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
他很好奇,“你怎麼這麼恨你哥哥,宋玉章?”
兩人相處的模式,與其說是兄妹,不如說是仇人。
“因為他這人壞的很。”
宋玉書咬牙切齒,“搶走了我爸媽不說,他身為既得利益者,還總是高高在上,說是他不需要的。”
“你說,有這麼賤的人嗎?”
陳遠其實無法理解,但是他卻認同宋玉書,“那揍吧,一次不夠,少說三次。”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揉了揉宋玉書的腦袋。
這讓宋玉書呆了下,“陳遠,你不覺得我讓你揍宋玉章,這不符合常理嗎?”
所有人都在跟她說,她和宋玉章兩人是親生的兄妹,應該相親相愛,互幫互助。
但是隻有宋玉書知道不是的。
宋玉章眼裡從來沒有她,他也從來沒把自己當做妹妹。
甚至,他眼裡也沒有父母。
他眼裡有什麼?
宋玉章眼裡永遠隻有自己。
隻是這話,宋玉書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畢竟,在外人眼裡,宋玉章實在是太完美了。
他學習好,家世好,能力強,而且年紀輕輕就入了研究所做研究。
這麼一個優秀的人,宋玉書卻看不上他,恨他入骨。
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但是,麵前的陳遠,卻讓她看到了不一樣的態度。
陳遠沒有回答宋玉書的問題,而是安靜地看著她,眼神包容又平和,“這些年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這話一說。
宋玉書在也繃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說,“陳遠,我跟你說,宋玉章這人可壞了,真的可壞了。”
“我六歲那年,我媽把最好的核桃酥給了他,把邊角給了我,我可饞了,我把邊角扔了,去找他要。”
“你知道他怎麼做的嗎?他當著我的麵把核桃酥掰碎了喂螞蟻,他喂螞蟻都不給我。”
那一次的事情,宋玉書真的是記憶太清楚了,她到現在為止還記得,她饞的要命,哭的好傷心。
但是,宋玉章從頭到尾都沒給她過一片桃酥。
打那以後,宋玉書學會了一件東西,那就是去搶。
父母不給的沒關係,她去搶,宋玉章不給的沒關係,她也去搶。
陳遠聽到這話,驟然沉默了下,“他——該揍。”
語氣裡麵有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心疼。
“是吧,我也覺得他該揍。”宋玉書抽抽噎噎,“這種事情好多,好多。”
“我每次都被他欺負死了,但是外人都還在說宋玉章好。”
她抬頭看向陳遠,因為剛哭過,一雙眼睛如同雨後天空一樣澄澈乾淨,“你相信我嗎?”
陳遠揉了揉她頭,溫聲道,“我家宋玉書,不會隨便冤枉人呢。”
嗚嗚嗚
這話說的,宋玉書又想哭了。
她看著長相凶巴巴的陳遠,頭一次覺得陳遠好溫柔啊。
他真的好溫柔。
*
既然決定了要結婚,陸續的事情自然要準備起來。
陳遠先是寫了打了一個申請,要和駐隊申請房子了,他既然結婚了,自然要從宿舍辦出來了。
按照,陳遠如今的級彆,他是團級乾部,申請的房子可以是三室的。
隻是,如今家屬院的房子有些緊張,所以要排隊。
好在陳遠並不著急,他要先帶著宋玉書回家一趟見下他的父親,在一個,還要去一趟北京,和宋玉書的父母提親。
陳遠這人向來是有條不紊。
待一件事一件事安排下來後。
他便找到了沈美雲和季長崢,當然,主要問的還是季長崢,“第一次上女方家,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季長崢沒想到,陳遠有一天會問他這種事情。
他想了下,“誠信,外加你對媳婦好就行了。”
“當然,還有一件事也很重要。”
“什麼?”
“錢和物資,缺一不可。”
這是娶媳婦必備的條件。
聽到這個,陳遠微微擰眉,“我這些年一直在部隊,所以掙的工資沒怎麼花,刨去給我爸的那一千塊。”
“我身上還有一千八左右。”
他第一次為錢開始為難起來,“就是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
季長崢是結過婚的,他想了下,“夠,但是不算多,有些緊巴巴的。”
他和美雲結婚,從頭到尾也花了一千多,小兩千呢。
而陳遠總共的存款才這麼多,肯定不可能全部花完,還要預留一些錢放著,結婚了以後過日子用。
陳遠站了起來,“我去想辦法籌錢。”
“籌什麼籌?”
宋玉書剛好也進來了,聽到這話,她果斷的拒絕了,“你那錢都花不完。”
“北京的彩禮也不高,好的也才一兩百,低的給個三五十也有。”
“至於三轉一響,就買個收音機吧,其他的你都彆買了,買了,我也不會用。”
“手表我有——”她亮出了自己的手腕,“上海牌,梅花牌,我一樣有一隻。”
她的工資高,又不養家,每個月掙的錢,全部造自己身上了。
對於彆人來說,奢侈的手表,她一人都有兩三隻。
聽到宋玉書這話,陳遠想了下,“多備一些錢,總歸是沒錯的。”
沈美雲看了下兩人,問道,“你們是先去北京,還是先回老家?”
宋玉書喜滋滋道,“我都聽陳遠的。”
這讓沈美雲意外了下,陳遠想了下,“我先上女方門吧,畢竟北京離的遠,那邊需要提前準備。”
反倒是他家不著急,父親陳荷塘那邊,肯定是會同意他娶宋玉書的。
就是看女方家現在是個什麼添堵了。
“那成。”
“大哥,你先去買車票,你身為男方第一次上女方的門,還要買一些東西。”
“我給你說,你記下來。”
陳遠當即從胸前的袋子裡麵,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筆記本來。
沈美雲,“煙酒這是必須的。”
“而且,這個檔次不能太低。”她想了想,也就直說了,“宋玉書的娘家不算是一般人,你不能買太便宜的上門了。”
接著,便拿季長崢舉例,“當時季長崢第一次上我家門的時候,他拿的兩瓶茅台,兩條中華煙,另外還有麥乳精,罐頭,和白糖。”
這些都是時下,價值最高的東西了。
不管任何時候,拿出這些東西出去,都不算是失禮。
宋玉書一聽,頓時心疼了,“不買不買,買那麼好的做什麼?便宜宋玉章那個狗東西了。”
這話一落,屋內頓時安靜了下去。
“都看我做什麼?我又沒說錯,我這是說的實話。”
沈美雲歎口氣,“玉書,你想過沒有,你帶著對象第一次上門,若是他買的禮太輕了,你家人親戚會怎麼看你?”
宋玉書想說,她才不在乎彆人說什麼呢。
但是,沈美雲又說了,“宋玉章呢?”
這下,宋玉書一下子安靜了下去,她這人掐尖,尤其是愛在宋玉章麵前掐尖。
她上次找了張衛國,還被宋玉章好一頓恥笑。
想到這裡,宋玉書就生氣。
她深吸一口氣,“那買吧,就隻給宋玉章看下,看完,我走的時候,在把所有的東西帶走。”
所有人,“……”
很多時候,宋玉書都像極了一個小孩子。
陳遠笑了笑,“先買吧,具體情況到時候上門在說。”
宋玉書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她多暴躁的一個人啊,在陳遠麵前乖巧的像是個小白兔一樣,任人拿捏。
這讓沈美雲忍不住驚訝,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又掃。
隻能說,一物降一物。
“上門的東西基本上都是這些了。”沈美雲收回了亂七八糟的念頭,“大哥,你從那裡麵挑四樣就夠了。”
“剩下的話,就是彩禮了——”
“這個錢,要你和宋玉書兩人商量。”
她是個外人,倒是不好提建議了。
這話一說,宋玉書就好奇了,“美雲,你當時的彩禮是多少?”
這讓沈美雲怎麼回答呢。
她當時的彩禮,可不是一點點的多的,畢竟,季長崢給了一道,公婆又給了一道。
沈美雲思忖道,“我的情況有些複雜,不具有參考性。”
“你們兩個的彩禮,自己商量著來就好了。”
宋玉書喔了一聲,“那給一塊吧。”
“氣死宋玉章那個狗東西。”
這——
不得不說,很多時候宋玉書都像是一個小孩子。
隨心所欲的厲害。
沈美雲歎口氣,“玉書,給一塊錢的話,你成啥了?”
宋玉書吐了吐舌頭,“我開玩笑嘛。”
陳遠揉了揉她頭發,“她還小,思慮不周,剩下的事情我來辦就好了。”
“美雲,這件事真是謝謝你了。”
沈美雲注意到陳遠那護犢子的樣子,她忍不住挑眉,說實話,她很少看到陳遠有其他情緒。
這算是少有的一次。
這麼快,就把宋玉書放在心上了?
沈美雲是真為他高興啊。
冷冰冰的陳遠,如今也找到了有溫度的人。
想到這裡,她由衷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宋玉書抬手戳了戳她胳膊。
沈美雲坦然道,“笑我大哥,遇到你真是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這話說的,把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宋玉書,給說害羞了起來。
“那那那——”
支支吾吾,竟然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真是稀奇。
沈美雲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突然覺得這兩人般配的很啊。
真是天生一對。
哪怕是扯陳遠和宋玉書都走遠了,她還在看著。
這讓,季長崢有些吃醋,酸溜溜道,“有些人啊,看我都沒看這麼專注的。”
沈美雲,“……”
她有些好笑,“季長崢,我們天天在一起,我看的還不夠啊。”
季長崢,“還不夠,你要目光時時刻刻放在我身上才行。”
和美雲生活的越久,他的占有欲也就越強。
沈美雲還真的就盯著他看了片刻。
足足有一分鐘後,把季長崢都給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怎麼這麼樣看我?”
沈美雲,“不是你讓我看的嗎?”
季長崢失笑,捏了捏她鼻子,“活學活用,還挺厲害啊。”
沈美雲哼哼道,“那是,不然能把你給拿下?”
季長崢真是喜歡極了,沈美雲這一股嬌嗔的得意勁了,他忍不住把她抱了起來,轉了一圈。
“爸爸媽媽,你們在做什麼?”
才從周參謀家回來的綿綿,一進來,就看到爸爸抱著媽媽呢。
綿綿的突然到來,是沈美雲和季長崢都沒有注意到的。
沈美雲當即有些害羞,抬手推著季長崢的胸口,“放我下來,彆讓孩子看到了。”
哪裡知道,季長崢這混不吝,一點都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反而還朝著綿綿招招手,“爸爸在抱著媽媽轉圈圈,綿綿要來嗎?”
綿綿,“我也要來!”
“那好。”
季長崢蹲了下去,“來,自己爬到爸爸的肩頭來。”
綿綿坐習慣了大馬,很自然的就爬了上去,抓著季長崢的頭發。
季長崢也不怕痛,不止如此,他還慢慢的站了起來,“坐穩咯,爸爸要抱著你飛高高咯。”
這一動,綿綿倒是興奮的大叫,而還在季長崢懷裡沒被放下來的沈美雲,卻被嚇的哇哇叫。
“季長崢,你快放我下來。”
“你彆太高了啊,我受不了。”
這一起一落,心裡空落落的,難受的厲害。
季長崢哈哈笑,“抱著你們娘倆轉一圈就下來。”
隔壁。
趙玉蘭在織毛衣,聽到旁邊季家的笑聲,她忍不住羨慕地厲害。
旁邊的溫指導員忍不住道,“我們家很快也熱鬨了起來。”
他們家現在就隻有他和玉蘭,等有了孩子自然就不一樣了。
聽到這話,趙玉蘭摸了摸肚子,臉上帶著溫柔的母愛,“我們也快了。”
她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呢,還有七個月就可以生了。
“對了玉蘭,我爸媽想過來照顧你,你是怎麼想的?”
聽到這話,趙玉蘭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的乾乾淨淨,“老溫,我還沒想好和公婆相處。”
在趙玉蘭看來,目前的日子才是最好的,沒有公婆的管束,老溫又什麼都聽她的。
她很清楚,一旦公婆到來了,她的這種好日子就沒了。
溫指導員歎口氣,安慰她,“我爸媽沒那麼可怕,在一個,我是想他們來了,多少能照顧下你,畢竟,你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而院子裡麵每天落雪又厚。”
他每天出門之前都會清掃一遍,但是效果不怎麼好。
因為天上一直還下雪,前腳掃乾淨的院子,後腳就被落雪再次覆蓋上了。
趙玉蘭低聲道,“老溫,我現在月份還小,還能自己照顧自己,等以後月份大了,若是行動不便,我們在商量著來可好?”
她到底是怕傷了和丈夫的和氣,所以語氣也帶著幾分試探和小心。
溫指導員見到她都這般說了,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趙玉蘭顧慮多,她現在又是孕婦,思慮多了,不好養胎。
於是,便主動換了話題。
“下午的時候,陳團長帶著宋玉書同誌,去辦公室打結婚報告了。”
趙玉蘭是認識宋玉書的,畢竟,當時還在隔壁美雲家一起吃了個飯呢。
不過,她驚訝的是,“不是說宋玉書和秦大夫相親嗎?”
她記得當時姐姐趙春蘭是這樣說的啊。
而且媒人也是趙春蘭去當的。
“他們沒看對眼。”
溫指導員給她按摩腿,“宋玉書同誌看上了陳團長了,還在食堂鬨了一通表白。”
“這一來二去,兩人的事情就成了。”
趙玉蘭如今在家安胎,自然是不知道外麵的事情,於是她震驚道,“宋玉書同誌這性格,可真牛啊。”
一般人都做不出來。
“她肯定在一個父母疼愛她的家庭長大的,所以她才能這般自信。”
如果是她,她就不敢去做,太自卑了。
走到人群裡麵,都會緊張的說不出話。
溫指導員哪裡知道宋玉書的家裡情況,他笑了笑,倒是沒接她的話題,而是說道,“估計過一段時間門,我們就要喝他們兩人的喜酒了。”
“這是好事。”
*
陳遠很快就在駐隊請好假了,前後請了一個星期,如果不夠的話,到時候在回來補假。
在請好假後,拿著駐隊開的證明,他便直接買了兩張車票,直奔北京!
一天一夜的火車轉眼就到。
他們沒急著上門,而是先去北京的百貨大樓,買了煙酒麥乳精外加兩袋白糖。
這算是買齊了四樣禮。
陳遠便提著四樣禮,被宋玉書領著上門了一路上陳遠都沒吭氣。
在到那胡同巷子口的時候,宋玉書突然問一句,“陳遠,你害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