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美雲一看,已經烙了一盆子了,隻是可惜還不夠。
畢竟搶手的人多啊。
就按照一百個人頭來算,一人兩張餅,那也要兩百張餅子。
沈美雲,“這鍋看來是不夠。”就兩個灶膛呢。
“所以我讓你趙奶奶,端了一盆子的麵回去了,讓她在家裡烙餅。”
“三張鍋一起來,在等等快好了。”
眼見著都安排好了,沈美雲也跟著鬆口氣,誇道,“有您在,我也能輕鬆不少。”
胡奶奶笑,“去洗把臉,看你熱的。”
沈美雲的皮膚白,一熱就上頭,臉龐都跟著紅彤彤起來,像極了水蜜桃。
胡奶奶都忍不住驚豔。
沈美雲嗯了一聲,去舀了一盆子的誰,隨意的洗了把臉,正洗著,外麵一聲驚天炸雷。
炸的眾人都跟著慌張了下,紛紛抬頭出來看天上。
“感覺那烏雲,好像是有大雨啊。”
“我也覺得,老天爺可彆下啊,這要是下下來了,真是要了我們的命。”
“大家辛辛苦苦一年,就指望著這點收成呢。”
這一聲驚天炸雷炸的,大家原先的說笑也沒了。
老太太們都跟著耷拉著一張臉,手裡忙活的動作更快了。
不過二十分鐘左右,兩籃子的烙餅就跟著好了,烙的這些餅都是粗糧餅,棒子麵還加了小麥粉子,不過為了能夠飽肚子,那小麥粉子沒脫殼,所以這些烙餅都是灰色的。
兩大籃子的烙餅,外加上一桶的綠豆水。
怎麼送到地裡麵是個問題。
沈美雲做輕便的活還行,不過,挑扁擔她是真不行。
沒想到,到最後竟然是季爺爺接過了這個活,“我來。”
說完,大家都去看他。
季爺爺,“我試下,不行在換人。”
說完,就鑽到了扁擔底下,挑了起來兩個籃子,晃蕩了下,旋即穩住了下盤。
“美雲,你給我帶路。”
沈美雲嗯了一聲,她也沒空著手,背著一個袋子,裡麵是一摞子碗,這個時候就不用說每個人一個碗了。
而是大家都用一樣的碗,十來個就夠用了。
隻是沒走兩步,周衛民和陳三就跟著過來了,一人挑了一個空扁擔,兩人顯然是剛從曬穀場那邊來的,挑回來一擔子麥子,在去地裡麵就是空挑子了。
“老支書讓我們把飯菜送過去。”
這是安排妥當了。
有他們兩個人接手後,季爺爺也跟著鬆口氣,挑一會還行,挑久了,怕出洋相彆摔一跤,丟人就算了,重點是把大家的口糧給弄沒了。
那才麻煩。
這不被人輕輕鬆鬆的接過去,季爺爺活動了下身板,羨慕道,“還是年輕好。”
“我年輕的時候也能挑這麼多。”
這話還未落,就被季奶奶給拆穿了,“就你那身板,年輕的時候光會讀書,會挑這?你不是開玩笑嗎?”
季爺爺一輩子都是個文弱書生啊。
季爺爺臉色訕訕,“就不能讓我在鄉親們麵前,吹下牛?”
眼見著老兩口又吵吵起來。
胡奶奶忍不住朝著沈美雲,咬耳朵,“你這公婆感情真好。”
一個敢說,一個也會忍,鬨歸鬨卻是一點都不生氣的。
沈美雲抿著唇笑,“恩愛了一輩子。”
這話說的胡奶奶也忍不住羨慕起來。
說完這閒話後,沈美雲也跟著去了地裡麵,這會已經早上七點多了。
天色徹底亮了起來。
距離他們搶收,已經過去了快五個小時了。
但是地裡麵的小麥,還有一半沒割呢。
那烏雲密布的雲層啊,就跟逗人玩一樣,一會滴幾滴,一會滴幾滴。
麥子倒是沒澆濕透,不過把人倒是嚇死了。
老支書唉聲歎氣的,讓人換班來吃飯。
粗糧烙餅算不上好吃,還有些刺嗓子,不過大家都餓了,這會倒是顧不得其他了。
連帶著沈美雲也跟著,吃了一塊,又喝了一碗綠豆水,在多是吃不下了。
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飯後。
老支書抬頭看著天,還是覺得不太對,“大家加把勁,爭取一口氣全部割完。”
那雲層都像是要西墜下來一樣,還有地麵上的螞蟻全部都在搬家。
“我總覺得有大暴雨來。”
這話一說,大家心裡跟著一凜。
“老支書,這天要下雨就跟娘要嫁人一樣,我們這哪裡能夠管得住?”
這是實話啊。
“那也能搶多少算多少。”
*
勝利公社外麵,一輛一輛的卡車呼嘯而過,朝著四麵八方的小路上行駛。
季長崢在開車,從後視鏡裡麵看到後麵的隊伍後,身為車頭的位置,他把車子停在了,勝利公社大隊部門口。
轟隆隆的車子一停,自然就引起了大隊部人的注意力。
一位小乾事一看到那綠色的卡車,以及特殊的車牌號後,頓時朝著辦公室招呼,“劉主任,劉主任快出來。”
這話一落,劉主任就出來了,“怎麼了?”
“您看?”
看到那一排的卡車,劉主任神色頓時一凜,正要問些什麼,接著就見到季長崢從卡車的車頭處跳了下來。
“劉主任,我是漠河駐隊的季長崢,我們現在接到氣象所的通知,漠河市西北一帶會有強降雨以及特大暴雨,更有甚者會產生泥石流災害。”
這話一說,劉主任的臉色就跟著白了下來。
“我們勝利公社十八個生產隊,現在都在雙搶。”
那可是一地的糧食啊。
季長崢抬頭看了一眼烏雲密布的天氣,“雨是從南邊下過來的,還沒下過來,我們這次過來就是先幫忙搶收,在來抗洪。”
不過具體抗洪的情況,還是要根據當地的降雨量來。
氣象所給的那個通知,也隻是預測而已。
“謝謝同誌們了,謝謝你們了。”
劉主任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臉色一肅,“我現在讓人帶你們去各大生產隊。”
季長崢嗯了一聲,朝著身後的人說道,“我去前進大隊。”
他的妻子女兒,以及父母都在那邊。隻能說,剛好借著出任務的便利性,先去看一眼。
這話一說,後麵的車子便說,“那我們去紅旗大隊。”
自從駐隊接到氣象所的通知後,駐隊的戰士們便迅速的被安排了下來。
除了留守的邊防值日的戰士們,基本上能安排的全部都被安排出來了。
先去搶收,搶收結束後,根據當地的情況,還有可能會抗洪。
二十個人為一個隊伍,而他們被分派到勝利公社這邊,一共快四百人。
待安排明白後。
這些人便兵分幾路,隻是,在出發之前季長崢拿到了勝利公社的地形圖。
他看完地形圖後,指著那地圖上麵的位置,“漠河西北角,從青山以西,至佳木以東,這裡均是高山窪地,而群眾聚集在下麵的窪地中間。”
“從現在為止,所有的人在搶收結束後第一件事,轉移到這上麵。”
這話一落。
劉主任就一驚,“這哪裡轉移得了?”
“勝利公社一共十八個生產隊,幾千戶人家,哪裡能是說轉移走就轉移走的?”
季長崢指著天上厚重的烏雲,他冷著一張臉,肅穆又沉著,“走,則是有求生的機會,不走就隻能賭命。”
“劉主任,你自己選擇。”
這個時候,如果當領導的都有分歧,那麼下麵的老百姓,就更無法集中了。
這——
劉主任看著壓城一樣的烏雲,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臉,“走!”
“命沒了,什麼都沒了。”
有了這話,季長崢便安排了下去,“都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
眾人紛紛朝著四麵八方支援去了,而季長崢留在原地,朝著劉主任說道,“公社這邊的人也儘快安排撤離。”
這——
劉主任心一橫,“豬,我們公社的豬,全部往山上趕去。”
這可不是季長崢操心的事情了,他隻是把話給帶到了,公社這邊自然有劉主任來忙活。
他這邊離開勝利公社後,便開著罩著尼龍布的卡車,往前進大隊走。
轟隆隆的車子濺起來一陣泥土,他們是在和天災賽跑。
*
地裡麵。
老支書已經察覺到不對了,他望著天空,喊來一個年輕人,“這不太對,烏雲壓了大半宿了,這大雨還沒落下來。”
“不太對。”
會計想了想,“說不得到了下午後,就放晴了呢。”
“老支書,會不會是你想太多了?”
想多了嗎?
老支書也跟著猶豫起來,正當他猶豫的時候。
季長崢他們已經抵達到了生產隊,一進大隊裡麵到處都是安靜的不像話。
因為所有人都被喊到了地裡麵,搶收去了,甚至連孩子都是。
季長崢掃視了一眼,先去了一趟離大隊口最近的知青點,空無一人,又轉頭直奔老支書家。
他是陪著美雲去過老支書家的,這會老支書家就隻有幾個老太太。
甚至他父母也在。
他們都在忙活晌午的飯菜,畢竟,雙搶的時候著實是累人,晌午的飯菜要做好點,不然下午沒力氣乾活。
季長崢推開門便問,“老支書在嗎?”
這一問,屋內的季奶奶和季爺爺頓時懵了,“怎麼像是咱們家長崢的聲音?”
“不能吧,這個點長崢是在部隊的。”
季奶奶在摘豆角,季爺爺在切辣椒,兩人對視了一眼,“你莫不是昏頭了,他這個點怎麼可能過來?”
正當兩人忙活的時候。
季長崢已經進了院子內了,胡奶奶在外麵淘米,她頓時驚訝道,“你是沈知青的愛人吧?”
當時沈知青結婚的時候,還請了他們去喝喜酒呢。
季長崢嗯了一聲,“胡奶奶,我找老支書,現在有急事。”
“他們都在地裡麵雙搶呢。”
聽到這,季長崢下意識的擰眉,“給我一個帶路的,我們現在過去。”
他看了一眼屋內的正在做的飯菜,“把大隊的人都集中到你家來,哪裡都彆去,一切等我和老支書來了在說。”
他要先和老支書協調好一切。
“這飯菜的話——”
季長崢擰眉,“儘快做吧,做一些容易熟的,不容易熟的全部都撤掉。”
這是幾個意思?
可惜,現在是爭分奪秒,季長崢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他轉頭就讓人帶著他去地裡麵了。
等他一走,季爺爺和季奶奶倒是出來了,“老姐姐,剛誰來了?”
胡奶奶還是愣著呢,她茫然了片刻後說,“是沈知青的愛人,不對,沈知青不就是你們的兒媳嗎?那沈知青的愛人——”
“我兒子啊。”
季奶奶下意識地說道,“他怎麼來了?”
季爺爺到底是敏感點,“你把長崢剛說的話跟我重複一遍。”
等胡奶奶說完。
季爺爺臉色肅了幾分,“壞了,要出事了。”
“不然長崢也不會來了。”
這話一說,屋內十來個老頭老太太都跟著著急了起來。
“先彆急,按照他說的做。”
那邊。
季長崢還不知道和自家父母錯過了,他到了地裡麵後,便在搶收的社員裡麵,直接找到了老支書。
老支書在見到季長崢的時候,還有些驚訝的,等聽完他說的話。
他愣了半天,指著老天,顫顫巍巍道,“我就說,我就說,這老天爺不對勁啊。”
“哪裡有這種烏雲,遮了大半宿了還不下雨,這一看就是憋著大招啊。”
他深吸一口氣,“季同誌,你說,你怎麼安排我怎麼來。”
季長崢聽到這,心裡微微鬆口氣,隻要老百姓配合就行。
“現在還有多少麥子沒割?”
老支書,“割了二分之一了。”
季長崢想了下,“那這樣,這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落下來了,先每家每戶抽一個人回去,把家裡的老人孩子值錢的物件糧食,全部都先搬到山上去。”
這——
老支書臉色一白,“這麼嚴重?都要轉移了?”
季長崢嗯了一聲,“氣象所給我們的通知是,特大暴雨,會引起洪澇的那種。”
“可是我們漠河處於東北部,從來沒發過洪澇啊。”
就是過往去數,也從來沒有過啊。
“老支書,現在不是有沒有的問題了,現在是逃命要緊,您若是信我,就儘快安排轉移。”
這——
老支書猶豫了片刻後,迅速做決定,“那就轉移吧。”
“我們生產隊後麵的大山上有個大溶洞,讓人全部都轉移到溶洞去。”
那溶洞九拐十八彎,裡麵的空間更是大的超出想象,如今想來那地方竟然成了最好躲避逃命的地方。
這話一說,季長崢就點頭,“這還需要您來主持。”
畢竟,老支書在當地的威望是高於他們的。
老支書嗯了一聲,他更憂慮的是,“這一地的麥子怎麼辦?”
還有房子啊,那可是他們一輩子的心血啊。
季長崢,“我會派一半的人下去幫忙,把老人孩子轉移,在負責把割好的麥子一起挑到山上。”
“但是這地裡麵的麥子,我隻能說,我們儘力搶收,能搶多少算多少了。”
這誰都無法保證啊。
在聽到這話後,老支書頓時心痛的要命,但是這個時候顧不得心痛了。
立馬拿著喇叭招呼了起來。
“通知,通知,每家每戶抽調出一個人來,回家去把老人孩子糧食貴重物品,全部轉移到山上的溶洞裡麵。”
這話一落,搶收的地裡麵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