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裕王真的惋惜,“何至於被士大夫們取笑,說他乃是賤人之子,更是走終南捷徑的幸臣。”
贅婿地位低下,連帶著他們的子女也跟著被人歧視。
而科舉出仕的官員,永遠都能居高臨下鄙夷走捷徑的人。
“你覺著以表叔的性子,可願意從官場下麵一步步爬上來?”景王歎道:“每日對著那些愚鈍貪婪的上官恭謹行禮……表叔多半寧可做個豪商逍遙自在。”
裕王默然。
“你知道這些卻故意裝傻。”景王鄙夷的道:“人人都把你當傻子,父皇也是。可我卻知曉你不傻。”
“你有得寵的母妃。我呢?當初宮變時,我的母妃被處死,罪名是弑君的主謀之一。後來查明和母妃無關,可她死了還是死了。處死他的方皇後卻依舊得寵。我能怎麼辦?”
裕王木然看著前方宮殿,“從此我在宮中就如同一條野狗,連宮人都看不起我,覺著我遲早是個倒黴蛋。直至方皇後去了,我的境遇才好了些。”
“你可以展露才華!”景王說道。
“我若是展露才華,太子要收拾我易如反掌。”裕王幽幽的道:“他要收拾我,誰能幫我呢?”
景王有受寵的母妃,而裕王卻隻是一人。
“所以,表叔出現後,你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也不是。”裕王搖頭,“表叔很怪,彆人都唯恐和我親近,他卻壓根不在乎,處處都對我關懷備至。”
“我知道了。”景王突然指著他笑道:“你把表叔當做是……”
“長輩罷了。”裕王故作平靜的道。
“哼哼!”景王冷笑,卻也不揭穿。
“對了,聽說你把先生氣得半死?”裕王換了個話題,“沒必要。”
“這是我的事,和你無關。”景王傲然。
“你母妃會抽死你!”
“放屁!我母妃說了,此事我做的極好。”
兄弟二人就在秋日下默然許久,不知誰先起來,拍拍屁股說:“走了。”
“走了。”
景王去了盧靖妃那裡,盧偉已經走了。
“道歉了嗎?”盧靖妃看著心情不錯。
景王搖頭。
“嗯?”盧靖妃怒了,“為何?”
“我看著他就覺著蠢笨如豕,若是和一頭豕道歉,我辦不到。”
“小畜生!”
景王被禁足了。
盧靖妃說了,餓他兩日。
消息傳到嘉靖帝那裡,道爺淡淡的道:
“辟穀,不是壞事兒。”
……
第一天,景王餓的虛火直冒。
當日夜裡,他先是試圖賄賂看守自己的內侍,被堅定拒絕。
“殿下彆害奴婢。”
這是盧靖妃的心腹。
半夜,內侍正在打盹。
不知何時,一個黑影悄然摸了過來,躡手躡腳的模樣,讓餓的翻白眼的景王嘀咕,“笨手笨腳的笨賊,希望不是來殺我的。”
他經常出宮,在蔣慶之那裡上課之餘,也看了不少閒書,聽了不少故事。
黑影一步一高抬腿的走過來,左右看看,見沒人,這才衝著裡麵低聲說:“四哥!”
“壽媖?”
景王沒想到來的竟然是妹妹。
“四哥!”
借著月色,朱壽媖看到了窗欞裡的景王,趕緊把油紙包遞過去,“給,慢些吃。”
景王嗅了一下,“是表叔家的點心,這是肉鬆卷,這是……椰蓉月餅……”,景王抬頭,“好妹子,四哥沒白疼你。”
朱壽媖扭捏了一下,“其實……”
“什麼?”景王何等敏銳,見狀就知曉不對,馬上不吃了,“是誰讓你來的?”
朱壽媖沒發現景王的異樣,“三哥讓我彆說。”
景王一怔,“知道了,你趕緊回去。”
“哦!四哥你慢些吃,明天我還來。”
“小心些,彆摔了。”景王叮囑道。
“哦!”
月色下,那個瘦小的身影一腳高,一腳低,看著笨手笨腳的遠去。
景王緩緩靠著牆壁坐下,打開油紙包,一嘴咬了半邊月餅。
仰頭看著窗外的半輪明月,突然笑了。
“這月亮,真美。”
……
朱壽媖小心翼翼的繞過這座偏殿,前方一個黑影從欄杆下麵冒頭,壓著嗓門招手,“壽媖,這裡,這裡。”
朱壽媖走過去,“三哥。”
“老四如何?”裕王穿著黑色的衣裳,臉上蒙著黑布。
“還好啦!”朱壽媖說道:“就是餓。”
“那就好,對了,你沒說是我讓你送的點心吧?”
“沒……沒。”
“那就好。”裕王嘟囔道:“若是被老四知曉是我送的,定然會嘲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