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會審(1 / 2)

龐加萊回歸 Paz 6461 字 3個月前

如果克拉肯當真是人魚,如今怕是已離死不遠,這樣情景,陳竟憶起中學所學《出師表》當中道: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可大約是債多不壓身,“捉龍號”、“伊萬·帕帕寧號”、“進化號”他老陳家爺孫三代的三樁要事一齊泰山當頭,陳竟反倒不愁了,心道——左右不過一個死字,且他就是死了,也是他爺陳國業、他爸陳光中叫他來送死的,若他老陳家的祖宗還想叫他再傳第四代,那他還不如死了。

這樣一想,陳竟心頭立時舒坦下來,有所謂飽暖思淫-欲,立刻便覺得這嗓子眼癢颼颼的,想抽點什麼東西,手不自主地往前兜裡一摸——陳竟倏然臉色一陰,心中暗罵一聲邪門,往自個兒手上“啪”地一打,老神在在地把兩隻手都背到後頭去了。

過路會議室,正見一夥人蘿卜纓似的集著開會,這大半個月日日見,饒是陳竟已有八成的心思不在“進化號”了,“進化號”的各派彆人員也都摸了個門兒清。

克拉肯曾與陳竟好心說過“進化號”大體上有三種派彆人員,但依數日以來陳竟所見,他覺得這“進化號”上隻有兩種派彆人員:給人做主的和請人做主的。

會議室裡,陳竟破天荒看見一張新麵孔,隻見其一套熨得油光水滑的西裝行頭,順溜溜好似尾跡雲般的大背頭,露出的手脖上佩戴一塊勞力士潛水款——除了久未謀麵的王家望,“進化號”還有誰人有這樣的派頭?

從登船渠道來說,陳竟與王家望同屬“後門人員”,但他們倆又可以再進一步細分,王家望的渠道是“從錢”,陳竟的渠道是“從權”,因而雖王家望在“進化號”也過得滋潤,但對於說正事、辦正事的各會議室來說,尚是一位稀客。

昨日陳竟才在餐廳見過王家望,他向王家望打了個招呼,可惜王家望沒理睬他。

沒成想今日王家望竟搖身一變,成了會議室的座上賓。陳竟看得稀奇,特駐留片刻,但聽王家望聲情並茂地用英式英語發表演說道:“……我與海洋的緣分就要從我偉大的先輩說起了——一個世紀以前,我的先輩從香港登上了一艘遠洋前往英國的船,短短幾十年間,我的先輩便以他的勇敢膽識、他的前瞻頭腦、他的開創精神……使他的後人們重拾了財富,逃離了家道中落這一不幸的命運……”

陳竟心道:“這什麼東西?”正抬腳要走,華真思已等不及地打斷道:“王先生,三年前你具體是在北大西洋的哪片海域捕撈到小克萊爾的?”

以王家望慣有的作派,陳竟還以為王家望要端出“真正英倫紳士”的作派,叫華真思先老老實實地把他先人的百年前創業史說完,但不料王家望一聽,先送出一張笑臉,老老實實道:“是在法羅群島的附近。”

隻差一句“回大人的話”,陳竟竟想起他媽的王勝仗來。

陳竟站定再定眼細看,才見偌大一個會議室,原來單單隻有王家望一人“獨上竿頭”,華真思與華院士研究所、國際各研究所的一乾研究人員,合成一個三堂會審的架勢,把王家望架在這裡。

華真思立即道:“具體經緯度是多少?是幾月份的事?具體過程又是怎樣的?請務必說得詳細點,你是在淺海捕撈到小克萊爾的嗎?”

王家望作胸有成竹狀道:“是三年前的八月份,八月十五號,我在北緯七十五度,東經……呃西經十五度,在法羅群島西部的淺海地區——”

華真思旁邊人員與華真思竊竊私語,華真思麵色一變,急極而笑道:“王先生,法羅群島北部的冰島緯度都不足北緯七十五度,你怎麼可能會在北緯七十五度的法羅群島捕撈到人魚?!”

分心歸分心,陳竟在“進化號”也算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見這三堂會審,便揣測出數日以來人魚項目進展大不順利,已有氣口短的坐不住了——至少華真思是著急了,照劉傑所說,“小太子”還指望著這次人魚項目給他在他爸麵前掙表現。

王家望道:“那看來是過去太久,這些小事情我忘記了,不過——不過我與小克萊爾的相遇,便是今日再回想起來,也是猶在昨日。”王家望這演說家般的陣仗叫陳竟歎為觀止,但聽他道:“那是在三年前的八月十五號——我與家人度假,從利物浦乘船前往法羅群島,便是在法羅群島,我得到了上帝的恩賜,遇見了我的小美人魚。”

華真思道:“王先生,我問的是——你是怎麼打撈人魚的?你這麼說,意思是你們在航行過程中,一條人魚自己撞到了你們的船頭嗎?”

隻見華真思已是疾言厲色,陳竟禁不住一樂,心道:“媽的,‘捉龍號’是我倒黴,‘進化號’是這小子倒黴,難不成姓王的說話都這臭德性?”

若不是王勝仗一口河南話,祖譜上可謂“有史以來”都種地,和“英倫紳士”攀不上半點關係,他還真要懷疑王家望和王勝仗是一家子。

陳竟興上心頭,傍在門邊偷聽半晌,但聽眨眼工夫,王家望口中的版本變了又變,一開始說是什麼海上一片血汪洋,發現一條被鯊魚追殺的可憐的小美人魚,叫他這樣的好心人撈上船救助,後來變作受傷的小美人魚主動向他求助,打動了他的慈悲心腸。

可三堂會審實在不好唬弄,幾經逼問,最終叫王家望不得不道:“是……是我叫和我同船的漁民把克萊爾撈上來的,但我本是想好好地把它撈上來的,是小克萊爾實在太調皮了,漁民不小心傷到了它,來不及救助……才要了小克萊爾的命。”王家望道:“可憐的小克萊爾!”

王家望作出哀歎的神色,但陳竟敏銳地從王家望這副追憶光輝的作態之中,捕捉到一絲不為人知的興奮。王家望道:“我也是後來才得知,原來不幸的小克萊爾還是個孩子……這樣就解釋得通了,那天不光看到了小克萊爾一條人魚,還看到了另一條人魚,那也許是小克萊爾的母親。”

“你還看到了另一條雌性人魚?!你確信?!當時它離船多遠?是浮上海麵了嗎?有沒有做出什麼攻擊性行為?”

王家望道:“我確信,是的,它浮上海麵了,我看到了它美麗的臉……也許離船幾百米,我記不得了,不過它沒有做什麼,隻遠遠地看了我們一眼便走了。”王家望感傷道:“也許人魚是有靈性的動物,它知道它的孩子死了,也知道人類是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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