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的話,此刻卻令周夏如醍醐灌頂。
他回想起和蔣慶之今日的論戰過程。
“我不該認輸,我這是昏頭了。”
“他那是離經叛道。”
“他竟敢說儒不思進取!”
“他滿口胡言,說我等能力平庸。”
“這不對!”
“可究竟是誰不對?”
周夏捂著腦袋,初冬的寒風依舊壓不住身體裡的燥熱。
他痛苦的看著那些警句,從束發受教以來便被自己奉為圭臬的一句句話,後麵仿佛是一張張板著的麵孔。
“我錯了嗎?”
“可我,怎麼覺著,長威伯說的……是對的?”
……
周夏病倒了。
裕王快活的獲得了一個小假期。
“表叔。”
大清早就來蹭飯,也就是兩個皇子。
“壽媖呢?”小姑娘沒來,多多很是輕鬆。
“不知道。”皇子和皇女的住所隔得遠,平日裡幾乎沒有往來。
“吃飯吧!”蔣慶之餓的不行。
早飯是八寶粥,外加鹵裡脊肉。
八寶粥食材豐富,熬煮的粘稠,一口下去香香甜甜。
但吃多了難免膩味,那就來一塊鹵裡脊肉,讓肉香和鹵味在味蕾上舞蹈。
裕王吃的酣暢淋漓。
“表叔。”景王來晚了。
“給他弄飯菜來。”蔣慶之吩咐道。
景王說道:“不急這個,有個事……”
蔣慶之看了一眼仆從,仆從告退。
景王上前,眼中多了怒色,“有人稟告母妃,壽媖被女官嗬斥責罰了。”
“為何?”蔣慶之不動聲色的把剩下的八寶粥喝下去。
“說是什麼快年底了,壽媖為父皇抄寫經文祈福,寫了半月,卻隻寫了一篇。”
“罰了什麼?”
“餓兩日!”
裕王大怒,“豈有此理!”
景王也是怒不可遏,可二人卻見蔣慶之慢條斯理的吃著最後的裡脊肉。
吃完,擦擦手,蔣慶之起身,“走。”
“去哪?”兩個皇子問道。
“進宮!”
……
大明皇女的地位千差萬彆,其一要看她是否受被帝王寵愛。
其次便是看她母妃的地位。
朱壽媖在宮中近乎於一個小透明,母親在多年前的宮變中,被忌憚她的皇後弄死了。剩下個小女娃,大概皇後也覺得弄死不祥,便留她在宮中和一個小透明般的活著。
皇後不管不問的皇女,實際上還比不上一個女官快活。
至於嘉靖帝,早些年和臣子們鬥的不亦樂乎,沒精力過問後宮事。等他退居西苑後,有二龍不相見的判語在,外加一心修道,故而兒女們各憑本事在宮中折騰。
有娘的孩子是塊寶,不信看看景王,有個寵妃老娘在,不說橫行宮中,但麵對太子也底氣十足。
“奴說過多少次,年底之前務必要把那幾本經文抄寫好,可經文何在?”
殿內,女官張靜在嗬斥。
“大娘子如今整日出入宮禁,越發沒了規矩……”
“我是去表叔家……”
皇長女弱弱的聲音傳來。
“哪有沒事往表叔家跑的道理?不說宮中,正經人家的閨女也知曉在家學針線,學管家,大娘子卻學了一身毛病。”
張靜長得其實不錯,肌膚細嫩,隻是一雙眼頗為淩厲,當初方皇後就是看中了這雙淩厲的眼,這才把她安排在朱壽媖身邊。
此刻這雙淩厲的眼中多了幾分冷意,“奴不管大娘子如何狡辯,經文沒抄寫,便餓兩日。”
“我抄寫了。”朱壽媖抬頭。
“在何處?”張靜喝問。
“我不知道。”朱壽媖眼中多了水光,卻極力忍著,“我放在箱子裡。”她指著邊上的木箱子。
“哪?”張靜一腳踢翻箱子,空蕩蕩的。
“我也不知被誰拿了。”
朱壽媖的聲音越發低微。
“狡辯!”張靜喝道:“今日我責罰大娘子餓兩日,大娘子可服氣?”
說著,張靜掃了邊上的幾個宮女一眼。
朱壽媖嘴唇蠕動。
然後低頭。
“誰不服氣?”張靜喝問。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