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經常能遇到的。
但是,掛了電話後,臉上卻有遮不住的喜意。
“陳阿姨,有什麼好事情?”喬麗華剛從豬圈出來,就看到陳秋荷笑的合不攏嘴。
陳秋荷也沒瞞著,當著大家的麵說,“我家美雲說給我寄了一個羊腿,我說不要,她那孩子先斬後奏,已經寄回來了,說是下午的車子,到時候我讓師父先送到咱們大隊部來,還請大隊部這邊的乾事,先幫我收著點。”
“晚上的時候,我讓老沈下班了過來拿。”
沈懷山這幾天在公社周邊坐診,給人看病。
她這話一說。
周圍人就跟著忍不住饞的咽口水。
“羊腿啊,那得有多少肉?今年肉限購,比去年還緊俏,供銷社連個豬皮都買不到。”
“你家美雲就是有本事,連羊腿都能給你弄來。”
“我也覺得,而且這也不止是有本事了,美雲也孝順,吃了什麼好東西,還記掛著你這當父母的。”
做父母的,沒有不愛聽彆人誇自己孩子的。
陳秋荷也不例外,她笑了春風拂麵,“孩子就是太孝順也不好,我怕她自己沒吃的,都給我寄過來了。”
“陳同誌啊,我看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要是我家孩子吃一口肉,能記掛著我,我真是死了都是沒有遺憾的。”
這年頭家家戶戶不寬裕,養大的孩子吃肉起來,就把門關著了,生怕肉香味傳出去。
給老不死的多吃兩口就浪費了。
說實話,像是沈美雲這種都出嫁了,吃個好的,還不忘給娘家送一口的。
是真不多啊。
陳秋荷聽了大家的誇讚,心裡美滋滋的。
“我家美雲好,我家女婿也不差。”
“所以才能寄回來。”
美雲記掛著他們,當然季長崢也是,不然這羊腿也寄不回來了。
等到下午的時候。
那長途汽車停在了公社大隊部外麵,售票員從車屁股後麵,拿出一箱子的東西。
下來交給了大隊部的人,當然,這是季長崢提前交代好了,並且還付了車錢,不然對方也不會態度這麼好了。
沈懷山剛從其他大隊看病回來,正經過大隊部,便被人喊了起來。
“沈大夫,你閨女給你寄羊腿了,你快來拿東西。”
這一喊好家夥,不少人都跟著看了過來。
沈懷山也愣了下,他白日裡麵是走街串巷,給人看病,所以還真不知道美雲打電話的消息。
他挎著醫藥箱走了過來。
“我家美雲寄的?”
“對啊,你愛人上午來接的電話,讓你下班回去的時候,把羊腿一起拿回去。”
這算是幫忙帶話了。
沈懷山聞言,便看著那箱子,被封的好好的,他擰了下眉頭,上次他才從閨女家回來的。
拿了幾袋子的東西回去,怎麼美雲又給他寄東西啊。
“沈大夫,你怎麼是這個表情?你閨女給你寄東西,你還不高興啊?”
沈懷山搖頭,“我是怕我孩子在那邊吃不好。”
肉都給他們寄過來了,那美雲他們自己吃啥?
當父母的都是這樣。
旁邊人勸著。
“你閨女既然給你寄了,說明她肯定是有的,你打開看看唄?”
見大家都看著。
沈懷山沉吟了下來,就打開了箱子,露出了裡麵的羊腿。
羊腿上的肉還很新鮮,肥瘦相間,大大的一隻,還帶著半邊後座,光看著就讓人眼睛一亮。
“這羊腿真好啊。”
“這種大雪的天氣,做個羊肉鍋子吃,那味道真是絕了。”
“這一支羊腿少說有六七斤吧?”
“不止,我覺得有七八斤呢,就是去供銷社搶都搶不到。”
“哎,要不怎麼說,都想自家閨女嫁給軍人呢?那軍人的福利待遇就是好。”
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
沈懷山收起了羊腿,包了起來,他笑了笑,“我愛人還在家等著,大家回見。”
抱著羊腿走了。
大家頓時遺憾的不行。
雖然吃不到,但是多看兩眼,那也是好的啊。
這一隻羊腿回去後,陳秋荷就隻片了外麵的一層肉,做了鍋子,最裡麵的好肉沒動,全部給留起來了。
想著若是過年的時候,美雲他們回來了,到時候一家子吃。
當然,這就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了。
而季家那一支羊腿,也在三天後收到了。
沈美雲也同樣在季長崢寄出去後,打了電話給季奶奶,告知了對方火車號,以及幾點到。
讓季奶奶抽個人去火車站拿東西。
季奶奶知道了,自然是高興的合不攏嘴。
特意喊了季爺爺去拿,季爺爺又年紀大了,喊了季家老大去拿。
說起來,季家老大也是可憐,下班了,堂堂一領導坐著單位的小汽車,吩咐司機開到了火車站。
接了一大箱子貨物後,這才送回家。
等季家老大抱著箱子到家的時候,一家子基本都在了。
季奶奶向來藏不住話,出去一炫耀,幾個兒媳婦都回來了。
以至於,季家老大抱著沉沉的箱子回來後,就被那一屋子的人給意外了下。
“怎麼今天家裡這麼多人?”
季家二媳婦笑了笑,“媽說弟妹寄好東西了,喊我們來開開眼呢。”
季家老大把箱子放在地上,原本他要去打開的,結果卻被季奶奶給推開了。
“我來。”
“美雲說了給我寄的。”
她自己拿了一個□□出來,哢嚓一聲,晶亮鋒利的小刀就跟著彈出來了。
嚇了屋內的人一大跳。
“媽,你可慢點。”
“我是老了,又不是癱了。”
季奶奶不在意的擺擺手,手一劃,那箱子就被打開了,先是露出一隻被報紙包著的羊腿。
“喲,這羊肉好嫩,燉鍋子肯定好吃。”
季家老三說了一句。
結果,被季奶奶瞪了一眼,“這是美雲給我的。”
“好了好了,媽你在看看其他東西是什麼?”
季家老二催促道。
季奶奶慢悠悠的把羊腿拿出來,“先放著,不急著吃。”
“可是羊肉就要新鮮的才好吃。”
眼見著季奶奶又看了過來,那人頓時把話咽了回去。
季奶奶這才去打開其他的東西,“這一袋子是鬆子。”
“還是炒熟的。”她拿了一顆吃著,“好香。”
季明青抬手要抓,季奶奶看了他一眼,到底是看在是自己孫子的份上。
抓了幾顆遞給他。
季明青低頭看了下,就五顆。
季明青,“……”
季奶奶,“美雲說了,我們老年人要多吃鬆子,裡麵的鬆油對心腦血管好。”
行吧!
季明清十三歲了,虛歲十四了,倒是不至於去搶。
“在看小嬸寄回來的還有什麼?”
季奶奶打開另外一個袋子,“這是鬆茸。”
她大方遞給顧雪琴,“這個可以安排燉雞湯用。”
“晚上就要吃。”
顧雪琴是家裡的大管家,自然就接了過來。
接下來就是五味子了,一顆顆曬的紅彤彤的,在場的許多人可能都不認識。
季奶奶倒是知道,“美雲和我說了,這個治失眠特彆好,晚上睡覺前泡一杯,保管一夜到天亮都不醒。”
這話一說,季家老大難得跟著說了一句,“媽,這你要讓我一點。”
“我這段時間壓力大,剛好睡不著覺。”
季奶奶有些舍不得,“美雲就給我寄了一斤半呢,說她也不多。”
“算了算了,看在你是我兒子的麵子上,勻你半斤。”
季家老大無奈,“媽,你怎麼去了一趟弟妹那,現在這麼摳門了?”
以前老太太可是大方的很。
季奶奶哼哼,“那是見了不一樣的世麵。”
不想搭理大兒子,她又繼續往下翻,是一袋子曬乾了的金剛草。
看到這——
季爺爺突然精神一振,接了過去,“這個是給我的。”
“還有老大,你們幾個一會過來,我給你們一人分點。”
這話一說,在場的女同誌和孩子們都好奇了。
“這種草是做什麼用的的?”
怎麼爺爺還神神秘秘的。
季爺爺哪裡肯說呢?
這還是季長崢跟他說的,叫金剛草泡水喝後,振夫綱。
隻是,這話就不好和孩子們說了。
“你們長大了就知道了。”
他再次提醒,“老大,你們記得來找我,來晚了,就沒了。”
這下,弄的季家老大他們也跟著好奇了起來。
季奶奶心裡有數,哼哼了兩句,接著去開最後一個盒子。
是個長條木頭盒子,顯然是才做的,那木頭都還沒徹底乾呢。
打開一看。
好家夥,一支長的像是人形狀的人參,正躺在裡麵。
這下——屋內的所有人都跟著看了過來。
顧雪琴抬手比劃了下,“這一支人參都有我胳膊長了,這怕是少說有兩百年以上吧?”
就算是她出生好條件,也還沒見過品相這麼好的老山參啊。
“嫂子,我估計你低估了。”季家老三想要抬手掂量了下,結果卻被季奶奶給一巴掌打了回去,他也不生氣,繼續說道,“我感覺有三百年?”
“我之前見到過一支兩百年的老山參,沒這隻大呢,也沒它品相好。”
這下大家的呼吸都跟著加重了幾分。
老山參啊。
這可是好東西,他們都是好條件出生的,自然知道這玩意兒關鍵時刻,那可是能救命的。
而此刻能救命的東西,就放在他們麵前。
季家老大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弟妹真舍得。”
這是實話。
幾百年的老山參說送就送了。
他們哪裡知道,沈美雲那有還有十隻呢。
彆人是按棵傾家蕩產的購買,她是去青山進貨,拔蘿卜一樣。
隻是這些就不用和季家人說了。
顧雪琴想了下,眼熱的看向季奶奶,“媽,我有個不情之請。”
季奶奶啪的一聲,把木頭盒子給蓋著了,“既然是不情之請,那就彆說了。”
顧雪琴,“媽!”
“你也知道,我娘家父親中風癱瘓了,有了這人參,說不得就能站起來了。”
她娘家也不差,隻是上了年份的人參,可遇不可求。
季奶奶心裡不得勁。
“這是美雲孝順我和你公爹的。”
給了對方,那她和老頭子到時候有個萬一,那可怎麼辦?
想到這裡。
季奶奶便直接拒絕了,“老大媳婦,你爹出事,我們季家出錢出力出人,但凡是能做的都做了,至於這人參,我不能給你。”
她肅了神色,“這是美雲給我們的,是美雲的心意。”
“當然,如果是你弟媳婦孝順給你父親的,我和你公爹,也不會張開這個口來要。”
“畢竟,做人不能太過分。”
這話已經是軟中帶硬,柔中帶剛,甚至還暗含著幾分教訓。
顧雪琴臉色驟然白了下,“媽——”
她是家裡的長媳,這麼多年來,婆婆一直是給她麵子的。
“不用喊你媽了,這於理不合。”
一直沉默的季爺爺也開口了,“一碼歸一碼,如果把這人參給了你,那就成了美雲孝敬你父親的了,你是家裡的大兒媳婦,這點關係,你應該是知道的。”
“你想要老山參,我和你媽可以舍下老臉,在幫你去尋都沒問題,但是不能給這一支。”
話說的很明白了。
顧雪琴還想開口,但是卻被季家老大給拽了下,“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給你爸找人參的事,我也會來幫忙的。”
顧雪琴心說,要是那麼好找到的話,早都找了,她何必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開口呢。
平白讓幾個弟媳婦笑話了去。
見她還要開口。
季家老大拽著了她,眼底含著幾分警告,“雪琴!!”
做人最重要的是知分寸,懂禮貌。
她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了?
顧雪琴心裡苦的跟什麼一樣,她是懂分寸,但是這關乎著她父親能不能再次站起來啊。
若是她父親,能夠再次站起來。
他們顧家也會不一樣的。
如今弟弟還年輕,哪裡撐得起顧家呢?
隻是看著公爹,丈夫不讚同的臉色,她到底是把心思咽了下去。
等大家都散場了以後。
季奶奶把人參收了起來,歎口氣,“這人啊,好不好,不是看對方說了什麼,而是看對方做了什麼。”
“說起來我都當婆婆這麼多年了,從來隻有我給兒媳婦東西,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兒媳婦給我東西。”
前頭三個兒媳婦,知道她這個當婆婆的富裕,都恨不得在她身上刮層皮下來。
季爺爺在泡金剛草的水,聞言抬頭看了下她,“說這些做什麼?你心裡知道就好了。”
“美雲是個不錯的,你往後也多惦記著她。”
季奶奶嗯了一聲,她也抓了一把五味子泡上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眯著眼睛,這才問道,“顧家老頭子的事情,你是怎麼想的?”
季爺爺看著搪瓷缸裡麵漂浮著的金剛草,沉默了半晌。
“顧家烈火烹油,還不知收斂。”他抬頭起來,不見往日的玩笑和慈祥,反而帶著幾分殺伐果斷。
“若是繼續下去,會斷在顧二身上。”
顧二就是顧雪琴的弟弟,也是唯一的弟弟。
聽到這個答案。
季奶奶沉默了片刻,旋即歎口氣,“能幫嗎?”
到底是親家關係。
季爺爺搖頭,吹了下搪瓷缸裡麵的金剛草,金剛草遇到熱水後,起起伏伏,如同人生一樣。
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是什麼樣子。
他語氣沉著,“惹火上身非上策。”
“明哲保身,暗度陳倉。”他敲打了下桌子,“讓老大媳婦這段時間,悄悄的送些東西,記著不要送到顧家,送到他們家外麵的的房子。”
“要沒人知道的。”
季奶奶一聽,心裡一凜,“我知道了。”
老大媳婦家這樣,老幺媳婦家何嘗不是?
她又沒忍住問了一句。
“那美雲的父母呢?”
“能弄回來嗎?”
季爺爺思索了下,意味深長道,“沒必要,他們在前進大隊就是最好的福窩了。”
“回來?回來做什麼?繼續蹚渾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