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學了啊。”綿綿語氣期待，“那我就能見到郝老師了。”
她可最喜歡郝老師了。
沈美雲點點頭，“我聽說，郝老師今年還是教三年級的小朋友，跟班走，你好好跟著郝老師上課。”
綿綿點了點頭，“我知道呢。”
眼見著母女一人說話，陳秋荷低聲問，“吃了沒？”
她也心疼給自己的女兒。
沈美雲搖搖頭，“還沒呢，下車就往家裡奔了。”
“我去給你下一碗陽春麵，窩倆雞蛋。”
沈美雲噯了一聲，和沈懷山說了兩句話，這才注意到姚誌軍竟然在他們家。
她意外了下，“爸？”
未儘之語，沈懷山明白，“誌軍這段時間，跟我一起回家吃住的。”
剛好能陪綿綿玩。
這下，沈美雲懂了，姚誌軍很刻苦，他還在背書，察覺到沈美雲看他，他頓時靦腆地朝著沈美雲笑了笑。
“沈阿姨。”
沈美雲笑了下，“多努力學習，以後當個好大夫。”
姚誌軍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會的。”
正說這話，陳秋荷下好了一碗陽春麵，用的是掛麵，精細的糧食，沒摻一丁點的粗糧，裡麵還窩了倆雞蛋，在最上麵滴了幾滴香油，還撒上去小蔥花。
在暈黃的燈光下一照，那陽春麵飄著的一層香油，發出瑩瑩光芒，彆提多好看了。
沈美雲當即便接了過來，朝著陳秋荷撒嬌，“媽，你做的陽春麵也太香了。”
“果然，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這話一說，哄的陳秋荷眉開眼笑的，她也不說話，拉著一張椅子，坐在沈美雲旁邊，安靜的看著她吃。
如果眼神可以說話的話，那麼陳秋荷現在的目光絕對是寵溺，喜愛的，驕傲的。
她看著自己的女兒，就像是看著一件無價之寶。
沈美雲都有些無奈了，“媽，你彆這樣看我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陳秋荷卻笑了笑，到底是移開了目光，選擇尊重女兒的意見。
等沈美雲吃完飯，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天也徹底的黑了下去，好在晚上有月光，外麵倒不算是漆黑。
篤篤篤。
外麵響起來了敲門聲。
不用大家夥起身，姚誌軍就站了起來，“肯定是我姐來接我了。”
果然，門一開姚誌英就站在門口，手裡捏著一個虎頭牌手電筒，風塵仆仆。
“沈大夫，陳老師，我來接誌軍回知青點。”
這話剛落，就看到屋內站著的沈美雲，姚誌英頓時意外了，“美雲，你回來了？”
一開始她喊的是美雲姐，但是後來輩分實在是岔的厲害，索性就以名字相稱呼了。
沈美雲，“對，來接綿綿過去上學。”
姚誌英猶豫了下，“誌軍，你在屋裡麵待一會，我和美雲說兩句話。”
這是要把沈美雲喊出去了。
沈美雲安排好了綿綿，讓她在炕上先給自己暖被窩，自己則是出去了。
外麵，隻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沈美雲低聲問她，“怎麼了？”
皎潔的月亮照耀在大地上，讓屋子外圍都跟著亮堂了起來。
姚誌英捏著手電筒，“我原本打算明天就給你拍一封電報的，沒想到你今天就回來了。”
她有些遲疑，沈美雲看出來了，“誌英，咱們之間有什麼就說什麼好了。”
“我怕我多嘴。”
姚誌英是真猶豫，糾結了半天才道，“六子哥那邊最近被查封了一批貨，人逃出來了，但是貨丟了，屬於給不上貨就要賠錢的狀態。”
“我是偷聽沙柳說的，要六子哥找你幫忙，但是他不肯。”
其實，姚誌英不太明白，六子哥為什麼不讓啊。
當然，她更不明白，沈美雲哪裡來的這麼大本事，讓六哥起死回生，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其實都不該是姚誌英來操心的事情。
但是架不住，姚誌英是個熱心腸，嘴巴一禿嚕皮，就把這事情全部倒出來了。
沈美雲眉眼一動，“有說這次查封的是什麼嗎？”
“說是棉花。”
有了這話後，沈美雲心裡便有數了，“成，我知道了，明兒的我會去找六哥談的。”
姚誌英點了點頭，要轉頭喊弟弟姚誌軍離開的時候，又停了下來，朝著沈美雲道，“美雲，謝謝你啊。”
謝謝太輕，但是不說謝謝，好像又少點什麼。
沒有美雲，她和誌軍也不會有現在的日子。
沈美雲搖搖頭，“你自己做這行的時候，記得小心一些，彆把自己搭進去了。”
嚴打應該還沒結束，後世正當的買賣，在這個年頭還是屬於投機倒把的狀態。
姚誌英點了點頭，“我會小心的。”
她還有弟弟要養，可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有了這話後，沈美雲便放心了，休息了一晚上後，第一天一大早，她便去了一趟公社，輕車熟路敲了響了金六子的門。
沙柳來開門，見到是沈美雲的時候，頓時眼睛一亮，“沈姐姐！”
嘴甜的要命。
以前沙柳對沈美雲可不是這麼一個態度的。
沈美雲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六哥在嗎？”語氣溫和。
“在在在，就在屋內。”
沈美雲進去小院子後，經過天井，便到了屋子裡麵。金六子坐在炕上，愁的在抽煙，滿屋子的煙味。
隻是，在沈美雲進來後，他頓時愣了下，“美雲妹子？”
他下意識的把煙味扇了扇，眼瞧著扇不掉，索性把窗戶打開，朝著沈美雲道，“換個屋子說話。”
他在這屋子抽了好幾天的煙，屋子任何角落都沾染上了煙味。
沈美雲也不習慣煙味，她點了點頭，兩人走到了隔壁的屋子。
“六哥，你遇到困難了？”
金六子扯了下頭發，“你看出來了？”
沈美雲嗯了一聲，“我昨兒的晚上回來，聽到誌英側麵提了下。”
“誌英這姑娘真是——”
金六子歎口氣，“既然都說了，我也不瞞著你了，我這邊找人從新疆弄來了一批棉花的貨，結果貨半路被沒收了。”
他臉上還有傷口，甚至腿上也有，這是當時匆忙逃掉的時候，留下來的。
沈美雲，“缺口還差多少？”
“兩百斤。”
不算是少數。
沈美雲想了想，“棉花被子和軍大衣能替代嗎？”
“當然！”
金六子激動的站了起來，“美雲妹子，你能弄來這批棉貨？”
“錢的話都好說，我可以按照市場價格的兩倍給你。”當然，他賣出去的價格也就是兩倍，隻要能把這批貨的窟窿給堵上，他寧願不賺錢也行。
金六子在道上賺錢，靠的可是名聲和義氣，這兩者可不能丟。
沈美雲，“我來想下辦法。”
她這次回來也就待兩天，“我儘快把這批貨弄來，你想辦法接收一下。”
還不好弄，因為軍大衣和棉花屬於占地方大物件。
金六子感激不儘，“美雲妹子，真是謝謝你了。”
他沒想到沈美雲一口就幫他答應了下來。
沈美雲搖搖頭，“你是我六哥，我不給你幫忙，給誰幫忙？”
從金六子的房子離開後，沈美雲回去找到了綿綿，和綿綿一起清點了下泡泡裡麵的棉被和軍大衣。
軍大衣還剩四十件，但是好在棉被多，她當時都是幾百條幾百條來囤的。
所以兩百斤棉貨，她還是能湊齊的。
就看怎麼湊了。
最後，她讓綿綿抽了一十件軍大衣出來，又拿了十條十斤重的棉被，還有五條五斤重的被子。
這些貨湊在一起，約摸著也有兩百斤了。
但是，現在問題是怎麼送過去？
棉貨還不想是其他東西。
沈美雲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走老路子，趁著晚上大家都休息以後，她則是領著綿綿去了一趟，金六子家的後門。
綿綿小手一揮，貨便出現在回門的角落，整整齊齊堆滿了半邊牆。
沈美雲拉著她，敲開了金六子家的門，沒一會，金六子就出來了。
“都在這裡了，你喊人搬進去。”
說實話，金六子還是有些意外的，沒想到沈美雲這般快就湊齊了。
“謝謝了，美雲妹子。”
他直接把手裡的一千遞過去，“這是錢，你點點。”
其實隻有九百左右就夠了，但是金六子多給了一些，算是感謝沈美雲這次給他幫了大忙。
沈美雲接過錢，數都沒數，“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六哥，你把這貨物都弄進去，我和綿綿就離開了。”兩人還要趕夜路，前頭陳荷塘還在等著。
她們母女兩人晚上出來，陳秋荷和沈懷山都不放心，本來是沈懷山來的，但是陳荷塘說他來。
沈懷山爭不過，便讓大舅子來了，他想的更多一點，若是女兒真遇到什麼問題，大舅子可比他身手厲害多了。
金六子聽到這話，便點頭，“我送你們回去。”他也沒查貨，沈美雲給他信任，他也給沈美雲信任。
沈美雲搖頭，“我舅舅在接我，你不用送我了，先把這批貨弄進去是正事。”
就在家門口趕緊弄進去，免得被有心人看到了有風險。
見沈美雲有人接，金六子這才放心了去，目送著沈美雲離開後，他便和沙柳一起，把門口牆邊上堆著的被子和軍大衣給抱了進去。
等一床床點清楚後。
沙柳忍不住道，“六哥，你說這麼多的棉衣棉被，咱們都弄不來，沈姐姐是從哪裡弄來的？”
這話一說，金六子看了他一眼，“少打聽。”
“你隻管有貨就行了。”
他從來都不會去問，沈美雲貨從哪裡來的，做生意要想長久，就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一點，金六子很清楚。
沙柳聽到金六子這話後，頓時不在言語，半晌，才嘟囔了一句，“我就是好奇嘛，六哥。”
金六子清點完了被子，他冷冷地看了沙柳一眼，“好奇心害死貓。”
“沙柳，要是想在咱們這一行繼續做下去，就要放笨一點。”
不是聰明。
是放笨一點，就當不知道才好。
金六子很清楚，他和沈美雲之間能做這麼長時間的買賣，正是因為他從來不在沈美雲麵前多嘴，也不會去問對方貨是從哪裡來的。
沙柳聽完這話，怔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六哥，我知道了。”
金六子擺擺手，點了一根煙，“去把老莫找來，商量下這批貨的去路。”
沙柳噯了一聲，跑出門了。
另外一邊。
沈美雲牽著綿綿剛走到巷子口，陳荷塘就如同門神一樣，守在那。
直到聽到巷子內傳來動靜，他看了過來，月光下，凶巴巴的他神色頓時跟著柔和了下來。
他招呼了一聲，“美雲，這邊。”
沈美雲噯了一聲，“來了。”
“舅舅，冷不？”
陳荷塘搖搖頭，“還行，你給的這件軍大衣暖和著咧。”
是真暖和，他開始還舍不得穿，後來被陳秋荷罵了一頓後，這才穿上，不過自從穿上了這件嶄新的軍大衣後，便舍不得脫下來了。
沈美雲這才放心了去。
他們到家後，陳秋荷和沈懷山頓時起身，開了燈，“回來了？”他們也不放心，所以一直都沒睡。
沈美雲點了點頭，“都解決了，媽，你們快去休息。”
這都快十點了，他們都還沒睡，明顯是在等著他們回來。
見到他們都好好的，陳秋荷和沈懷山這才進屋歇息，晚上沈美雲和綿綿睡在一個屋，她讓綿綿清點了下物資。
在心裡盤算起來，泡泡裡麵的那些貨，要抽空陸陸續續都賣出去才好。
到了八十年代後期，慢慢放鬆了物資管控，這些物資就沒那麼值錢了。
還不如趁著現在東西值錢，慢慢出手，隻是要怎麼出，沈美雲要好好琢磨一下。
綿綿跟她一起跑了晚上，這會早已經困的不行了，她拍了兩下，綿綿便睡著了。
可惜綿綿要開學了，不然沈美雲打算在前進大隊多住一段時間，剛好也從金六子那出一批貨。
不過，天大地大開學最大，隔天沈美雲果斷的買了回漠河市駐隊的票，再次和陳秋荷告彆。
“要是媽不是下放，真應該去駐隊照顧你和綿綿。”她是下放的身份，不好出前進大隊。
沈美雲拉著她手，“媽，你隻管把自己照顧好就行了，我都這麼大的一個人了，哪裡還用的了你照顧。”
“你好好的，我在駐隊也能放心去。”
“嗯。”
哪怕是千般不舍，還是送著女兒和外孫女上車了，陳秋荷一直目送著車子徹底不見，這才回去。
沈美雲帶著綿綿回家後，就著手給她去學校報名了，與她一起去報名的還有趙春蘭。
再次看到趙春蘭，沈美雲就想起來，上次給她出的建議，當時匆忙離開，倒是不知道對方送了沒有。
沈美雲便問了起來，“春蘭嫂子，你家兩個孩子呢？”
“送去鍛煉了。”趙春蘭低聲道，“不過沒送咱們駐隊，送到隔壁童子軍了。”
人家就光收大樂，覺得一樂年紀太小了，實歲五歲，虛歲才六歲，對方不肯收，不過周參謀後麵找了人，再加上他的麵子也大，這才收了進去。
不過，這也才去了幾天，具體情況趙春蘭也不知道，所以她很是擔憂，“也不知道他們在那邊怎麼樣了。”
希望這倆孩子從裡麵出來後，能夠相處好一些，而不是像以前那樣。
兩人說這話，旁邊的綿綿聽的雲裡霧裡，“一樂去哪裡了呀，春蘭嬸嬸？”
她是真的好看啊，今年七歲眉眼長開了一些，肌膚白淨，粉雕玉琢，尤其是一雙眼睛烏溜溜的，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喜歡起來。
“一樂和他哥一去出去鍛煉了，估計要開學了才能見到他們。”
綿綿有些失望，她轉頭去看沈美雲，“媽媽，我能去鍛煉嗎？”
小孩子就是這樣彆人有的，自己也想去摻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