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這一喊, 姚誌英這個小憨憨自然就過去了,那邊曹誌芳有些狐疑地看向金六子。
但是,金六子若無其事,仿佛沒注意到這裡一樣。
曹誌芳壓下疑惑, 是她想多了嗎?
是吧?
總覺得姚誌英的愛人好像是故意把對方喊走的一樣。
丟下亂七八糟的念頭, 曹誌芳也跟了過來幫忙搬東西, 在看到那一三輪車好東西時。
曹誌芳心裡的酸水像是冒泡一樣,見到金六子搬東西進屋去了, 她忍不住抬手戳了下姚誌英的胳膊,“你還說,你不知道他有錢條件好, 你看他買這麼多東西?能沒錢啊?”
姚誌英抱著兩壺酒,她歎口氣,“誌芳, 你想說什麼?”
她難得反問了一次,這讓曹誌芳也頓了下,“沒什麼,就是說你運氣好。”
若是之前的她,肯定要撚酸起來,但是如今早已經被生活磨平的棱角。
撚酸也罷, 嫉妒也罷,都是無謂的情緒。
姚誌英抬頭看了一眼她, 曹誌芳抬手拍了下, “好了, 看老娘做什麼?”
她坦然道,“老娘就是嫉妒,你們一個個的沒心沒肺的人, 找的對象卻很好。”
她機關算儘,到處籌謀,遇到的卻是歪瓜裂棗。
真這般說出來,姚誌英反而鬆口氣,“可能緣分還沒到。”
“是吧,老娘的緣分在北京城,才看不上大隊的這些歪瓜裂棗。”曹誌芳這一張嘴是真毒,一張嘴就把人得罪了大半。
姚誌英讓她小聲點,曹誌芳卻無所謂,“反正我潑婦的名聲已經從知青點傳出去了,在差點也沒關係。”
她也不指望在前進大隊結婚嫁人,名聲是什麼,也不能當飯吃。
姚誌英搖搖頭,裡麵的金六子已經跑了兩趟了,把東西搬的差不多了,這才打開喜糖的袋子抓了一把,遞給了知青點的眾人。
“吃糖啊。”
大家紛紛道謝,金六子一路從屋內發出來,分到了曹誌芳的時候,曹誌芳麵色複雜地看向金六子。
她為人敏感,對方最後一個發給她,她十分確認金六子是聽到她和姚誌英的對話了。
“不吃了,誌英昨天發我了。”
曹誌芳也傲了起來,不喜歡就不喜歡唄,反正她也不指著對方吃飯。
這——
金六子的糖沒發出去,他愣了下,去看姚誌英,姚誌英接了過來,“誌芳姐?”
這下,曹誌芳接了過去,“行吧,恭喜我們誌英新婚快樂。”
這下,姚誌英笑了下,金六子也明白了。
他忍不住搖搖頭,把這件事給拋在了腦後,心說中午給對方敬酒一個,算是一笑泯恩仇。
本來也沒多大的事情。
發完糖後。
金六子去問姚誌英,“請人來做飯了嗎?”
中午席麵少說有兩桌子。
“請了。”姚誌英說,“我昨兒的就找了老支書的愛人和兒媳婦。”
“一共兩個人。”
算起來也夠了。
在加上知青點的人幫一下忙。
“那就行了。”
說這話,臨時壘起來的灶膛燃了火,已經開始做飯了。金六子拿來的東西一到,廚房的人就忙活了起來。
胡奶奶看著那足足有六七斤重的大豬腿子,忍不住朝著兒媳婦感歎,“姚知青這次找的愛人,人不錯,家底也厚實。”
她大兒媳婦點了點頭,“還有兩隻老母雞。”
“確實是下了血本了。”
光肉菜都足足兩個,而且分量還多。
說這話的時候,還沒忍住去看了一眼金六子,“小夥子長得也不錯。”
胡奶奶嗯了一聲,“是個會來事的。”
一來搬下了東西,就給大家發喜糖,反正如果是趙野那孩子,他絕對做不到這個地步。
無他,有個摳門的瞎子娘,給外人吃糖,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說著話,前頭上了不少客人了,先是老支書一家子,在接著就是大隊的社員了。
雖然姚誌英沒請他們,但是大家都是來湊個熱鬨的,畢竟,這種結婚的吃酒的喜事,大隊很難遇到一次。
嘩啦啦的一下子來了十好幾個人。
而沈美雲和陳秋荷就是這個時候來的,姚誌英本來在招呼彆人的,在注意到沈美雲來了以後。
她眼睛當即一亮,揚手招呼起來,“美雲姐!”
這一喊,大家都跟著看了過去。
沈美雲信步走了過來,她笑了笑,麵色真誠,“恭喜啊,誌英,六哥。”
姚誌英是和金六子站在一起的。
金六子還有些意外,“美雲,你回來了?”
“怎麼一點消息都沒說?”
他知道沈美雲忙,他們結婚日子又趕的急,所以壓根都沒通知對方,打算等下次遇到美雲後,給她補上喜糖。
姚誌英主動道,“驚喜吧?我喊了美雲姐,沒想到她真的答應過來了。”
這事金六子還真不知道。
“真是驚喜。”
金六子主動邀請道,“快進屋,你可是我和誌英的紅娘了。”
這話說的,沈美雲忍不住笑了,“我也沒想到。”她是著實沒料到,金六子和姚誌英會走到一起。
這真的是緣分了。
“好了,你們在外麵招呼,我和我媽先進去了。”姚誌英還想追過來,但是被金六子拉了下,“招呼客人,晚點在和美雲說話。”
他和姚誌英今兒的可是新娘子和新郎官啊。
他們都跑了,那像是什麼事情。
沈美雲也好笑地看著姚誌英,“我到知青點屬於回到自己家了,你不用來陪我,快去招待客人。”
姚誌英這才不舍的點了點頭,“你等等我,我忙完就來找你。”
沈美雲嗯了一聲,一到裡麵她去找知青們,而陳秋荷和小孩子們說不到一起去,自覺的跑到了後廚,找胡奶奶他們聊天去了。
知青點的屋子已經被打扮起來了,喬麗華和胡青梅兩人,跳在炕上,在給窗戶貼喜字,一個貼,一個看有沒有歪。
這還是他們知青點第一次有人結婚呢,所有人都跟著忙碌起來。
“美雲,你也回來了?”
喬麗華貼喜字呢,從那窗戶縫那看到沈美雲後,直接驚訝了。沈美雲看到舊友,也跟著高興起來。
“是啊,來吃誌英的喜酒,也回來看看你們。”
這話一說,喬麗華就想從炕上跳下來,但是她忍住了,“快幫我看看,我貼的正不正?”
“可以可以,貼的很好。”
有了這話,喬麗華這才從炕上下來,拉著沈美雲的手,“真是好久沒看到你了。”
胡青梅跟著不住的點頭,“就是。”
沈美雲,“沒辦法,太忙了。”
“你們也不是?”
這倒是,如今各自都忙碌起來,想要見一麵也極為不易。
這話說的,喬麗華歎口氣,“算了,今兒的是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傷感的話題,咱們應該為誌英感到高興。”
“她也算是咱們知青點,第二個修成正果的人了。”
沈美雲算是第一個,但是她當初不是從知青點出嫁的,而是從舅舅家出嫁的。
若說喜事,姚誌英結婚算的上知青點真正意義上的辦喜事。
“你們呢?”
沈美雲問了一句。
這話一問,喬麗華,胡青梅,還有曹誌芳三個人都沉默了,其實她們年紀都不小了。
最大的喬麗華已經二十八了,曹誌芳也有二十六,胡青梅二十四。
不管放在哪裡,都算是老姑娘了。
“我啊?”最先回答的是喬麗華,她笑了笑,“我如今上個班,自己賺錢自己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態挺好的。”
她被情傷透了,與其找對象結婚,還不如單著一心一意搞事業。
曹誌芳倒是沒喬麗華那般大的誌氣,她攤手,“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想將來就是回到北京嫁個老鰥夫,也比在生產隊結婚的強。”她是一心一意回北京的,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最後是胡青梅,她主見不算是強,隻是弱弱道,“我跟著誌芳姐,她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她沒有喬麗華的能力,可以在工作上做出建樹,也沒有曹誌芳的決心,好在她能認清楚自己的缺陷,自己不聰明沒關係,可以跟著聰明的人。
反正,在胡青梅的眼裡,知青點除了沈美雲之外,最聰明的就是曹誌芳了。
沈美雲聽到這,她想了想,“那也挺好的,有個盼頭,也有個希望。”
北京來的姑娘,根子裡麵還是北京人,不願意把自己當做前進大隊的鄉下人。
說到底,這是根深蒂固的觀念問題。
正說這話,外麵卻突然鬨騰了起來。
“姚知青——”女人聲音尖利,懷裡抱著孩子,給姚誌英磕頭,“我求你一件事。”
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曹誌芳率先反應了過來,“桃子姐?”
她下意識的跑了出去,她一出去,喬麗華也跟著出去了,落在最後麵的反倒是沈美雲和胡青梅。
她們是後來的知青,和這個最先從知青點嫁到當地社員的女知青洪桃,並不熟悉。
沈美雲朝著胡青梅道,“我們也出去看看。”
胡青梅低低地嗯了一聲,小跑著追了過去。
外麵。
姚誌英的麵前,正跪著一位頭發散亂,麵目憔悴的女人,她懷裡抱著一個孩子,孩子不大,約莫著兩歲左右。
此刻,雙眼緊閉,沒有絲毫呼吸。
這讓女人的動作越發顫抖起來,她不斷的磕頭,“我聽說,你弟弟在當衛生室當學徒,求求你,讓你弟弟給我家小丫看下病。”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姚誌英呆了下,她是認識麵前這個女人的,不過卻不熟悉。
“洪知青,你先起來。”她去拉對方,“你要看病,去找沈大夫和牛大夫啊,我弟弟隻是學徒。”
找她弟弟有什麼用啊。
洪桃抬起頭來,散亂枯黃的發絲下麵藏著一張紅腫的臉,半晌,她才聲音艱澀道,“我沒錢。”
要是能去衛生室,早都去了。
她丈夫的家裡人,把她看的緊,根本不讓她抱著孩子去看病,就是今天能求到姚誌英這裡。
也是因為,昨兒的她接到邀請來吃喜酒,家裡不讓她出來,她趁著婆婆出門的功夫,這才讓她趁機偷跑了出來。
聽到這話,知青點的知青們頓時義憤填膺,“桃子姐,你當初嫁過去的時候,不是拿了三十塊錢的陪嫁嗎?”
說這話的是曹誌芳,她當初和洪桃走的最近,對方也幫過她,所以才知道洪桃的事情。
提起那三十塊錢。
洪桃苦笑了一聲,“早都花沒了。”
“我過來,就想求下姚知青的弟弟,能不能幫我們家小丫看下,她到底是什麼問題?一直哭著肚子疼,疼了好久了,這會睡著了。”
她是想去衛生室的,但是沒錢,婆婆也不讓去,說女娃命賤,不值當去花錢看病。
這——
提起了這個,曹誌芳也沒法子,她去看姚誌英,帶著幾分懇求。
姚誌英想了想,“我弟弟還是學徒,他醫術沒那麼好的,你要有心理準備。”
她倒是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但是儘管如此,洪桃已經很感激了,她不住道,“謝謝謝謝。”
姚誌英搖頭,喊來了在旁邊幫忙的姚誌軍。
姚誌軍過來,扒開了洪桃手裡的小丫看了一眼,他問,“哪裡痛?”
小少年已經有了大夫的雛形。
“這裡——”洪桃指著對方肚子左側的位置,“她一直說這個位置疼,疼的發吐。”
這個位置。
姚誌軍抬手摁了一下,他一摁,本來睡著了的小丫,頓時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顯然是按著那個位置後,她被痛醒了。
姚誌軍的眉頭當場就皺了起來,“我醫術不夠,這要讓我師父來看。”
其實,他是有懷疑的,但是他不敢說。
也是剛巧,沈懷山和牛大夫過來了,他們在衛生室剛好有個病人,所以來的最晚。
“怎麼了?”沈懷山一過來,就聽到自己小徒弟在提起自己。
姚誌軍簡單的把情況說了一下,沈懷山一聽,就要蹲下來,結果洪桃忐忑的說了一句。
“我沒錢。”
這也是她不敢去衛生室的原因。
沒錢在這個地方,寸步難行,她也想過給對方磕頭,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很難,很多事情不是磕頭就能綁架對方的。
“沒事,我先看下。”有了這話後,洪桃驟然鬆了一口氣。沈懷山從洪桃的手裡接過小丫,細細的摁了下去,隨著他摁的方位,小丫哭的更厲害了。
“這裡痛嗎?”
兩歲的孩子已經能聽得懂話了,小丫點點頭,“痛痛。”
沈懷山一連著摁了好幾個地方,對方頭說痛。
“上廁所大便正常嗎?”
這話一問,洪桃怔了一下,“五六天沒上廁所了。”
“這些天家裡吃的是米糠——”她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原因一樣,“是長時間沒上廁所導致的?”
沈懷山,“不排除。”
“這樣吧,先給孩子喂點香油,看下效果,她拉不拉,如果還是不拉,就送到醫院去。”
洪桃點了點頭,感激的不行,“謝謝您,沈大夫。”知青點是有香油的,曹誌芳迅速的去了廚房,拿了小半瓶香油出來,用著筷子沾了一些,給孩子倒進去喝了。
但是小丫的反應不是很好。
旁邊的牛大夫想了想,“還有個更快的法子,就是孩子受罪一些,你要不要試下?”
這——
洪桃下意識問道,“什麼方法?”
“把香油弄到孩子的屁股裡麵,過一會有潤出來了。”這法子太過粗魯了一些,所以沈懷山沒說,但是牛大夫不一樣,他是這裡的老大夫了,還是赤腳大夫。
鄉下的人沒錢的,給孩子治療也是用的這種土法子,土法子省錢。
都是窮鬨的禍。
牛大夫這話一說,洪桃遲疑了下,“那就一起。”
“喝的,喝灌的一起。”
隻是,香油她買不起,她看向曹誌芳,低聲道,“算我借的,下次我在還。”
家裡的香油都在婆婆手裡管著,這種好東西都輪不到她。
曹誌芳聽到洪桃如此卑微的話,她心裡難受的厲害,“先把孩子看好在說,其他的以後在說。”
洪桃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一個勁的道謝,她拿著香油,領著孩子去了後麵的屋子。
曹誌芳朝著喬麗華道,“她怎麼變成這樣了?”
以前的洪桃姐,開朗大方,心善賢惠,不是這樣唯唯諾諾的。
喬麗華若有所思,“婚姻吧。”
不好的婚姻,把一個好好的女人給逼瘋了。
不一會的功夫,屋內傳來孩子的哭聲,不過,等洪桃再次抱著孩子出來的時候,小丫已經不在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