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樂也不怕,他慢悠悠的又拿了一塊肥腸吃,“還是我沈阿姨做的好吃。”
“也舍得,不像我媽,寧願把肉給小姨,都不願意做給我們吃。”
給小姨都有一大塊呢。
他們自己才吃那麼一丟丟,到最後連一丟丟都沒了。
他這話一說,趙春蘭下意識地一僵,“小孩子,你彆胡說八道。”
她是給玉蘭拿了點,但玉蘭那不是自己娘家人嗎?
“我沒胡說,我看到了。”
二樂振振有詞。
周參謀沉了臉,“趙春蘭同誌,你還不去炒菜?”
這下,趙春蘭到底是沒在推遲,小媳婦一樣去了廚房,把原先舍不得炒的牛肉拿出來,就這芹菜一起下鍋了。
她一走。
周參謀就去教訓二樂,“你這孩子也是的,孝順父母知道嗎?專門來氣你媽媽。”
二樂聽到這話,呆呆的把手裡藏著的那塊牛肉給拿了出來。
這下,輪到周參謀意外了,“你不是把那一塊肉吃了嗎?”
二樂搖搖頭,“在手裡捧著了,做了一個假動作。”
這下,周參謀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他凝視著二樂,二樂有些害怕,往後躲了下。
“我當然不會吃媽媽的那塊肉啊,我就是氣她說話不算話。”
“你在做一遍。”
“什麼?”
周參謀重複,“把你假吃的動作,在做一遍。”
他身為參謀長,剛剛站在這個孩子麵前,他都沒發現這個孩子竟然是假吃。
二樂呆了下,伸出小手去盤子裡麵摸了下,摸了一塊豬心起來,放在手心裡麵,佯裝喂到嘴裡,嚼了兩下。
但是實際,他嚼的是空氣。
這一下,一直關注他的周參謀,看明白了。
他陷入了沉思。
二樂覺得他爸爸奇奇怪怪的,拿著那塊肉,走到了趙春蘭麵前,踮起腳尖遞給她。
“媽,你吃。”
他真正吃的就是那半塊而已。
趙春蘭愣了下,“你不是把牛肉都吃完了嗎?”
二樂搖搖頭,“假吃呢,藏手裡了。”
“媽,你快嘗下,美雲阿姨做的牛肉可好吃了。”
趙春蘭想到自己之前還罵了他一頓,頓時心裡不是滋味了,“你這孩子。”
二樂做了個鬼臉,起來跑了。
等到吃飯的時候,趙春蘭做的芹菜炒肉,芹菜沒怎麼動,不過牛肉倒是被吃了。
但是,季長崢送過來的,那些菜。
全部被扒拉的一乾二淨!
吃完了。
二樂還在舔盤子,“這盤子上還有點牛肉味。”
“媽,你說我美雲姨姨怎麼做的?這牛肉怎麼這麼香啊。”
“還有肥腸,也好好吃。”
就是好辣,辣的他受不了。
趙春蘭也覺得好吃,她歎口氣,“你問我,我哪裡知道?”
“你美雲阿姨,天生就會做飯,這個東西真學不來。”
周青鬆突然開口問道,“我可以去學嗎?”
這——
屋內突然安靜了下來。
趙春蘭笑罵道,“你還是看你的書吧。”
周青鬆想了下也是,做飯要浪費時間,他每天時間都不太夠用。
可是,美雲阿姨做的飯菜,又太好吃了。
好想每天都吃到啊。
周青鬆看了下自家母親,到底是沒敢說這話,他怕被他媽抽!
一家子說說笑笑。
周參謀罕見的沒有發表評論,等到晚上的時候,趙春蘭哄睡了二樂。
黑暗中。
周參謀借著月光看著孩子,趙春蘭一回頭就看到這一幕。
頓時被嚇了一跳,“怎麼了這是?你人都奇奇怪怪的。”
周參謀沉默了片刻,到底是開口了。
“我想送二樂去當兵。”
“什麼?”
趙春蘭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幾分,“老周,你是不是瘋了?二樂才三歲,開了年才四歲,一個四歲的娃娃,你送他去當兵?”
周參謀捂著她嘴,“你小點聲,彆把孩子給吵醒了。”
“你怕我把孩子吵醒,那你把話說清楚。”
周參謀把今天二樂藏肉的事情說了一遍。
怕她聽不懂。
他還換成了白話,“二樂手腳很快,反應也靈敏,天生的兵痞子,他要是送去培養,將來一定會是一位好兵。”
這還是最低的標準。
趙春蘭聲音壓抑,帶著幾分嘶吼,“我才不管他將來做啥,我就要他待在我身邊。”
“你出任務,我整宿整宿的睡不著,我怕眼睛一睜開,接到的就是你的死訓。”
“怎麼?你身上的責任還沒完成,你就要把你三歲的兒子也推進去嗎?”
“你要想我死,你就一刀子結果了我,我請你不要這樣,鈍刀子割我肉!”
麵對歇斯底裡的妻子。
周參謀陷入了沉默。
旁邊的二樂也不知道何時睜開了眼睛,他大眼睛裡麵還帶著幾分驚恐之色。
緊緊的抱著枕頭。
“我就在家,我哪裡都不去。”
“我要媽媽。”
孩子在遇到困難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媽媽。
看到這樣的孩子和妻子。
周參謀歎了口氣,起身出去,“當我沒說。”
他站在窗外,點了一根煙默默的抽著,看著外麵的夜色。
周參謀比誰都明白,他兒子的那一手,是天生適合入伍,報效國家的料子。
但是,偏偏他又不能做這個決定。
一邊是組織是國家,一邊是兒子。
他是軍人,但也是父親。
這一晚上,周參謀徹夜未合眼。
第二天一早上,他睜開了一雙帶著血絲的眼睛,去上班的時候。
還把季長崢給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
周參謀,“長崢,我問你一個問題。”
“如果你的孩子,出現了一個很適合當兵的苗子,你會送他去嗎?”
語氣很嚴肅。
季長崢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漫不經心的把衣領的扣子扣到最上麵一顆,“你問我?你還不如去問孩子。”
“沒有人能替孩子決定未來的人生,哪怕是父親也不行。”
這一點,他是在美雲身上學的。
美雲從來都不會去乾涉綿綿的決定,相反她還會去引導綿綿,自己去做決定。
周參謀聽到這話後,豁然開朗。
“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麼了?
季長崢也沒去問,倒是司務長大步流星的走過來,賤兮兮地問,“季長崢,你媳婦打算開課不?”
這話一問,輪到季長崢納悶了。
“開什麼課?”
司務長,“教學廚藝的課。”
“你媳婦做菜實在是太好吃了。”
就是國營飯店的大廚,都不如他。
季長崢想了下,“這你要去問美雲,不過,我也可以暫時替她回答,沒空。”
美雲每天忙的要命,哪裡還有空來教這個。
倒是可惜。
司務長歎口氣,“真不知道被你小子,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娶到了美雲這樣的好同誌。”
長得漂亮,還會廚藝,還學曆高,會來事,有能力有工作會賺錢。
季長崢家的祖墳不是冒青煙,那必須得著火了。
才能遇到這麼好的美雲。
當然——
另外一邊,季爺爺和季奶奶今天離開駐隊,沈美雲在給他們裝東西。
行李這些都是前一天晚上就給準備好了。
吃食這些不能捂,所以都是一大早起來裝的,頭一天準備好的鹵牛肉肥腸這些,基本上又放回鹵汁裡麵,浸泡了一晚上。
全部都入味後,再撈起來,切成片。
光鹵牛肉這一個,沈美雲足足切了快三斤,更彆說還有一盒鹵肥腸。
她全部都給裝到了過了蜜蠟的牛皮紙裡麵,既不會漏出來,而且還輕巧。
足足兩包,一包是冷切牛肉,另外一包則是鹵肥腸。
剩下的吃食,則是乾淨的卷餅,純粹用的富強粉做的,不摻和一丁點的雜糧。
一口氣烙了十張,都是那種薄薄的一層,哪怕是涼著了,也能卷著牛肉和黃瓜吃的。
提起黃瓜,沈美雲又去小院子的地裡麵,摘了四根歪歪扭扭的黃瓜。
黃瓜到了瓜期,快要結束了。
這些一準備,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另外又用軍用水壺,裝了一壺的熱水。一起全部遞給了季爺爺。
“爸,你看下還有什麼漏掉的沒?”
季爺爺眉眼含笑,神色慈祥,“你準備的這麼齊全,能有什麼漏掉的?”
“難怪你媽說,這輩子沒生女兒可惜,我以前還不覺得,有了你這一對比。”
季爺爺歎口氣,“我算是明白,什麼是女兒了。”
這些東西讓季長崢去準備,說什麼他都想不到,最多就是給他們一些路費。
也僅此而已。
至於準備這麼周全的東西,想都是彆想的。
沈美雲笑的靦腆,“那你們就把我當閨女就成。”
憑良心說她的這一對公婆,人是真不錯,肯出錢肯出力,而且還舍得豁達。
能遇到這麼一對好公婆,也算是她的福氣。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她自然要回報一二。
等這些東西都收拾妥當後,她便讓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了,一會季長崢就回來,送你們去車站了。”
說曹操曹操到。
季長崢也從單位回來了,還借了一輛吉普車,直接從駐隊送二老去火車站。
也免得路上轉車。
這也是剛好有空。
季長崢既然去了,沈美雲自然是不方便去了,她一是要上班,二還要中午給綿綿做飯。
於是,目送著季爺爺和季奶奶上車後。
她朝著對方招手,“注意安全,一路順風。”
季爺爺和季奶奶坐在車上,衝著沈美雲點頭,“你也好好的,若是缺錢了,就發電報給我們。”
“當然,若是差季長崢欺負你,你也可以發電報給我們,爸媽替你報仇。”
這話說的,是真的把沈美雲當做自家孩子了。
沈美雲點頭,“我曉得。”
目送著他們離開後,沈美雲也微微鬆口氣,隻覺得渾身都鬆了下來。
公婆人雖然很好,但是怎麼說呢?
或許這種感覺,隻有當人媳婦的才知道。
*
轉眼進入十月中旬的時候,天氣也徹底冷了下去,毛衣外麵開始套大衣了。
沈美雲每天去上班的時候,又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這才覺得身上暖和一些。
她到的時候,李大河正在焦頭爛額,“太湖豬要產仔了,還有之前那一批兔子也是。”
“我瞧著最少有三隻都要生了。”
一下子生這麼多,他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沈美雲立馬換了衣服,“我去看太湖,你去看兔子。”
“兔子那邊若是忙不過來,就把司務長喊過來,讓他去找人手。”
不管是兔子,還是豬,這都是他們的重頭戲。
說完這些後,沈美雲便換好了衣服,直接跳到了豬圈裡麵,太湖豬已經發作了。
整個豬身都痛到痙攣扭曲的動作。
它很警惕,還帶著幾分攻擊性,但是好在沈美雲經常給它喂食,還給它開小灶。
所以,太湖豬也算是熟悉,在看到是沈美雲的時候,又把頭低了下去,痛苦的哼唧了兩聲。
沈美雲低聲安慰它,“小太湖,你在堅持堅持,我來幫你。”
“你不要攻擊我啊。”
她也怕太湖豬這會攻擊她來著。
太湖哼哼了兩聲。
沈美雲抬手摸了摸它肚子,接著按照之前接生的辦法,給它微微用力揉了揉,順著方向擀過去。
太湖豬很痛,沈美雲深呼吸,“你用力,馬上就出來了。”
她已經看到第一隻小豬仔的粉嘟嘟的頭了。
太湖豬用儘全力,沈美雲的手順勢在旁邊拉著小豬仔出來。
第一隻出來以後,後麵便順利了許多。
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
一直到第十四隻。
生出來的小豬崽子,各樣的花色都有,有渾身粉紅的,還有花背的,還有純黑的。
不過,還是以花背為主。
這一看就是野豬的崽啊。
家豬的話,生不出來這個顏色的。
這些野豬崽活力極高,有的一落地就想站起來了,被沈美雲給摁了下去。
司務長就是這個時候來的,一進來就聞到了一陣血腥味。
“生完了嗎?”
連帶著語氣都帶著幾分激動。
沈美雲點了點頭,“生完了,一共十四隻,目前都是存活的。”
“不過太湖精疲力儘了,你去給太湖弄一盆子好豬食來,要湯水多軟的好消化的,最好加點鹽,給他補充點體力。”
司務長一聽十四隻,喜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沒想到太湖這麼爭氣啊,直接打破了紀錄。”
要知道之前最多也才十二隻。
這太湖豬竟然一次生了十四隻啊。
沈美雲嗯了一聲,她站起來清洗了下自己帶血的手,旋即才說,“可能還是野豬配種的問題,野豬還是比圈養的家豬,體質好一些。”
這話一說。
司務長若有所思,躍躍欲試,“那要不要我們去抓兩隻公野豬回來,專門留著配種?”
沈美雲清洗乾淨手了,又把小豬仔全部都放在了,太湖的肚子底下,聞言,忍不住看了一眼司務長。
“你們能抓活的公豬?”
要知道,上次讓他們抓,都是叫苦連天的。
司務長訕訕,“這不是被喜悅衝昏頭腦了。”
他竟然膽子變大了,竟然覺得自己能去抓野公豬。
真是活膩歪了。
想到這裡。
他果斷換了話題,朝著沈美雲誇道,“美雲,你就是我們的功臣。”
“真的,這一次要是十四隻小野豬都立住的話,我們真的就發達了。”
養豬場一次又多了這麼多隻野豬啊。
這哪裡是養豬場啊,這明明就是會下蛋的金母雞啊。
沈美雲沒司務長這麼樂觀,“它生的多,十四隻不一定能存活,等它們全部活下來了在慶功。”
這話還未落。
隔壁,李大河大喊道,“嫂子,快過來,有一隻兔子好像不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