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所有的社員們都下意識的停下手裡的活, “會不會弄錯了？？”
“這會回家做什麼？”
“就是啊，這會就算是要做，也應該是先搶收麥子啊。”
“對, 這雨還沒下來呢, 我們回去轉移什麼？”
“不轉移，先搶收麥子。”
在也沒有比搶收麥子更為重要的事情了。
眼見著下麵的社員們都不配合, 老支書的神色當即就跟著一肅, 他對著喇叭大吼, “我不想去重複第二次。”
“我就問你們，如果真要是有瓢潑大雨下來, 造成了洪澇災害, 家裡的老人孩子被淹了，你們會不會後悔？”
這話一落，原先還振振有詞不回去的社員們，頓時熄火了。
“不會吧？”
“老支書，你看著天都大半宿了, 還沒下雨了, 說不得沒雨了呢。“
“是我們大題小做了。”
老支書走到眾人麵前一個個推，“你們就是不信我, 總得信駐隊的同誌吧，他們可是專門過來救援搶收的。”
這話一說, 季長崢就站了起來，接過老支書的喇叭, 冷著嗓音, 不急不緩道，“我們駐隊接到氣象局同誌，會有洪澇災害, 我在強調一遍，會有發生洪澇災害的可能，不管大家信與不信，請你們都立馬回去收拾東西。”
這——
他那一身製服，再加上肅殺的氣勢，很難讓人不相信起來。
大家頓時麵麵相覷，“要不，我們回去收拾東西？”
“是吧，回去一個人收拾，如果真的有洪澇災害的話，那就完了。”
“如果沒有，耽誤了這點時間，也不打緊。”
倒是想清楚了。
於是，有一個開頭後，一個兩個三個，陸陸續續每家每戶，都派人回家去收拾東西了。
眼見著這一幕，季長崢和老支書同時跟著鬆一口氣。
他朝著身後的戰士們吩咐道，“十個人去轉移老人孩子和物資，另外十個人留在這裡，跟我一起搶收。”
這是要兩把抓了。
“是！”
戰士們齊齊的服從命令。
倒是老支書說，“季同誌，如果人都要轉移的話，那我們糧倉的麥子也要轉移。”
“昨兒夜裡收割到現在的，有幾百捆子了，全部都要挑到山上的溶洞裡麵。”
這倒是季長崢沒有想到的地方了。
他思索了下，這下人倒是分不均勻了。
便朝著之前護送大家去溶洞的戰士們說，“抽五個人去糧倉挑麥子上溶洞。”
這邊十個人要幫忙割麥子，這是不能動的，畢竟，現在能搶收多少麥子，全看他們人多人少了。
“收到。”
那些戰士們自然不會拒絕。
季長崢更是帶頭直接去糧倉挑麥子了，還不忘朝著副隊長吩咐，“你看好這邊的情況，若是情況不對，隨時帶著人上山。”
這邊的人都是隨時能上山的那一批。
“噯。”
副隊長答應道。
那邊老支書眼看著季長崢要離開了，便問，“季同誌，你愛人還有老丈人丈母娘，他們在那邊坳子裡麵割小麥，要不要去見一麵說兩句話？”
季長崢搖頭，“這會來不及了。”
“老支書，麻煩您幫忙通知一下，讓他們察覺不對，立馬轉移。”
老支書嗯了一聲。
那邊。
沈美雲和陳秋荷他們待的地方，是屬於一個山凹子，剛好和大夥兒割麥子的那一片是分開的。
以至於，其實先前那一聲聲通知，他們並沒有聽到多少去。
沈美雲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了季長崢的聲音，她愣了下，去喊陳秋荷，“媽，你聽見沒？我怎麼聽到季長崢的聲音了？”
這話一落，陳秋荷停了割麥子的動作，豎著耳朵聽了下，半晌也沒聽到，她搖搖頭，“你莫不是聽錯了？你不是說長崢還在部隊值班嗎？？”
也是。
估計是自己聽錯了。
沈美雲繼續去捆麥子，沒捆多久，老支書便過來了，“沈知青，你過來下。”
這——
沈美雲去看了下陳秋荷，陳秋荷擺手，示意她快去，這一點麥子沒捆也不影響什麼。
沈美雲嗯了一聲，拍了拍手，便從山凹子下麵扶著那石頭上去。
“怎麼了？老支書？”
老支書，“你家長崢來了，給我們帶來了一個消息，說是有可能會大雨造成洪澇災害，讓每家每戶抽一個人回去，先把老人孩子糧食貴重物品轉移到山上。”
“啊？”
沈美雲還沒從前麵那個季長崢過來的消息回神，就被後麵那個消息給砸懵了。
“洪澇災害？”
老支書，“對，長崢說是氣象所給駐隊的通知，你快回去收拾東西，把你公婆孩子，一起帶到山上去。”
沈美雲擰眉，“成，我現在回去。”
還非得她回去不可，因為她要帶綿綿回去。
沈美雲聽完消息，便問，“季長崢他人呢？”
“去組織人手先挑麥子上山去了。”
沈美雲心裡有數了，“好，我曉得了。”
她轉頭又和陳秋荷，沈懷山，陳荷塘三人一說，三人頓時懵了。
陳荷塘更是第一個否決，“不會，我們前進大隊幾十年都沒有發生過洪澇啊。”
沈美雲歎口氣，“如果發生了呢？”
這——
陳荷塘說不出話了。
沈懷山倒是果決許多，“美雲現在回去，家裡放錢票的地方你都知道，另外糧食全收了，還有養的雞，能帶走就帶走。”
沈美雲點點頭。
陳秋荷倒是想的多，“你問問長崢，反正都是往山上遷，我們家本來就在山上，可以不可以不遷走，就住家裡？”
沈美雲想了下，“我一會見到了問，那爸媽，你們在這裡收麥子也小心一些，我先回去一趟。”
陳秋荷點頭，“麥子在半坡上，你不用擔心我們，你趕緊回去。”
沈美雲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她從地裡麵離開後，沒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老支書家。
畢竟，綿綿隨著季爺爺和季奶奶一起，還在那邊呢，她要回去收拾東西，自然不能把綿綿少了。
她抵達老支書家的時候，季爺爺和季奶奶正在幫忙做飯。
這是原本準備的晌午飯，既然要轉移了，這些飯菜不做不行啊，畢竟糧食洗了，菜也摘了。
對於現在的人來說，讓他們浪費糧食，那簡直是比要他們命還難。
彆說洪澇災害了，就是這會來了地震，他們也要把這剩下的一鍋飯給做完了。
這不。
沈美雲來的時候，大家忙的熱火朝天。
“米飯做了好沒？做好了，來全部盛到這兩個木桶裡麵，一起挑到山上的溶洞裡麵。”
“還有這些菜也是，把蘿卜炒大肉片子，盛到搪瓷盆裡麵，一起端上去。”
“還有我家菜園子裡麵的黃瓜茄子，但凡是能吃的，全部給掐了。”
沈美雲沒打擾忙碌的眾人，找到了季奶奶和季爺爺。
“爸媽，你們一會隨著大部隊一起上山，我領著綿綿先回去一趟收拾東西。”
從這裡到他們家裡，上山又是半個小時，老爺子和老太太怕是受不住。
更彆說，還要轉移了。
季爺爺點點頭，不過季奶奶倒是說了，“把綿綿留這裡吧，免得你帶著孩子上山還麻煩。”
不等沈美雲開口，綿綿就搖頭，“我要和媽媽一起。”
有了這個借口，沈美雲也好說了，“沒事，綿綿乖的很，我帶著她一起回去。”
“那也行，要不讓我你爸爸跟著一起？”
季奶奶看了下周圍，發現大家轉移的時候，恨不得把全家的東西都帶上。
爛船還有三斤釘呢。
大夥兒的這房子裡麵一針一線，都是自己一點點掙出來的，哪裡舍得丟棄呢。
丟了這個，舍不得那個，丟了那個舍不得這個。
沈美雲，“不用了，我回去收拾的東西不多，逃命要緊。”
這話一說，周圍收拾東西的其他人，下意識地去看沈美雲。
沈美雲疑惑，“怎麼了？”
“沈知青說的對，逃命要緊，把那破衣服，破被子，都給我丟了，先把家裡的錢和票，還有去年的陳糧，給我裝起來，其他的沒了就沒了。”
胡奶奶在主持大局，儘管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裡在滴血，但是還是不得不這樣。
老支書也從地裡麵回來了，“你們胡奶奶說的對，聽她的，不要緊的東西都丟了，現在立刻馬上，把要緊的東西帶走。”
他本來還在猶豫是看著地裡麵搶收，還是回來的。
這不，不放心還是回來看一眼，心說，得虧回來了。
不然照著他們收拾的這個勁，怕是明天早上都上不了山。
老支書一發話，大家就是舍不得也跟著照做了。
“另外，把家家戶戶養的豬牛和雞，都給弄到山上去。”
這可是重要物資，關鍵時刻能救命的。
有了老支書來安排現場，立馬也沒之前那麼亂了，秩序也恢複了起來。
沈美雲領著綿綿，直奔山上的家，回去後先把錢和票給用了，行李收拾了起來。
糧食，衣服，野雞，這些都是放在明麵上的，不能收到泡泡裡麵。
但是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全部被收到了泡泡裡麵。
臨了的時候，沈美雲還看到那一櫃子的糧食，有富強粉，棒子麵，精白米和糙米，還有整根整根的苞米。
沈美雲遲疑了下，朝著綿綿說道，“留一袋子富強粉和一袋子精白米，半袋子的粗糧，剩下的全部都收起來。”
這些應該夠他們家，一周內的糧食了。
綿綿小手一揮，迅速達到了沈美雲的要求。
沈美雲看了下屋子的內的衣服，“你把衣服這些，全部都收起來。”
“我去外麵摘菜。”
起碼把外麵菜園子裡麵能吃的菜，全部摘掉！
豆角黃瓜茄子番茄白菜，都是挑大的摘。
她還沒摘完，外麵就傳來了一陣聲音，“嫂子在家嗎？”
這一喊，沈美雲愣了下，說實話自從回到生產隊後，她已經好久沒有聽到彆人問她喊嫂子了。
隻有在部隊的時候，他們看到她才會喊嫂子。
“我在。”
她一應下來。
那小戰士便跟著進來了，“季隊讓我過來先幫忙挑東西。”
“嫂子，你把最重的東西都給我。”
他還帶著一個扁擔和一對籮筐。
這倒不是季長崢單獨給他們家開後門，而是留的那幾個人幫忙轉運物資，接人上山的。
基本上做的都是這活。
沈美雲思索了下，把之前讓綿綿留下來的米麵粗糧，全部都給堆到了籮筐裡麵。
又把去年還沒吃完的臘雞臘魚臘肉，給單獨拿了出來，當然一部分被讓綿綿收到了泡泡裡麵。
露在外麵的基本上是夠吃一周左右的。
她約摸著就算是在怎麼洪澇，一周左右水應該能退掉了。
“這些也都塞進來。”
看到灶膛上的八仗鍋，實在是太大了，這個不好拿，她進屋從五鬥櫃裡麵摸了一個鋼精鍋出來，一個鋼精鍋又怕不夠。
又拿了一個小瓦罐鍋，這還是她當時在知青點當知青的時候，帶著綿綿去過供銷社買的。
按理說這兩個鍋差不多了。
沈美雲便把它們一起收了起來，當然鍋裡麵在放上菜啊，鹽啊，這些日用品。
直把兩個筐子都堆滿了，她這才說道，“麻煩了。”
“應該的嫂子。”
“不過光這些，似乎少了，席子你拿不拿？”
他看不少人去溶洞的時候，都帶的有竹席子。
沈美雲想了下，“拿，不過我來拿好了。”
“不用，你一起豎著綁在這個筐子上，我一起帶上去。”
沈美雲想了下，拿了兩張席子，四床床單，一起塞了進去。
“成了，就這些了。”
“那嫂子，我先挑著東西去溶洞了，你們儘快上來。”
“彆耽誤時間了。”
沈美雲嗯了一聲，目送著對方離開後，看著那滿屋子的東西，她思索了下，“綿綿，能收起來嗎？”
到底是舍不得，這屋子裡麵的東西，被洪水全部作踐了。
實在是不行，到時候找個彆的理由搪塞過去。
綿綿，“能。”
“不過媽媽，全部要收嗎？”
這要是收起來，很容易暴露的。
沈美雲也是猶豫了好久才做決定，“全部收起來，出門之前我把門全部鎖死了。”
起碼到時候從外麵看不出來。
如果真到退水的那一天，到時候先讓爸媽進來，其他人最後安排。
“好的媽媽。”
綿綿進了各個房間，小手一揮，她挨著的地方，全部都被收了起來，穿衣櫃，五鬥櫃，條台，八仙桌，衣服被子，廚房裡麵的鍋碗瓢盆，醃菜壇子，櫥櫃，掛在窗戶上的辣椒苞米棒，幾乎是能收走的，全部都被裝到了泡泡裡麵。
等收完這些後。
綿綿打了一個飽嗝，“泡泡說吃飽了。”
沈美雲摸了摸她臉，“辛苦我家綿綿和泡泡了。”
綿綿抿著唇笑著搖搖頭，“我也想能幫到媽媽呢。”
那話的意思，沈美雲懂，她牽著綿綿的手，一層層給各個房間都落了鎖後，捏緊了鑰匙。
又看了一眼盛開著多花的籬笆園，輕輕歎口氣，“不知道再次回來的時候，這些東西還在不在？”
這綿綿哪裡知道，她搖搖頭。
“媽媽，快帶著小雞崽，他們去溶洞吧。”
小孩不知愁滋味，尚且對住溶洞，還向往的很。
沈美雲嗯了一聲，把家裡養的兩隻母雞，一隻公雞給用麻繩綁著起來，一手牽著繩子的另外一頭。
一手還不忘把綿綿一起牽著。
隻是，在要離開的時候看到那自留地裡麵，菜秧子上還掛著紅番茄青番茄，她咬咬牙。
“綿綿在等媽媽一分鐘。”
她真是財迷了。
之前還說彆人，輪到她自己了，看著這一地的菜，照樣舍不得被洪水淹沒了。
甭管紅番茄還是青番茄，全部都摘了。
用了一個袋子裝上，這才鬆口氣，隻是看著另外的菜，沈美雲揉揉眼，“算了算了，快走，在不走，我懷疑我走不掉了。”
突然就能理解了，之前那些人為什麼走不了。
因為這是他們的家啊。
一點一滴，一朝一夕積攢起來的家，丟什麼東西，都會心痛的家。
綿綿嗯了一聲，她回頭看著佇立在山林裡麵的老房子，低聲安慰她，“媽媽，我們家住在半山腰上，指不定不會被淹沒呢？”
沈美雲嗯了一聲，希望綿綿的話成真。
*
溶洞的位置處於半坡上，但是按照高度來比較的話，那個位置比沈美雲他們住的位置還高。
這也是為什麼，也要求他們搬走的原因。
沈美雲領著綿綿過來的時候，溶洞已經鬨成一團了。每家每戶就出一個人過來遷家，那也就等於一個人，要把一家子的位置，給提前全部占了。
這不矛盾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