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壁後已經吵了起來,畫壁前的好戲,才剛剛開始。
“回元評事。幾天前,太子上書聖人,言與杜良娣感情不睦已久,要和離。此事便可證明,杜家不得太子信任,更不可能,替太子交構何人。”杜若荀邊抹著眼淚,邊道,“昨天,舍妹死於閒廄使五鉷之手。此事,在場的右驍衛、右金吾衛皆可為證。舍妹已是庶人,民女不知,是何人如此心狠,竟指使五鉷取舍妹的性命!”
杜若荀說完,捂著胸口,看向畫壁。今早,王衡送她進堂的時候,便說過,他會在畫壁後陪著她。當時,尚沉寂在悲痛中的她,對這句話全無感覺,但現在,當她忽地意識到,杜家上下幾十口人的性命,都壓在自己肩上的時候,便一下子覺得,這話,有多麼暖心。
公堂中,鴉雀無聲,因為大家都被杜若荀的最後一句話給嚇傻了——五鉷是宦官,是天子的家奴,隻聽天家的令。但誰敢說,是聖人下詔殺了杜良娣?因此,眾人隻能猜測,是太子令五鉷殺了杜良娣。畢竟,太子最寵信的宦官李靜忠,就是五鉷推薦給太子的,這點足以證明,五鉷與太子,早有聯係!
“娘子!你是最了解我的,我不過是與丈人起了口角,又喝醉了酒,才信了那吉溫的話,是不是?”柳勣是最快反應過來的那個,因為他驚覺,杜若荀翻供的內容,沒準真可以保住杜家,但卻不一定能保住他這個女婿,於是忙求杜若荀替他說兩句好話。
“妾從不過問,郎君的事。”儘管這句也是實話,但杜若荀還下意識地,躲避著柳勣的目光。
“胡說!我哪件事沒有與你商議!你說,你說啊!”柳勣呲目欲裂,雖戴著沉甸甸的枷鎖,但仍要撲到杜若荀身上,所幸,公人們眼疾手快,將他死死摁住。
“若荀,怎可如此啊……”杜有鄰略帶哭腔道,他雖迂腐,卻是不蠢的,知道杜若荀這麼說,等於變相承認了東宮窩藏死士等一係列事宜為真,這構陷東宮,可是重罪啊!
“記錄在案,呈送聖人。”元載道。
畫壁後,吉溫吵累了“呸”地吐出嚼爛了的母丁香,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先杖了人,再與你們計較。”
原來,聖人的裁決,在昨夜便已下來了,今早的審判,不過是例行公事,彰顯《開元律》的威嚴罷了。
“柳勣、杜有鄰,罪不容赦,杖一百,家小流……流?”吉溫讀著讀著,忽見下文沒了,大駭,忙翻來倒去地確認自己是不是看漏了,可現實卻告訴他,這公文確實念完了,而且還念多了,因為公文上,隻寫到“杖一百”,沒說處置家小。是他整天建議判決將罪人流放三千裡,建議順口了。
“冤枉啊!”柳勣早已沒了往日的豪爽,雖戴著枷鎖,但仍“砰”“砰”“砰”地試圖叩頭鳴冤。
“你冤?誣告的時候,怎麼不想彆人冤?”元載冷眼看著柳勣,伸手一指堂下的若乾人。
柳勣心一涼,順著元載的手指看去,立刻收獲到一片無比憤怒的眼神,因為這堂下跪著的,就是他的丈人杜有鄰,好友王曾等一乾人。這幫人皆是莫名其妙,就被他給誣告進獄了。
“嘶啦”公人撕掉了柳勣的褲子,露出白花花的臀部。
“啊~!”柳勣冷不丁地挨了一杖,劇痛難忍,腦袋一被刺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落入死地。
“吉法曹!吉兄,你答應過我的,狀告杜有鄰,你便會給我大前程!”柳勣下意識地向這個做了自己半年工作的法曹求救,希望他能改了這判決。
“自作孽,不可活啊。”吉溫冷笑著搖搖頭,“誣告、攀咬,皆是無用的。”
“啊?”
“啊!”柳勣又挨了兩丈,感覺腰部以下皆已失去了知覺。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偏偏又被鎖在了行刑椅上,動彈不得,隻好全身上下,唯一還有攻擊力的器官——嘴巴,來繼續攀咬,以在死之前,出一口惡氣。
“杜若荀!你為什麼不幫我說話!你我夫妻多年,我什麼事你不知道,你倒是幫我說幾句啊!”廷杖無情落下,柳勣猝不及防,咬傷了舌頭,但劇痛,卻令他更加瘋狂,“我明白了!你就是想我死,想滅我的口。你早在外麵有人了!我死了,一可以頂你杜家的交構之罪。二來,你就可以拿著我的錢,去養麵首了對不對!”
“真是瘋了。”元載捂著鼻道,“杖快點。”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