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小桃護士聽到沈美雲這話,尤為讚同，“可不是，我當護士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遇到有男同誌過來結紮的。”
沈美雲隨口感歎了一句，“好男人都是彆人家的。”
這話更是引起了小桃護士的共鳴，“可不是，我讓我愛人來參觀對方,結果他還是不願意。”
沈美雲有些詫異,“參觀對方？”
“是啊。”小桃護士指著那病房內烏拉拉的人,“不然，你以為這個病房,怎麼這麼多人啊。”
“都是我們護士站還有大夫的家屬,我們特意囑咐了,讓自家的愛人來參觀，企圖打動下他們去結紮的心。”
沈美雲,“……”
她想了想,“真想結紮的人,你不喊他也去,要是不想結紮的人，你給他看實際的例子，他隻會覺得你在害他。”
“確實——”
小桃護士還想說兩句,結果護士站那邊在喊，“小桃過來了，八床要換藥了。”
她朝著沈美雲擺手,示意她要走了。
沈美雲嗯了一聲，很好奇地探頭看了進去，可惜的是,烏拉拉的一群人，把病床上的人擋著了大半，完全看不到臉。
沈美雲猶豫了片刻，到底沒探頭進去看，畢竟，實在是不禮貌。她轉頭溜達到了趙玉蘭的病房。
這會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沈美雲去給打了一暖水壺的熱水備著，見趙春蘭臉上還是愁容滿麵的，她便問，“先前大夫怎麼說的？”
“讓家裡人煎人參水，給玉蘭喂進去，小溫這會去了。”趙春蘭抱著孩子，在屋內轉悠。
沈美雲點了點頭，順勢瞧了一眼趙春蘭懷裡的小小溫，這會小小溫醒了，睜著眼睛四處看，尤為喜歡有光亮的地方，目不轉睛。
沈美雲瞧著他臉有些結痂，是奶漬留下的痕跡，她便往搪瓷盆裡麵倒了熱水，打濕了溫毛巾，放在小小溫的臉上熱敷著。
小小溫有些好奇，他盯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沈美雲。
沈美雲忍不住笑了笑，“這孩子能聽得懂呢？”
提到孩子趙春蘭臉上也難得多了兩分笑容，“是啊。”
“小寶聰明，知道他媽還沒脫離鬼門關，這幾天都乖的厲害。”
若不是餓的實在是難受，基本上很少哭叫的。
“知道體諒他媽媽。”
沈美雲拿著溫毛巾，點了點小小溫的臉蛋，剛出生的小孩兒皮膚很細膩，像是豆腐一樣嫩，還帶著點水水的感覺，彆提多好摸了。
沈美雲一連著摸了幾次，趙春蘭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道，“喜歡？自己也生一個？”
說起來，沈美雲和季長崢還比玉蘭先結婚呢，但是這都一年多了，兩人還沒任何動靜。
沈美雲搖搖頭，反倒是趙春蘭自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跟著黯然下去，“還是算了，生什麼生，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走一遭，看看我
們家玉蘭，到現在還沒醒。”
這個話題太過感傷，沈美雲若是繼續下去，趙春蘭必然要掉瓜子。
她索性換了話題，你知道我剛出去的時候，看到隔壁病房在做什麼了嗎？⒅⒅[”
“做什麼？”
一句話果然轉移了趙春蘭的注意力。
“隔壁有個男同誌過來結紮，然後成了大熊貓，被大家圍觀了。”
“男同誌結紮？”
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趙春蘭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了。
沈美雲嗯了一聲，用著毛巾把小小溫的臉全部都擦了一遍，果然看起來順眼許多了。
“是啊，男同誌結紮，我聽那護士說，這還算是他們醫院頭一遭呢。”
趙春蘭下意識道，“那這位男同誌肯定會很愛他媳婦。”
不然，一般的男人，怎麼會去結紮？
要知道，在這年頭普遍的情況下，都是女人去結紮的，趙春蘭出去問一圈，一百個人裡麵一百個都是女性上節育環。
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誰家的男同誌去結紮。
“誰說不是呢。”沈美雲嗯了一聲，自己也洗了手，“我去倒水。”
剛好溫指導員跟著進來了，手裡端著煎好的人參水，隨口問了一句，“你們剛說什麼？”
許是有了苗大夫的看診後，讓溫指導員也有了主心骨，不像是之前那般急躁茫然了。
連帶著情緒也跟著安穩了不少。
沈美雲便道，“聊起來隔壁病室，有個男同誌結紮了呢。”
這話一說，溫指導員便欲言又止，他一邊吹煎好的人參水，一邊佯裝不經意地問道，“美雲啊，你們家長崢去哪了，你知道嗎？”
沈美雲意外了下，“他去出差啊了。”
“上午和我一起從駐隊出來呢，我去看望玉蘭，他去出差了，我們分兩頭跑。”
溫指導員聽到這個回答，沉默了片刻，“這樣啊？”
他低頭嘗了下人參水，見這人參水不燙了，便用著勺子一點點喂到了趙玉蘭的嘴邊，趙玉蘭雖然人不能動，但是到底是能喂進去一丟丟的。
沈美雲等了半天，就等了這三個字。
她看了溫指導員片刻，覺得哪裡好像不太對，但是又沒找到，索性便不管了，直接端著搪瓷盆去倒水去了。
畢竟，病房有了溫指導員和趙春蘭，她也可以慢悠悠的來。
隻是，沈美雲剛到公共水房，就瞧見小桃護士也過來接水了。
“是你啊？”
小桃護士有些意外。
沈美雲嗯了一聲，她也好奇，“你不是護士嗎？怎麼做這種接水的活？”
這些應該是家屬來做的才對。
小桃擺擺手，趁著那水箱的水嘩啦啦流的時候，她難得偷下閒工夫，“彆提了，這不是那位結紮的男同誌瞞著家裡人來的嗎？沒人照顧他，剛好他是我的病號，這不就輪到我了。”
“沒人照
顧他？”沈美雲越發好奇，“他做了這種大好事，他愛人豈不是感動死了，哪怕是請假也要來照顧他啊。”
“他沒告訴他愛人。”
小桃護士見鐵皮暖水壺接滿了水，“誰知道他怎麼想的？”
外麵走廊道又在喊，“小桃，你跑哪裡去了？六床要的輸液管沒了，要拔針，拔針！”
“人呢？快回來！”
走廊道的一聲聲催促，催的小桃眼皮子直跳，她忙把瓶塞子塞到鐵皮暖水壺裡麵，因為塞的太急，熱水濺到她手背上，燙的她直跳，朝著外麵喊，“來了來了，催命呢，來了！”
跑到一半，才想起來自己的鐵皮暖水壺還沒拿，她注意到旁邊還在接熱水的沈美雲，頓時眼睛一亮，“同誌，幫我個忙唄，幫我把這一壺熱水，送到三零一去。”
“拜托了。”她雙手合十，“三零一的那個好男人，實在是太慘了，想喝口水都喝不上。”
“你幫我這忙，回頭我給你家屬紮針紮輕點。”
沈美雲，“……”
眼看著小桃雖然朝著她說話，但是身子已經跑到了公共水房門口去了，沈美雲點頭，“你去吧，我一會送過去。”
“真是好人啊，謝謝你啊，同誌。”
小桃道謝後，撒開腳丫子就跑，廢話，那邊要拔針的病人還等著呢，去晚了要挨罵。
她一走，水房難得安靜了下來。
隻有沈美雲那搪瓷盆裡麵，嘩啦啦接水聲，接的差不多後，沈美雲用著熱水，把搪瓷盆的外沿處都仔細的燙了一遍後。
這才把裡麵的熱水給倒掉，一手拿著空搪瓷盆，一手提著鐵皮暖水壺。
她倒是沒先回趙玉蘭的病房，而是提著鐵皮暖水壺直接去了三樓。
沈美雲仔細辨認了下門牌號，確認是三零一後，她敲了敲門，“同誌，送熱水。”
“進來。”
沈美雲手微微一頓，推門而入，四目相對。
病床上的季長崢。
和立在門口提著鐵皮暖水壺的沈美雲，都跟著傻眼了。
“季長崢？”
“美雲？”
他就說，怎麼外麵的聲音那麼熟悉，當然，沈美雲也是這個念頭。
沈美雲立在原地，仔細看了季長崢許久，在注意到季長崢身上還穿著病號服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什麼。
“是你？”
“你過來結紮了？”
他就是大家口中那個來結紮的男同誌。
說實話，沈美雲這會腦子有些宕機，有些不太夠用啊。
怎麼這人是季長崢？這人怎麼能是季長崢，他不是去外麵出差了嗎？
季長崢這會也有些愣怔，完全呆在原地了，張了張嘴，“美雲，你怎麼會在這裡？”
還來給他送熱水？
沈美雲氣洶洶地走到他身旁，把鐵皮暖水壺放在桌子上，砰的一聲，砸的季長崢心尖尖都跟著一顫。
下一秒，沈美雲就走到他麵前，凶巴巴道，“是我先問你的，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不是去出差了嗎？怎麼跑到省醫來結紮了？”
這讓季長崢怎麼回答。
他仰著頭，看著氣的臉色發紅的沈美雲，抬手要去牽沈美雲的手，剛一觸碰到，就被沈美雲給避開了。
“說！”
沈美雲氣勢洶洶地質問道。
季長崢歎口氣，“你先坐下。”
他的情緒好穩啊，哪怕是被沈美雲當場發現抓包，他也沒有任何驚惶，反而還是去安慰沈美雲。
更甚至，去把床頭櫃上放著的鐵皮暖水壺提了起來，要給沈美雲先倒一杯水喝一下緩和下。
沈美雲看到這，謔的一下站起來，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你還要不要你的身體了？剛做完手術，你起來做什麼？”
被打的季長崢，不止沒有難受，反而還抿著唇，朝著沈美雲笑了笑，“美雲，你怎麼來了？”
語氣甚至有幾分開心。
沈美雲給他倒水，倒了一杯熱水出來，有些燙，她在旁邊吹，五月的天氣溫度已經慢慢起來了，所以熱水沒那麼快涼下去。
在注意到季長崢嘴角乾涸起皮的時候，她沉默了下，半晌才道，“我去醫院看望趙玉蘭，趙玉蘭情況不太好，被溫指導員轉院到了省醫來，我就一起過來了。”
“你呢——”看著臉色發白，嘴唇乾涸的季長崢，沈美雲到底是軟和了語氣，“怎麼突然想起來跑來結紮了？還瞞著我。”
“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
季長崢見她不生氣了，反而還在關心自己，他心裡是真的高興啊。
他難得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這一笑，因為太久沒喝水，嘴角反而炸開了一層皮，開始流血了。
他的模樣絕對算不上好。
甚至說，沈美雲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狼狽的季長崢。
她一下子就心軟了，把搪瓷缸的水吹的不燙後，喂著他喝下去，“喝了在說。”
季長崢嗯了一聲，但是喝的速度卻不慢，早上做完手術到現在，他基本都沒喝水。
現在已經下午三點多，等於說是有七八個小時了，滴水未進。
沈美雲喂，他喝，季長崢一口氣喝完了，一搪瓷缸的水，這才感覺人不算是那麼渴了。
看著他這樣狼吞虎咽的樣子，沈美雲抿著唇，到底是沒說話，隻是在他喝完後，又去倒了一搪瓷缸，半缸子的熱水，放在旁邊晾著。
“吃了嗎？”
季長崢搖搖頭，“本來小桃護士和馬大夫說負責我的，但是後麵醫院忙起來了，他們自己都沒吃。”
自然也把他給忘記了。
來病號的時候就是這樣，都是優先病號的，吃飯大家都是搶著時間吃了，更彆說季長崢這麼一個做完手術的病人。
一忙起來，很容易就把他給忘記了。
沈美雲深吸一口氣，“等著，我去給你找吃的。”
她甚至都沒問，季長崢為什麼來做結紮手術了，這會問已經沒有太大必要了。
因為做都做了，這會在去問其他的，也沒有必要了。
季長崢巴巴地望著她，“那我等你回來。”
沈美雲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問了一句，“有沒有想吃的？”
季長崢想了想，“想吃剛出爐的五花肉丁拌麵，用油汁淋上去，一拌起來，一口下去香的舌頭都恨不得咬掉。”
他也是好久沒吃肉了。
說完，季長崢意識到這會很麻煩，便想了想否決了，“算了，買到什麼吃什麼。”
畢竟，這是醫院，又不是家裡。
哪裡有那麼方便啊。
沈美雲卻不管在寫，隻是執拗的問道，“還有嗎？”
季長崢意外了下，“還能在有？”
“嗯，你說，我來想辦法。”
季長崢想了想，“在來個肉夾饃，我想吃肉。”
他真的是迫切的想吃肉。
沈美雲點了點頭，“在這裡等著，我很快就回來。”走之前還把搪瓷缸裡麵加滿了水。
出了醫院的門，沈美雲便直奔供菜站，這會是下午了，菜站的菜基本上賣完了。
她來的是下午了，哪裡找肉去？
要是綿綿在就好了，可惜，這會綿綿不在，沒了綿綿的泡泡，沈美雲發現在這個年代簡直就是寸步難行。
也是巧，正當沈美雲猶豫，去國營飯店還是去黑市的時候，竟然在大馬路上看到了金六子。
隻能說，金六子這人真的是神奇的很。
沈美雲在漠河市能遇到他，在哈市也能遇到他。
“六哥。”
沈美雲大步流星的跑了上去，拍了下金六子的肩膀，這把金六子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好幾步，連帶著眼裡也帶著警惕。
隻是，等回頭看到是沈美雲的時候，他頓時鬆了一口氣，“美雲？”
“你怎麼在這裡？”
沈美雲笑了笑，“我還要問你呢，六哥好巧啊，你也來哈市了？”
金六子嗯了一聲，“來做點小生意。”
他嘴裡可沒有小生意啊。
沈美雲，“那我就提前預祝六哥你財源滾滾。”要不，金六子怎麼喜歡和沈美雲打交道呢。
她會說話，也會來事。
想到這裡，金六子的表情也真摯了幾分，“美雲妹子，你來哈市是做什麼？”
沈美雲，“我愛人來做個手術，我來照顧他。”說到一半，她想了想，“六哥，我如今是遇到了麻煩，想請你幫個忙。”
“你說。”
“我想買點五花肉，你知道哪裡能買到嗎？”
這——
金六子意外地看著她，苦笑一聲，“美雲妹子，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跟蹤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