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姚誌英被老支書這變臉速度給驚到了, 要知道她前後就說了一句話而已。
她斟酌道，“老支書，您這是？”
老支書摸了摸胡子, “彆人我不敢說，就沈知青的眼光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老支書對於沈美雲，有著迷之自信。
在他眼裡，隻要是沈美雲能看上的男同誌, 那基本是沒錯的, 當然了, 沈知青看不上的男同誌，那肯定是不行了。
例如, 當時正在追求姚知青的趙野。
姚誌英有些失語。
老支書則是淡定的很, 拿出來一遝子信紙，又找了一支平日舍不得用的鋼筆, 吸足了墨水後，刷刷往紙上寫好了結婚證明。
簡單又明了。
他開好後, 把結婚證明遞給姚誌英, “拿著吧。”
姚誌英看到這般輕易到手的結婚證明, 還有幾分恍惚。
老支書把證明往她懷裡塞了幾分, 語氣感歎，“知青點來了這麼多知青, 你算是第一個找我開結婚證明的。”
姚誌英有些納罕, “那洪知青呢？”
洪知青便是當初嫁到生產隊社員的一個老知青，也是當初和喬麗華以及曹誌芳同一批來的。
她算是第一個嫁到大隊的知青了, 隻是婚後日子過的非常不好。
甚至，成為知青點的典範了。
提起洪知青，老支書歎口氣, “她啊，他們當初沒領證，就隻是擺酒了。”
這著實算是一個大消息了。
姚誌英他們根本不知道，她下意識道，“沒領證？”
“對。”
許是看出了什麼，老支書朝著姚誌英道，“你先顧好自己在說，情斷難斷家務事，尤其是涉及了宗族，更是難以解決。”
隱含的意思，你不要插手這件事。
就是老支書自己都不好插手。
姚誌英低低地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聽進去沒，她拿著開具好的結婚證明出去後，金六子就在外麵等著了。
“怎麼樣？”
他低聲詢問道。
姚誌英揚了揚手裡開好的結婚證明，“拿到了，可以去民政所領證了。”
他們都算是讀過書的人，自然曉得領證的重要性。對於姚誌英和金六子來說，他們可以不辦結婚酒，但是領證是肯定要領的。
金六子也有些詫異，“老支書怎麼突然又鬆口了？”
之前對方讓他出來，顯然是不滿意他的。
姚誌英笑了笑，“我提起說是美雲姐介紹你給我的，所以老支書就一下子答應了。”
金六子也沒料到竟然是這麼一個開展。
他當即揚聲道，“看來美雲的信譽度在老支書這裡很高。”
“滿分。”
“絕對的滿分。”
姚誌英感歎道，“美雲姐，在前進大隊就是一個傳奇。”
從當初沒有生產隊肯要的知青，搖身一變成為駐隊養殖場的廠長，這個高度絕對是彆人一生都無法企及的。
金六子，“沒想到，美雲倒是幫我們保了兩次媒。”
真是的。
兩人相視一笑。
勝利公社附近就是民政所，金六子領著姚誌英過去後，兩人都有些拘謹，好在民政所的乾事還沒下班。
看著他們過來後。
“領證？”
這年頭來民政所的基本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結婚，離婚的幾乎沒有。
金六子看了一眼害羞的姚誌英，旋即才道，“是的。”
兩人把結婚證明，以及戶口本都遞過去。
對方接過來看了後，核實了下身份。
“前進大隊的知青？”
姚誌英點了點頭。
“勝利公社本地人？”
輪到金六子點了點頭。
那民政所乾事核對了身份後，便抽出了一張結婚證，說是結婚證不過是一張紙而已，在上麵寫完名字後，又登記了日子。
拿著寫好的兩張結婚證，分彆遞給他們，“一人一份，各自保管好。”
“另外——”
對方又從抽屜裡麵拿出了一個小本本，“這是生育計劃本，你們看下。”年輕的乾事也有幾分不好意思，所以遞過去的時候飛快。
姚誌英還沒反應過來，金六子就接了下去，“謝謝。”
從民政所出來後，姚誌英很好奇，“她剛給你的是什麼？速度怎麼那般快？”
金六子打開看了下，他飛快的又合上了，眼望天，“不是啥正經的好東西。”
怪流氓的。
姚誌英，“……”
生怕她繼續追問，金六子主動轉移了話題，“我這邊是無父無母，所以不用通知長輩，你呢？”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要通知咱爸媽嗎？
但是這不剛結婚嗎？
還有點不好意思這般問。
聽到金六子問這個，姚誌英茫然了下，“我不知道。”
“當初我和弟弟匆忙下鄉，我爸媽他們是生是死，去哪裡了，我都不知道。”
連一丁點的消息都沒有。
她一直有留意來勝利公社，還有前進大隊的信件，但是沒有過一封。
金六子打了下嘴，“那倒是我的不是了，看我問了不該問的。”
姚誌英搖搖頭，“沒事，這幾年我早都接受了。”一次次希望中破滅，她在腦子裡麵幻想過無數次最差的結果。
無非是父母出事。
淩遲過無數次的事情，反而能夠接受了。
“我父母那邊聯係不上，這樣吧。”姚誌英深吸一口氣，努力不去想父母的事情。
“我們結婚的時候辦一桌酒就夠了，把我弟弟的兩個師父喊過來，外加上知青點的知青們，一起吃個飯。”
“當然，還有老支書。”
算起來，估計一大桌子了。
“成啊。”金六子很光棍，“那就你這邊帶客吧，你也知道我這邊沒什麼親人，做的生意也是見不得光的，我這邊就不帶了，把沙柳領到知青點去吃席。”
“行。”
“那你負責接人，我負責弄物資，喜糖瓜子花生，席麵的話，我自己看著來。”
金六子基本上是解決了大頭的事情。
姚誌英反而沒做什麼，她遲疑了下，“那你準備的東西會不會太多了？錢夠不夠？”
金六子聽到這話，他笑了起來，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姚誌英的臉，“我結婚我花錢，不是應該的嗎？”
“怎麼你還要倒貼我？可拉倒吧。”
“你兜裡麵那點錢攢著當小金庫。”
他雖然也喜歡錢，但是還不至於去算計姚誌英兜裡麵的錢，這是做男人最基本的底線問題。
姚誌英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卻被金六子給製止了，“好了，咱們要忙的事情還不少，你回去接人，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兒的請大家夥兒喝喜酒。”
“我回去準備東西。”
這一天的時間，還不知道能不能備齊全。
姚誌英點了點頭，兩人分頭行動。
她沒直接回知青點，而是去了衛生室，她是知道的這會弟弟還在跟著師父一起學習。
她打算把結婚的大事，先告訴弟弟姚誌軍，她到的時候，姚誌軍正在和牛大夫一起抓藥材。
“誌軍！”
姚誌英一推門進來便喊了一聲。
“姐。”姚誌軍丟下手裡的藥材，又回頭特意看了一眼記下來後，這才跑到了對方麵前。
“金六子去找你沒？”
這話一喊，姚誌英就拍了下他肩頭，“喊什麼名字？以後喊姐夫。”
“啊？“
姚誌軍懵了下，沈懷山和牛大夫也跟著看了過來。
姚誌英還有些害羞的，但是轉念一想，婚都結了，還害羞什麼？
索性把自己的那份結婚證拿了出來。
“我和金六子結婚了，以後你禮貌些，不能直呼其名。”
姚誌軍看著那薄薄的一紙結婚證，著實是驚了片刻，“姐，你都和他領證了？”
這麼快啊。
“對啊，看對眼了，他對我還不錯，又願意接受你，我就答應了下來。”
姚誌軍拿著那結婚證，低頭看了半晌，聲音低低道，“姐，你是不是因為我，才和對方結婚的？”
姚誌英詫異道，“怎麼會這般想？”
“如果沒有我，你是不是就不會結婚了？”
“誌軍。”姚誌英摟著她頭，“以前我養不起，所以我才會有那個想法，會想著嫁給趙野，讓他幫我養你。”
“可是後來姐明白了，我自己都養不起的時候，彆人怎麼能靠得住？”
這個道理還是沈美雲教給她的。
當她自身難保的時候，還生了孩子，那個時候，她是要先顧孩子，還是先顧弟弟？這種取舍對於她來說是很難的。
所以，嫁人也罷，不嫁人也罷。
本質還是要她自己能夠立起來。見弟弟還沒聽進去，姚誌英歎口氣，“姐，現在有養得起你的本事了，剛好，你姐夫我也不排斥。”
“我們便說了，先搭夥過日子。”
說不排斥其實是假話，她對金六子是有好感的，當然，金六子也對她有好感。
雙方就這樣水到渠成結婚了。
對於姚誌英來說，她並沒有覺得這個結婚有多大的犧牲。
“真的？”姚誌軍不信，再次問道。
姚誌英嗯了一聲，“誌軍，姐是自願的，也是高興的。”
有了這話後，姚誌軍才徹底放心了去，黑黝黝的眼睛盯著她，認真的承諾，“以後他要是對你不好，我接你走。”
他學了大夫，將來也能治病救人，賺錢養家。
姚誌英眼眶一紅，鼻頭酸澀起來，“嗯。”
她緊緊的抱著姚誌軍。
他們都是說誌軍是自己的拖累，其實隻有姚誌英知道，誌軍不是的，在這全然陌生的地方，弟弟是她唯一的慰藉。
是在父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情況下，唯一的親人。
他們相互依存，互相取暖，在這艱難的日子裡麵，砥礪前行。
等姐弟兩人說夠了。
姚誌英吸了吸鼻子，“走吧，去找你師父，姐結婚肯定要喊他們去吃個喜酒。”
對於姚誌英來說，沈懷山和牛大夫是他們家的恩人。
姚誌軍低低地嗯了一聲。
外頭，沈懷山看著他們姐弟出來後，便鬆了一口氣，知道姚誌英把誌軍給安撫好了。
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小徒弟的，看著弱不禁風的，悶不做聲，實際上性子卻倔的很，自有一番主意。
“沈叔叔。”姚誌英領著姚誌軍過來喊了一聲，“我和金六子結婚了，明兒的請你去知青點喝一頓喜酒啊。”
沈懷山當即停下收拾藥材，朝著姚誌英很認真道，“誌英啊，恭喜你。”
真心實意的。
在沈懷山看來這次的金六子，是比上次趙野靠譜不少的。
人也踏實。
姚誌英抿著唇靦腆地笑了笑，“謝謝您。”
“明天你和陳姨，還有陳叔一起來啊。”喊的是陳秋荷和陳荷塘。
“自然。”
“我們都會去的。”沈懷山看了一眼姚誌軍，突然感懷道，“作為娘家人，一定到場。”
這話一說，姚誌英的眼淚差點沒忍住掉落下來，她上前，輕輕的抱了下沈懷山，“謝謝您啊。”
她有時候在沈懷山的身上，看到的父親的影子。
他像是父親一樣，教導著誌軍，又在自己結婚的這天，作為娘家人出現。
沈懷山拍了下她肩膀，“你的好日子在後麵呢，哭什麼哭。”
“你愛人金六子，我瞧著不像是池中之物，你好好和他過日子，將來差不了。”
姚誌英低低地嗯了一聲，轉頭去看牛大夫。
牛大夫也跟著道，“我肯定去。”
這還差不多。
邀請了他們後，姚誌英便領著姚誌軍回到了知青點。這會是晌午放工了，大家基本上都在。
一進來，姚誌英便朝著曹誌芳和胡青梅道，“誌芳，青梅，我明兒的結婚辦喜酒，就在知青點。”
“什麼!？”曹誌芳聽到這話，差點沒跳起來。
“結婚？你和誰？”
姚誌英把自己結婚證遞過去，“和金六子，你們白日才見過的。”
這——
曹誌芳看著那結婚證，捂著胸口，“姚誌英，你瘋了？前頭才幫你拒絕了趙野，你又把自己嫁出去了，你將來還回不回北京了？”
曹誌芳她們不結婚，不處對象，就抱著一個信念，將來是可以回北京的。
姚誌英笑了下，帶著幾分釋然，“管他的，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我瞧著六哥順眼了，就結婚了。”
這讓曹誌芳和胡青梅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哎。”
曹誌芳歎了口氣，“希望你過的好。”
猶豫了下，“你結婚的事情，跟美雲說了嗎？”她們這些知青裡麵，最信服的便是沈美雲了。
姚誌英搖搖頭，“沒和美雲說，但是美雲的父親知道了。”
“你！——”
曹誌芳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將來不要後悔就行。”
姚誌英，“現在不後悔。”
她找個搭夥的人過日子，對方條件也不差，起碼不用她操心太多就行了。
“對了。”
她想了下，把從老支書那聽到的消息和曹誌芳說了下，“洪知青，她沒領結婚證。”
這話一說，曹誌芳下意識地跳了起來，“桃子姐沒領結婚證？”
洪知青的原名叫洪桃，但是自從她結婚嫁人後，便沒在和他們知青點聯係過了。
姚誌英點了點頭，“對。”
曹誌芳喃喃道，“她沒領結婚證，她為什麼不跑，為什麼不回來？”
結婚五年，生了五個孩子，沒了兩個，送走了一個，留在身邊兩個。
五年的時間，讓洪桃一個從一個熱情的北京大妞，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村婦。
胡青梅搖搖頭，她對洪知青並不了解。
姚誌英到底是帶過弟弟的人，她考慮的更多，“可能是為了孩子吧。”
為了孩子，想走，也不敢走。
走了，孩子毀了。
留下，她毀了。
這是一個無解的題，說到底就看誰心狠，誰心狠誰就過的好。
“你結婚——”曹誌芳猶豫了下，“能不能把桃子姐也接過來？她也算是我們知青點的知青了，她過來了，我才好問一些事情。”
平時，洪桃見到她們都繞著走，明明當年她才是知青點的大姐，照顧了好多人。
可是，她的下場是最慘的。
姚誌英嗯了一聲，“可以，我一會去跑一趟，喊她明天過來吃酒。”
“謝謝。”曹誌芳咬著牙，“等她來了，我一定要好好問問！”
怎麼非要去過那種豬狗不如的生活，都不願意回知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