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陽坊,虢國夫人府。
王衡特意沐浴過,還用了杜若荀的蘇合香,最後套上一件嶄新的圓領袍,整個人更顯寧靜致遠。
“哇,賢弟真是高!跟昨日比,真是判若兩人啊!”楊釗還是那件特意不扣好的圓領袍,在平日裡,能顯得瀟灑不羈,但若遇到正式場合,就總有些不合適了,可偏偏,他腹中又沒幾本詩書,氣質華麗不起來,所以,隻能硬著頭皮,維持著往日的衣著打扮。
“哥哥跟你說,今日是三妹特意抽空,與咱兄弟倆吃飯。所以這菜,無論如何,得做好了。”楊釗道。
“國舅請放心。”
“走走走,先去廚房,而後再謁見三妹。”楊釗拉著王衡,吩咐來接客的仆人,帶他們去廚房。
這虢國夫人府的廚房,看著竟比王衡家還要大,內裡的廚工,更是不下百人。為首的老廚師,叫鄧連,那名滿長安的透花糍,便是由他所創。
“上次宴會,有幸吃過鄧膳夫的透花糍。一嘗方知,盛名之下無虛士,放眼九州,隻怕也隻有鄧膳夫能結合這炊之甑香的吳興小米與食之齒醉的白馬赤豆的特性,製出這等玉盤珍饈了。”
王衡知道,帶著廚師和炊具來彆家的廚房中鼓搗,任何一個有實力的名廚,心中都會不樂意,因此一見麵,就開始恭維。
“十郎謬讚了,鄙人萬萬承受不起,這九州之最的虛名。”鄧連笑容爽朗道。他雖是廚子,但卻穿著華麗的蜀錦,由此可見,在府中的地位,非常人可比。
“十郎,請。”鄧連把廚工們都叫了出去,還關上了門,以表示對王衡等人的尊重。
杜十四雖也是五十多的人,卻是第一次見這等規模的廚房,以及這名滿長安的鄧連,因此,一時間,竟有些慌亂。
“就當在雲來樓時一樣。”王衡道。
“好,切菜吧。”杜十四指揮兩個副手道。
鄧連雖將旁人都請了出去,自己卻是沒有離開,因為他總管後廚,有義務對出品的菜肴的安全性負責,所以離開不得。當然,他也很會做人,隻有在杜十四等人打開一個新的調料罐時,才會上前嗅一嗅,覺得無異常了,就點點頭退開幾步,是既不問這是什麼,也不看用量。
當然,在杜十四看來,像鄧連這種級彆的廚師,隻要嗅一嗅,就足以知道罐中裝的是什麼,該用多少量了。
不過,當王衡帶來的鐵鍋被燒開時,鄧連還是開口了:“十郎,如此燒鍋,隻怕菜會乾而焦,難以入口啊。”
“鄧膳夫果然是行家。”王衡誇讚道,“所以,我們等會,會用到油。”
“哦。哦。”鄧連左手捂了捂耳朵,連續點了兩下頭,示意王衡點到即止,不必說出秘法。這言行,倒是挺有長者的風範。
鄧連雖擺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心中卻仍是質疑王衡的做法:胡麻油雖能避免乾焦,但味腥,極難下咽。
“嗯?這油的味道,卻是彆致!”他忽地瞪大雙眼,同時猛地吸了吸鼻子,想要分辨出,這究竟是何物煉的油。
“鄧膳夫似是對這油頗感興趣?”王衡遞來一個瓷罐,裡麵裝著的,卻是白膏狀的油。
“這是你們的萬金之方,收好,不可示人。”
“鄧膳夫借一步說話。”王衡將瓷罐放回灶台,然後看著緊閉的廚房門道。
出了廚房,鄧連才開始變得健談起來。
“在給鐵鍋抹油的時候,鄙人便知道,十郎並非外行,再看這白膏,遇熱即化,香氣飄飄。鄙人便敢斷定,十郎的炒菜,妙就妙在這油,至於那尚未下鍋的房縣黃酒,大概是為了,去除這豚肉的騷臭。不知十郎是否願意,讓鄙人也嘗一嘗這菜?”
“哈哈哈,鄧膳夫的廚藝,果然是登峰造極。在下,遠遠不足。”王衡笑道,“莫說是品嘗了,就算鄧膳夫想知道配方,在下,也不會敝帚自珍。”
“不可。”鄧連忙搖頭,“鄙人之所以能在這混一口飯吃,靠的,就是自己的獨門手藝,因此不容旁人偷師,也斷不會,偷師於旁人。”
“非也,我是想與鄧膳夫,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