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慶之一直覺得太子的資質不錯。
論聰慧,太子不比景王差,且多了雍容和格局。
太子能在嘉靖帝故意疏離的情況下,維持著東宮的體麵和自己的尊嚴,城府和能力都不容小覷。
雖然蔣慶之知曉裕王會是最後的贏家,可他覺得,若是太子被自己這隻蝴蝶改變了命運也不錯。
誰都沒有他清楚嘉靖帝的壽數還很長。
在那漫長的歲月中,蔣慶之有信心把太子給拉過來。
從儒門為他設立的牢籠中救出來。
所以他很樂觀。
“慶之,慶之……”朱希忠在說著些什麼。
蔣慶之覺得自己腦子裡嗡嗡作響。
一種巨大的絕望和沮喪,令他渾身顫抖。
這該死的命運,依舊沿著它的曆史軌跡在前行!
蔣慶之覺得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個笑話。
他茫然抬頭。
“慶之,陛下不對勁。”朱希忠的聲音有些急促,“陛下從昨日開始就不言不語……一直坐在那裡。”
蔣慶之哦了一聲,渾身僵硬的上馬。
“慶之,可是路途疲憊?”朱希忠說道:“不過此刻卻容不得你我歇息……”
“朝中如何?”蔣慶之問道。
“嚴黨此次堪稱是竭儘全力,嚴嵩發作了十餘官員,嚴世蕃在背後出謀劃策,拿下一個四品,兩個五品……趙文華壓住了不少奏疏。”
嚴黨此次堪稱是全力以赴了。
“錦衣衛呢?”
“錦衣衛……你看。”
前方有許多侍衛打扮的大漢,但蔣慶之看到了朱浩。
“陸炳擔心宮中有人伺機下手,便請示陛下,讓錦衣衛進了西苑戒備。”朱希忠說道:“哥哥我昨夜熬了一宿,半夜時有人尖叫,喊什麼陛下病重……”
蔣慶之到了太子的寢宮外。
嘉靖帝就坐在床邊,麻木的看著虛空。
“陛下!”
蔣慶之對太子談不上多少感情,但他能理解太子逝去對重情的嘉靖帝打擊有多大。
嘉靖帝木然依舊。
“從昨日陛下便是如此。”
朱希忠低聲道。
蔣慶之緩緩走進去。
黃錦隨侍在側,見他進來,就苦笑了一下。
蔣慶之指指外麵。
黃錦愕然,指指自己。
蔣慶之點頭。
黃錦猶豫了一下,朱希忠瞪著他,無聲道:“出來!”
黃錦看看嘉靖帝,緩緩走了出去。
蔣慶之走到嘉靖帝身側,輕聲道:“臣雖然沒孩子,卻有了妻子。臣也曾幻想過自己有了孩子後的模樣。
我會背著他去踏青,會牽著他去放風箏,看著他蹣跚學步,看著他搖頭晃腦的讀書……看著他見到少女會臉紅,看著他頂撞我和他娘……”
蔣慶之曾多次幻想過這一幕幕。
“按照佛家的看法,所謂的親情不過是因緣聚合的結果,緣來則聚,緣儘則散。可人之所以是人,便是因為我們有情義。”
那等勘破一切的活法,蔣慶之曾心向往之,但最終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寢宮外黃錦低聲道:“咱勸了陛下一天一夜,陛下無動於衷,長威伯這是……成國公,當下局勢不明,還是讓長威伯先助嚴首輔等人穩住局勢吧!”
朱希忠猶豫了一下,想到老弟的性子,便說道:“再等等。”
盧靖妃那邊遣人來了,“聽聞長威伯來了,娘娘的意思,若是陛下還是渾渾噩噩的,還是讓長威伯領軍彈壓京師為好。”
黃錦點頭,“咱也是這個意思,不過……”
朱希忠說道:“長威伯正在勸說陛下,讓娘娘再等等。”
盧靖妃聞訊後苦笑,“昨夜我苦勸良久,陛下宛若鐵石,絲毫不動。長威伯……罷了,讓他試試也好。”
陳燕進殿,“娘娘,拿住一個鬼鬼祟祟的宮女,說是去送飯,可卻搜出了一把刀子。”
“拷打!”盧靖妃冷冷的道:“非常時刻,莫要顧忌誰是誰的人,哪怕是陛下身邊人,一旦涉嫌,拿下再說。”
“是!”
盧靖妃喝了一口茶水,揉揉額角,歎道:“陛下啊!您該醒來了。”
當年宮變後,嘉靖帝長時間陷入了一種半昏迷狀態,是方皇後主持宮中事務。她大刀闊斧的拿下了不少人,也弄死了不少人。
盧靖妃也有那等果斷,但卻沒有下狠手。
無他,身份不夠。
她隻是寵妃,不是皇後,沒有殺伐大權。
所以此刻宮中最希望嘉靖帝清醒的便是她。
……
“……那二十餘將士被狼群所殺,有人說俺答殺機畢露,弄不好後續還會出手,便建言回京。可臣卻不甘心……”
蔣慶之嘗試了安慰,可嘉靖帝依舊不動。
他心中
一動,想到了後世對嘉靖帝的評價。
道爺睚眥必報,報複心之重,大概在曆代帝王中能排在前三甲。
既然如此,那就換個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