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2 / 2)

“那你悠著腳。”

“……”

孟疏雨挺直背脊,踩穩了腳步。

前邊談秦推開院門,朝裡喊了聲“奶奶”。

黃桂芬立馬迎了過來:“噯!小秦小雋來啦?”

“還有小孟呢。”孟疏雨一回生兩回熟,笑眯眯地打上了招呼。

“小孟也來了啊,奶奶這半個月一直盼著你呢!”黃桂芬拿濕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親昵地攬過她的後背,“來了好,你們爺爺這精神頭一好就閒不住,都練一下午字了,你倆快勸勸他休息去……”

周雋帶孟疏雨進了廳堂。

常秋石正站在書案邊寫字,聽到動靜擱下筆,老花眼鏡往下一撥:“小雋帶小孟來了啊?”

“是我,爺爺,”孟疏雨走上前去,“您最近身體好些了吧?”

談秦撇撇嘴:“爺爺,您這可就重女輕男了,敢情我擱您眼裡就隱形了是不?”

“那你是得往後排排。”常秋石揮揮手示意談秦讓開些,仔細打量著孟疏雨,“爺爺好多了,你和小雋一來爺爺就更好了!”

“那我可得多來來——”孟疏雨想也沒想地嘴甜了一把,說完發現又給自己挖了下個坑,偏頭有點尷尬地看了看周雋。

“嗯,帶你多來來。”周雋倒笑得自然,看了眼不遠處的書案問,“您寫什麼呢?”

“病了一場手上勁都沒了,寫了篇千字文,你來得剛好,看看爺爺這字是不是退步了?”

“我看看。”周雋跟著常秋石往書案走去。

孟疏雨見爺孫倆討論書法去了,和談秦坐到了一邊的沙發,跟端來茶水的黃桂芬聊天。

這邊聊了幾句,一轉頭,見書案那頭常秋石把狼毫筆遞給了周雋:“你也好久沒給爺爺寫字了,今天剛好來上一幅。”

“您這突然一提倒把我考倒了,”周雋接過筆思忖了下,“我給您寫點什麼應應景好。”

孟疏雨擔心地望過去。

估計是不想爺爺奶奶問起,周雋來南淮之前特意扣實了襯衫袖扣,把紗布遮得嚴嚴實實。

所以常秋石應該不知道周雋手腕有傷。

孟疏雨想著給周雋解個圍,作出點不好意思的樣子說:“要不我來寫一幅?我小時候也學過毛筆字,不過就是好多年沒練了……”

“那敢情好呀,小孟你來!”

周雋看了眼走上前的孟疏雨,低頭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寫字不礙事了。”

“哦,”所以周雋剛才不是想推托,而是確實沒考慮好寫幅什麼,“那還是你來吧,我寫得不好看……”

“一起吧。”周雋把筆遞進她掌心。

孟疏雨接過筆,還沒理解“一起”是什麼意思,周雋的手心已經覆上她的手背,跟她一起握過了筆。

人也站到她側後,捱近了她的後背。

孟疏雨心連著肝一顫,緩緩眨了眨眼。

……好家夥,毛筆字怎麼寫來著?

孟疏雨輕飄飄站著,心像懸浮到半空,手也不再受自己掌控,被周雋包裹在掌心,隨他去蘸墨,去落筆,去挪動。

等她回過神一低頭,宣紙上已經赫然落下一個遒勁縱逸的“昨”字。

“這是要寫什麼……”孟疏雨捏了捏掌心的汗,低聲問。

頭頂傳來周雋跟著壓低的聲音:“你名字。”

孟疏雨一愣之下明白過來,出竅的靈魂歸了位,跟著周雋動起筆,寫下了李清照的那首《如夢令》——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窗外夕陽西斜,金紅的光一輪輪鍍上宣紙,把灰白的顏色染得濃墨重彩。

當真像要帶人墜入一場不真實的幻夢。

*

寫好了字,孟疏雨和周雋迅速“分體”。

常秋石又是誇字好,又是誇這首含了孟疏雨名字的詩確實應景,樂嗬著說要裱起來掛在客廳牆上。

孟疏雨一抬頭,才見談秦和黃桂芬已經不在屋裡。

外邊傳來談秦發苦的聲音:“奶奶,今晚有沒有酸菜魚吃啊?”

“缸裡倒還真有條黑魚在,怎麼突然想吃酸菜魚了?”

“因為我既不會書法又沒有女朋友,現在又酸又菜又多餘。行吧,我這就來殺魚了。”

“……”孟疏雨摸摸鼻子看了眼周雋,“要不我也幫奶奶去打打下手吧?”

周雋點了下頭:“不累就去,我陪會兒爺爺。”

孟疏雨轉身去了廚房,問黃桂芬討了點簡單的活做,在水槽前洗了把芹菜,一片片擇著葉子。

黃桂芬看她那雙手細細巧巧,做起活來也是小心仔細得很,沒什麼好擔心,倒是院子水缸邊殺魚的那個在鬼吼鬼叫,說著“出去看一下”,趕緊出了廚房。

孟疏雨讓她放心去,在料理台前專心擇菜。

擇到一半,眼前一晃,兜頭落下一麵素色的布。

孟疏雨一抬眼,見是一塊圍裙。

還沒反應過來是誰,腰上已經環過一雙手臂。

孟疏雨的腰像瞬間軟爛成了泥,隔著兩層襯衣,肌膚相貼的地方也在顫抖發燙。

不需要回頭,她也知道這生理反應是誰給的。

身後人係圍裙的手勢仿佛被拉成慢鏡頭,從前繞後的每一寸都慢得磨人。

孟疏雨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他放慢了動作,還是自己的感官出了問題。

她緊緊攥著指尖的葉子,不敢回頭地問:“不是……陪爺爺嗎?”

周雋的聲音在頭頂笑著響起:“想了想,還是來陪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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