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衡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便繼續道:“他們被吉溫拷打了將近一月,知道的,都說了。雖然,不能怪他們,但畢竟,是有心結在了。我想,將家產均分給他們,亦算是,好聚好散了吧?”
杜若荀抿緊了嘴唇,不敢做聲,甚至乎,心中還有點害怕。因為,王衡現在說的,是自家的仆人,萬一一下次,杜家又被抓了呢,王衡會怎麼做?
“你在想什麼?”
“啊?”杜若荀臉一紅,心一慌,忙搖了搖頭,“唉,我隻會胡思亂想,真是無用。”
“放心吧,吉溫全家都被下了獄,沒有人會再欺負我們了。”王衡道。
“真的?”杜若荀心下茫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畢竟,吉溫陷害杜家,致使她喪夫失妹,差點家破人亡,距今也不過一月!怎麼會在一月之間,形勢就完全反轉了?
“是。”王衡十分肯定地點點頭,“結束了。”
杜若荀掩麵而泣,良久才道:“謝謝。”
“我回去一趟,處理家事,今晚或者明天,再過來。”王衡道,放下空碗道。
“好。”杜若荀看著那空碗,心中一陣失落。
“吱呀”她尚未回過神來,剛關上的門,就又開了。
“若荀,你怎麼哭了?可是那豎子欺負你了?”崔蓮娘見了杜若荀這模樣,十分緊張,忙掏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又擦。
怎料,崔蓮娘越擦,杜若荀的眼淚就越多,最後她直接張開雙臂,一臂摟著崔蓮娘,一臂摟著杜有鄰:“大人,阿母。吉溫伏法了,杜家的噩夢,結束了。”
杜有鄰驚得合不攏嘴,伸手一扯自己的臉,疼得厲害,這才道:“啊,當,當真?”
“十郎親口說的。”
“杜家能有今日,全靠十郎,全靠十郎啊!”崔蓮娘昂頭道。
“若荀,跟你說的事,如何了?”杜有鄰很快就冷靜下來,又問道。
“我……我……”
“他不同意?”崔蓮娘瞪大了眼,拉著杜若荀道。
“不是,是女兒說不出口……”
“哎呀!你真是迂腐啊!”杜有鄰氣得跺腳。
“若荀,你真的該主動些。十郎也老大不小了,可彆讓哪家的小娘子給拐跑了,娘告訴你,可不是所有人,都容得下……的。”崔蓮娘說著,眼眶也跟著紅了,“若荀,這次真不是為了老翁和娘,是為了你的後半輩子啊。”
“若荀,大人告訴你,詩曰:漢之廣矣,不可泳思。說的是男子愛慕女子。可若是女子愛慕男子,那就是‘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啊,沒什麼難的。”
崔蓮娘雖聽得滿眼鄙夷,但也拉起杜若荀的手道:“若荀,你倆其實隔著一層窗紙。你主動些,捅破了它,即可。”
杜若荀被他倆吵得心神不寧,眉頭緊鎖,臉也扭曲了,因為她明白,她和王衡之間,隔著的,可不隻是一層窗紙,還有見識和膽量!
“若荀,你從小就是最聽話的,怎麼這最要緊的一次,就是不聽了呢?”
崔蓮娘無意中的一句話,直接戳中了杜若荀的淚點,這下,她的眼淚,是再也止不住了。
“好,女兒就……無恥些……”她捂著臉,跑了出去。
“啊?老翁,我們是不是,傷著她的心了?”崔蓮娘聽了這話,心中一顫,她是聽不得,杜若荀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的。
“若荀說得對啊。杜家現在能安然無恙,就是靠無恥!”杜有鄰仰天長嘯。他這一生,仕途不順,又彆無所長,故而隻能抱著幾本經書,以“守禮義,知廉恥”來標榜自己,雖總被人笑話迂腐,但心中到底還是在為自己的作風而驕傲的——老夫懂禮,知恥!憑這兩點,便遠超你們這群逢迎奸相之徒!
但老學究的驕傲,終究,是敵不過國家權力的!京兆府的那一扒衣,一頓打。可以說,是徹底將老學究的心,給徹底打死了。從那以後,老學究活著的唯一支撐,就是糾正自己以前對女兒的錯誤教育,讓她能在這個劇變的年代,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