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沈美雲愣了下，一頭霧水，“我跟蹤你？怎麼會，
我中午快一點才到的哈市醫院呢。”
“這不是剛遇到你。”
金六子，瞧我說的?_[(，這也是太巧了。”
“我這次來哈市，就是做豬肉生意的。”他四處掃了下，沒見到人過來，便領著沈美雲往沒人的老巷子裡麵去。
“你若是相信我，就跟著我，我保管你能買到肉。”
沈美雲噯了一聲，笑容滿麵道，“自然是相信六哥的。”
在金六子的帶領下，繞了三條巷子後，停在了一個老舊的木頭門處，那木頭門上都被蟲子給蛀了不少的洞，瞧著一點都不結實，年久失修不說，饒是沈美雲這種體格的人，都能一腳把這門給踹倒塌了去。
“到了。”
金六子回頭朝著沈美雲說了一句，沈美雲挑挑眉，邁著小碎步跟了上去，在進門後，裡麵的人迅速把那破舊的門給關上了。
在注意到金六子還領了一個陌生的女同誌過來，那人頓時有些不高興，“六子，你怎麼還帶人過來了？”
還是一個女人，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
金六子賠笑道，“這是我親妹子，我妹夫住院了，她來弄點肉，我就是拒絕彆人，我也不能拒絕我妹子啊。”
這倒是。
那小平頭聽說沈美雲是金六子的妹子，到底是沒在多言語，“一起進來吧，不要說話。”
金六子哎了一聲。
沈美雲跟在後麵，好奇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等進了那小破屋裡麵後。
她頓時驚呆了。
因為，那堂屋裡麵竟然放著兩大頭肉豬，少說也有三四百斤的肉。
要知道，她可是跑了供銷社和菜站的，都是沒肉的，彆說下午了，就是早上去都不一定買得到。
但是，就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屋子，放著兩大頭豬。
這可是厲害了。
“帶新人過來了？”
金六子順勢從口袋裡麵摸出了一包大前門，抽出了一支煙，又順勢劃開了火柴，給對方點燃後，滅了火，這才低聲道，“強哥，這是我妹子，愛人出了點事在住院，她想買點肉回去給愛人補身體。”
沈美雲看出了些什麼，金六子很是巴結他們這些人。
相對而言，比起這些人，金六子是處於弱勢地位的，但是儘管這樣，金六子還是給她幫這個忙了。
想到這裡，沈美雲心裡微微歎口氣。
那為首的強哥點了煙後，濃眉一挑，“要多少？”
沈美雲，“五斤五花肉，五斤排骨可以嗎？”
“喲，你這口氣還不小，價格都沒問吧？”強哥意外了下，他站了起來，仔細打量著沈美雲。
沈美雲鎮定道，“我哥和你們做買賣，他是你們自己人，四舍五入我也是你們自己人，想來自己人不會坑自己人。”
“女同誌，你這話說的漂亮。”
強哥忍不住朝著金六子豎起大拇指，“你妹子比你膽子大許多。”
聽到這話，金六子笑了笑沒說話。
沈美雲心說，金六子的膽子可比她大多了，隻是金六子是生意人，想來是習慣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我哥比我厲害，我現在這樣全憑他教的。”
沈美雲說了這話後，金六子也跟著一怔，他看著沈美雲沒說話。
旁邊的強哥意外了下，成吧，看在六子的麵子上，我就賣你這十斤肉。”
“老三，去給她割。”
老三擰眉，“強哥，我們的肉自己都不夠分。”這兩頭豬還沒到，便已經被人預定完了。
沈美雲要的這十斤，相當於是從老虎嘴裡奪食啊。
強哥，“我讓你割就割，哪裡來的這麼多話。”
老三到底是懼怕強哥，不在言語，迅速割了五斤的五花肉，五斤的排骨出來，都是上好的豬肉，肥瘦相間，那排骨更是漂亮，是一根根正排，八根排骨一排放著，光看著就讓人眼饞。
割好後，老三把肉遞給了沈美雲，沈美雲剛要接，金六子接了過去，“重的很，我替我妹子拿。”
“多少錢？”
他替沈美雲問的。
“兩塊五一斤，十斤二十五。”
金六子點了點頭，從口袋裡麵掏出來一遝子散錢，一共數了三十過去，“強哥，謝了，這五塊給兄弟們買包煙吃。”
這招下來，在場的幾個人臉色都跟著好看了起來。
強哥也是，他接過了錢，意外道，“六子你向來是個貔貅，隻進不出的主，看來對你妹妹還不錯。”
金六子，“我就這一個妹妹。”
等買完了肉後，金六子替沈美雲把肉一起提了出去，十斤的肉和排骨，不輕鬆的。
出去了，他就問她，“有地方做飯嗎？”
沈美雲搖搖頭，“我原本打算去醫院食堂借地方的。”
“我在哈市租了一個地方，有些破，你要是不嫌棄就去我那。”
沈美雲聽到這話後，意外了下，“六哥，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按照她記憶裡麵的金六子，是個很冷漠的人，他甚至是為了向上爬不折手段。
但是，在今天這前後兩次，卻徹底改變了沈美雲對金六子的看法。
金六子沉默了片刻，“你把當人。”
他在給強哥賠笑遞煙的時候，他注意到了沈美雲眼裡一閃而過的心疼。
隻有把他當人的人，才會心疼他。
金六子這人，向來六親緣淺，他已經很久沒感受到過被人關心了。
沈美雲驟然怔了下，“我隻是覺得，六哥你未來的路是輝煌的，不該朝著彆人低三下四。”
更不該為了她這個路人，去求情。
金六子聽到這話，難得笑了下，眼裡帶著光彩，“美雲妹子，你覺得我未來能起來嗎？”
沈美雲斬釘截鐵地點頭，“肯定能。”
“那就行，那就行。”金六子的眼神聚
焦，“我是個盲流子，做的也是見不得光的生意。”
他笑了起來，語氣感慨，說實話，美雲妹子，你是第一個覺得我能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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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走，就衝著這點，我也帶你去我住的地方看一看。”
狡兔三窟，若說之前的金六子還有些遲疑的話，這會卻是徹底篤定了下來。
沈美雲知道金六子這人，雖然不折手段往上爬，但是卻是最重義氣的人。
“那我替我愛人提前謝謝六哥了。”
金六子不在意的擺擺手，回去的路上，他問，“你愛人這次住院是怎麼了？”
沈美雲猶豫了下。
“不方便說？”
她點了點頭，“確實不方便說。”
“那算了，我領你去我住的地方，你自己做，我還要出去一趟。”
他還有兩趟生意沒跑完。
沈美雲有些好奇，但是到底也沒問。
畢竟，個人有個人的隱私。
見她這個表情，金六子還有什麼不明白，他笑了笑，“我這人生來命賤，隻要能賺錢的生意我都做。”
“像是之前你看到的那兩頭豬，是我從中間牽線的，我算是中間人做的是跑腿的活。”
至於賺了多少錢，就三十。
之前替沈美雲買了肉，全部付了錢。
沈美雲越發奇怪，“六哥，你不是做大生意的嗎？”
之前從她你這裡拿貨，都是兩千啊，他一手就把錢付了。
金六子苦笑了下，“大生意貨壓錢，小生意賺的是現錢。”他語氣很平靜，“人不可能隻賺大錢。”
沈美雲聽到這話肅然起敬，說實話，到了金六子這種地步，還能有這種覺悟，難怪他未來事業發展的好。
說話的功夫，路過供銷社，沈美雲進去買了一袋富強粉，還好麵粉能買得到，她有全國糧票，外加出門在外，她每次都會多帶一些錢在身上。
畢竟，窮家富路。
買了富強粉，一樣還是金六子提著，五斤重，他跟提了個小袋子一樣，完全沒反應。
又走了一截，竟然遇到一個壓麵店，那門外的位置，竟然晾曬著一掛一掛的麵條，很長很長的那種，都從半空中耷拉在地上，地上的位置用著毛氈布給鋪平，剛好接著掉下來的乾麵條。
沈美雲意外了下，“哈市這邊還有開壓麵店的？”
金六子點了點頭，“他們家專門賣麵食的，麵粉，濕麵條，乾麵條，餃子皮，饅頭胚都有。”
“不過，我來哈市這麼久，就看到這一家。”
沈美雲一聽眼睛一亮，“六哥，你等等我。”
她果斷進了壓麵店裡麵，買了二斤濕麵條，一斤乾麵條，又買了四個麵餅，三個饅頭胚。
好在沈美雲帶的錢和糧票夠多，不然還真買不起啊。
出來的時候，手裡又提了一堆。
“你愛人要住好幾天嗎？”
金六子
有些意外。
沈美雲想了想，“他比較能吃。”
金六子，“……”掃了一眼沈美雲提的那些麵食，心說遇到了一個比他還能吃的飯桶。
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等到了他住的地方，給沈美雲開了門，金六子甚至都沒進去，“屋子就那麼大，灶台就在院子裡麵，你看著做就好了。”
他抬手看了下時間，“我就不招待你了，你自己弄，我要趕下一趟。”
他來哈市，不止是賣貨，還做中間人的活，中間的人的活，他運氣好一天接個兩三趟。
基本上一天掙的錢，都是彆人一個月都掙不到的。
所以，金六子是真勤快，來哈市賣貨，也不讓自己閒著。
沈美雲點了點頭，“我弄完了，直接把門給鎖起來。”
金六子嗯了一聲，抬腳就走，沈美雲目送著他離開後，她則是進了小院內，一進去她就意外了。
因為小院的天井地方，還開了一塊地出來，不大就五六個平方左右，種了一些雞毛菜和黃心菜，就是可能主人太久沒來，顯得有些蔫吧。
沈美雲意外了下，“六哥，還挺會過日子的啊。”
真是個勤快人。
她看完了院子，便進了廚房，真的很小啊，就一個煤爐子，一個小案板，不過勝在乾淨，收拾的整整齊齊。
沈美雲進來看了片刻，先把富強粉給揉了出來，打算把麵先發了起來，畢竟，富強粉都買了，發了先放著。
趁著發麵的功夫，把肉都切成丁，放在鍋裡麵輕炸了一下，炸出肉香味後，盛到了搪瓷盆裡麵。
那五斤的排骨，做燉湯肯定來不及了，索性炸了吃算了，用那熱油一炸，排骨外酥裡嫩，盛起來後，這才開始把麵餅放在鍋裡麵輕微煎到兩麵金黃。
從中間切一道縫進去，塞了炸到香噴噴的五花肉丁。
等她卷好了五個肉夾饃，鍋裡麵的熱水也好了，沈美雲把兩斤濕麵條下了進去，又去外麵掐了一把雞毛菜。
一起丟到鍋裡麵，煮好後，把麵條單獨撈起來，趁熱用著那炸好的五花肉丁拌進去，加了醬油，以及雞毛菜。
油光光的麵條，光看著就香。
沈美雲做了三份麵條，她和季長崢一人一份，借用金六子的廚房，也給他留了一份在鍋裡麵，外加一個肉夾饃。
最後一鍋麵條湯她也沒放過，富強粉不帶一點雜糧的麵條湯，是奶白色的，喝起來麵甜味，沈美雲自己喝了一碗後，又用搪瓷缸裝了一大缸子，打算帶到醫院去。
她四處看了一眼，把飯菜打包好了，廚房一收拾，提著一網兜的飯菜，便往醫院去。
路過一樓病房的時候，沈美雲把多做的肉夾饃留了兩個下來，遞給了溫指導員，“你和嫂子一人一個。”
溫指導員，“不用，你拿給長崢就好了。”
他也是意外，得知季長崢在這裡住院的。
沈美雲把肉夾饃塞到他手裡，
“就這個，季長崢吃麵條。”
她也沒瞞著，“就做了他一個人的。”
這一次，溫指導員倒是沒在拒絕。
等沈美雲走了，趙春蘭才反應過來，“長崢怎麼也在醫院？他怎麼沒來？”
溫指導員想了想，“他來結紮。”
“什麼？”
趙春蘭愣了下，“誰來結紮？”
“季長崢。”
趙春蘭捏著肉夾饃，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季長崢瘋了嗎？”
你看，在趙春蘭看來，男人結紮也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溫指導員垂眼，“他沒瘋，他理智的很。”
他看向病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趙玉蘭。
他在想，自己若是有季長崢一半的果斷，是不是玉蘭就不會這樣了？
溫指導員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
*
沈美雲提著東西，直奔三樓，她到的時候，季長崢乖的很，躺在病床上，一眨也不眨的盯著門口。
當聽到門外動靜。
季長崢下意識地想要坐起來，“美雲。”
沈美雲敢確定，在那一刻，她看到了季長崢眼裡的光芒。
該怎麼形容那個光亮呢。
就好像是她去接綿綿放學的時候，在人群中，綿綿看到她的樣子，也是眼睛在發光啊。
沈美雲，“做好了，來吃飯。”
她把一網兜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先是拿出來了一盒五花肉丁拌麵，那飯盒一打開，香味瞬間飄的滿屋子都是。
在接著，又拿了兩個肉夾饃出來，麵餅沒煎到兩麵金黃，夾著的五花肉丁，幾乎要溢出來。
這是真正的肉夾饃了。
更彆提，旁邊還放著一滿搪瓷缸的奶白色的麵湯來，才五月的天氣，哪怕是跑了一路過來，這些飯菜仍然是熱乎的。
季長崢看到這一幕，他想了想，“這是我結紮的獎勵嗎？”
不，他覺得更像是斷頭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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