買一斤毛線。”
漠河這邊冬天真正冷的時候，毛衣盯啥用？
還不是要毛線才能過冬啊。
這是實話。
但是實話歸實話，這也不影響許多人對毛線的追求，畢竟這年頭冬天的時候，穿一件棉襖子，裡麵在露出一件高領毛衣來。
那可是洋氣！
畢竟，一件毛衣便宜的要十塊，貴的要二十塊了。
若是純羊毛的，價格就更貴了。
那毛衣就跟自行車一樣，誰有誰驕傲啊！
聽到這，沈美雲是真驚了，她泡泡裡麵可是有不少毛衣的，女士毛衣，男士毛衣，小孩毛衣。
各種款式都有。
就是不好拿出來，需要找一個由頭。
於是，她摸了摸那毛線，笑了笑，朝著那售貨員說道，“把灰毛線給我兩斤，晴綸線也給我兩斤。”
這話一說，那售貨員愣了下，“晴綸線也要兩斤啊？”
這可是二十塊了呢。
沈美雲嗯了一聲，“給我媽織一件毛衣，她一輩子都沒穿過這麼貴的，若是有剩餘的先，在用來給我家閨女織一件。”
聽到這話，那售貨員倒是不驚訝了，這年頭女人都是這樣，在自己身上緊巴巴的。
舍不得花錢，但是在老人孩子麵前確實舍得的。
不過，她還是第一次見給母親，買晴綸線織毛衣的。
那售貨員一邊抓起了兩坨毛線，放在秤上稱重，一邊朝著沈美雲說道，“你是真孝心。”
好多當子女的，連灰毛線都舍不得給老人買。
更彆說，晴綸線了。
沈美雲笑了笑，倒是沒接話。
稱完了四斤重的毛線，她便利落的掏出了三十塊錢，對方找零後，她收了起來。
提著用著牛皮紙袋子裝著的毛線。
又領著綿綿在供銷社轉，“有沒有你想買的？”
蹲下身子去問綿綿。
說實話，這樣的家長供銷社的售貨員都是少見，畢竟，往前帶著孩子來的家長，哪一個不是捂著孩子的眼睛。
生怕他們多要買東西的。
畢竟，家家戶戶的日子都是過的緊巴巴的，不是很富裕。
像是當母親的主動問孩子要什麼東西的，還是頭回見。
更奇怪的是，若是以前的話，那小孩肯定報出一溜煙的名字，什麼米花棒，□□花，糖果，桃酥，罐頭什麼的。
但是沈美雲領著的那小姑娘，卻到處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不想要呢，媽媽我們回家吧。”
這裡的東西，她都不喜歡。
沈美雲，“那好吧，我們就直接回去。”
綿綿乖巧地嗯了一聲。
這一幕，看的大家都麵麵相覷，不止是售貨員，連帶著周圍的買東西的人，也跟著說道，“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教的，來到供銷社竟然什麼東西都不要。”
“在看看我家這妮子，每次來到供銷社，都舍不得離開，恨不得把供銷社都給搬回去。”
誰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