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人們窮追不舍。王衡卻是越跑越輕鬆——因為這兩名弩手實在是出現得太及時了,不僅替他解決了如何安置目睹他放火的芄蘭的煩惱,還給了他一個,主動參與到杜有鄰案中,並借此發展自己勢力的機會!
因為,他清楚地看見,這兩名放冷箭的弩手,在發現自己中箭未死後,就立刻開始裝填箭矢,但當公人的嗬斥聲一起,他們就落荒而逃了。這表明,他們並不是京兆府的公人,而是彆家豢養的死士!
再結合當下的局勢,王衡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就是:東宮真的在密謀什麼,柳勣則是此事的參與者之一。而證據,極有可能就藏在柳勣的書房之中。所以,當東宮得知柳勣意圖背叛後,就立刻派遣死士前來柳勣家清除痕跡,但卻比自己慢了一步,而這兩人發現自己做了他們的事,且正被京兆府追捕後,竟決定將自己滅口!
所以,王衡手臂上的箭傷,就成了東宮窩藏死士,圖謀不軌的鐵證!
因此,王衡撒腿就往平康坊的劍南道進奏院跑,以搶在京兆府的公人反應過來之前,找到楊釗,然後憑借楊釗的名頭,將自己送到李林甫麵前。這樣,他才有為自己開口爭辯,並讓李林甫覺得,留著自己遠比殺了自己有用的機會!
他一路狂奔,沒花多少時間,就衝進了平康坊。這裡,不僅坐落著右相府和眾多大妙之處,還聚集著各個道的進奏院。而楊釗現在,就住在劍南道的進奏院中。
“哈哈,賢弟,看哥哥給你……”楊釗捧著一隻鳥籠出來,可一見到王衡的模樣,就傻了眼,“怎麼傷成這模樣?快,去喚郎中。”
“國舅可知道,如今長安城裡,誰最有權勢?”王衡單手撐著櫃子問。
“這……自然是右相。”
“那國舅想不想,被右相高看一眼?”
楊釗是聰明人,忙湊近道:“說說,如何才能被右相高看一眼?”
“京兆府奉右相之命,在拿我,哥哥隻需要帶我去見右相,便是一件功勞。”
“什麼?你耍我呢!”楊釗一怒,連鳥籠都扔了,雙手揪著王衡衣襟,差點兒就將他提了起來,“你莫不是像年初的韋堅、皇甫惟明一樣,私下裡交構東宮,被發現了?”
“不是。”王衡盯著他的眼睛道。
“豎子,還敢騙我!”楊釗一聽王衡被右相通緝,登時就明白了,什麼請吃請喝,什麼贈詩讓他捅花魁,博名望,都是騙人的。王衡真正想要的,就是讓他這個昨天才被貴妃稱為“兄”的人,來替他向正殺紅了眼的李林甫求情!
“國舅,不好了!”忽地,有個進奏院的屬官匆匆而來,“外麵來了一群公人,說要捉拿要犯王衡!”
“捆了,交出去!”楊釗毫不含糊道。
“國舅,欲陷害我的人,是吉溫。而他的兒子吉祥可是親眼看見,你和我,稱兄道弟。”王衡右手忽地用力,抓著楊釗的手腕,而後用力一推。
“啊?”楊釗一恍惚,一踉蹌,片刻後,才揮手阻止屬吏:“慢!退下!”
王衡抓著機會道:“國舅,想要上進,就得投右相所好。而現在,右相最想得到的,就是東宮謀反的罪證。”
“你有嗎?!”楊釗心中,對王衡已經恨得牙癢癢,但偏偏,又被吉祥看見,他曾和王衡稱兄道弟,所以一時間,竟是拿這個少年人毫無辦法。
“我有!”王衡肯定道,“隻要國舅抓著我去見右相,就能立刻得到,這個功勞!”
“走吧!”楊釗見王衡說得如此肯定,又見京兆府的公人仍在喧嘩,便知道今晚是不可能無事發生了,於是隻好硬著頭皮,“押”著王衡去右相府。
他剛被楊貴妃叫了聲“兄長”,身價暴漲,故而京兆府的公人也沒有敢對他說個“不”字,隻好圍成一個圈,護送他押著“要犯”前往右相府。
來到右相府時,宵禁的鼓聲已經敲完了,各坊的門也關緊了。但右相府前的大街上,仍站滿了披甲的金吾衛,將行人隔絕在離右相府的圍牆五步開外之處。這是因為李林甫自知仇怨極多,為了防備刺客的緣故。
“煩請通報,劍南道推官楊釗,捉拿了要犯王衡,特來呈報右相。”楊釗挺起胸脯道,就像真的立了大功一樣。
有個軍士匆匆而去,不多時,就有一年老男子匆匆而來。
“此乃相府大總管,青圭。”軍士簡單介紹了一句,就歸隊了。
“糊塗!緝拿了賊子,不押往牢裡審問,押來相府,豈不是要落人口舌?!”青圭可沒有好臉色,板著臉嗬斥道。
“這……”楊釗毫無準備地被人噴了一臉唾沫星子,登時連話都不會說了。
“我有太子的罪證!若將我押在京兆獄,萬一被人滅了口。這罪名,你們誰能擔得起?”王衡冷不丁地喝了回去。
青圭心中一突,遂仔細打量起王衡來,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來歲的少年,卻有一雙如鷹隼般的眸眼,令人不敢與之對視。開口時,那語氣中的官威之盛,竟是不亞於自家阿郎。
“你……你是何人?”饒是青圭見多識廣,此時心中也不禁微微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