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蔣慶之覺得渾身酸痛。
“太弱了!”
蔣慶之捶打著大腿,讓人去請胡宗憲和徐渭來。
胡宗憲很快來了,但徐渭……
“徐先生躺下了,說是大腿那裡破皮了,不良於行。”
蔣慶之愕然,“怎地比我還弱?”
這具身體竟然出乎蔣慶之預料的堅韌,倒也是意外之喜。
“那事兒你如何看?”蔣慶之點燃藥煙,靠在椅背上,渾身鬆弛的問道。
胡宗憲慢慢品了一口茶水,“好茶!”
蔣慶之也不急,下午的陽光照在外麵,周圍很是寂靜,讓他有一種時間凝固住了的感覺,有些憂鬱……
我啥時候這麼文青了?
蔣慶之自嘲一笑。
胡宗憲放下茶杯,捋捋精心保養的黝黑胡須,“和俺答部貿易乃是國策,關係重大,戶部主事之人不可能不知輕重。”
蔣慶之點頭,胡宗憲繼續說道:“我問了他們販賣何物,說是四書五經……另外還有些雜書。”
“嗯?”蔣慶之懶洋洋睜開眼睛,“四書五經?”
“戶部右侍郎藍青田說這些都是違禁物。”
“有趣!”
蔣慶之笑了笑,這時有仆役來稟告,“伯爺,有戶部右侍郎來訪。”
“說來就來了。”胡宗憲笑道:“此人竟然這般急切,可見頗為惱火。”
“請了來。”
藍青田五十出頭,身材高大,神色嚴肅,見麵急匆匆拱手,“見過長威伯。那些豪商販賣四書五經之事長威伯可知?”
蔣慶之點頭,“坐。”
“本官就不坐了。長威伯,四書五經乃是國朝立國之本,若是輸送至俺答部,不出十年,俺答部必然政通人和……”
蔣慶之頭往後仰,輕輕歎息。
“……此輩貪婪,本官準備罰沒了那批貨物,以儆效尤。長威伯以為如何?”藍青田問道。
“此事吧!”蔣慶之有些糾結,“四書五經能讓俺答部政通人和,本伯覺著有些不靠譜。”
“長威伯!”藍青田瞪大眼睛,“當今大明……”
隨後就是一番讚美,蔣慶之耐心聽完,說道:“當下大明政通人和了嗎?”
“如何不是政通人和?”
蔣慶之看了胡宗憲一眼,胡宗憲做出手握書卷的書呆子模樣。
原來是個迂腐的家夥啊!
蔣慶之本想敷衍過去,可胡宗憲卻給他使眼色。
蔣慶之一怔,放空的腦子裡冒起一個念頭。
戶部乃是緊要之地,道爺讓這麼一個迂腐之輩執掌右侍郎這個要職,唯有一種用意,那便是利用藍青田的迂腐和死板,為大明看守國庫。
嘖!
這用人之道,果然還得學啊!
蔣慶之覺得此人可以拉攏。
於是蔣某人的不耐煩瞬間消失,臉上多了溫和的笑意。
“此乃小事,我自會處置。”
藍青田卻愕然,“小事?長威伯不知,從本官嚴令不許販賣四書五經到今日,一共來了五批人尋本官,各種威脅利誘……”
他突然撓撓頭,“說來……本官覺著此事是個大麻煩,竟然下意識的想把事兒丟給長威伯。真是不該啊!”
這人還有些可愛!
蔣慶之不禁樂了。
胡宗憲挑眉,心想這等妙人兒嘉靖帝是哪尋來的?
“我說小事便是小事,藍侍郎請回吧!”蔣慶之頷首,富城上前,“藍侍郎,請。”
藍青田跺腳,“此事……罷了,本官再看看。”
“這是個妙人。”胡宗憲笑道:“若是能拉攏過來,伯爺在戶部也有了根基。六部之中首重吏部,不過吏部很難安插人手。其次便是戶部。藍青田此人若是認準了誰,定然難以撼動。”
蔣慶之意動了。
“不過此事卻是難為。”胡宗憲說道:“伯爺主持與俺答部貿易之事,若是太過苛刻,那些商人難免會有怨言。若是暗地裡弄些手腳卻是麻煩事。”
“老胡。”
“伯爺!”
“對付商人要兩手準備。一手拿著肉,一手提著棍子……”
……
藍青田回到戶部,馬上就吩咐道:“讓那些商人來一趟,就說本官有話要說。”
“侍郎,長威伯那邊……”
“哎!”藍青田歎道:“長威伯倒是爽快,想把事兒接過去。可他行事太霸道,本官擔心後患無窮啊!”
“把事兒丟出去了再說。”官員苦笑,心想彆人都恨不能事少,你這個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是什麼。
“你懂什麼?”藍青田正色道:“聖賢學問乃是我大明獨有,豈可示之於蠻夷?”
晚些十餘商人來了。
“見過侍郎。”
十餘商人很是恭謹。
藍青田板著臉,
“本官與長威伯商議,四書五經不可出關……”
“藍侍郎,四書五經不過是熏陶罷了,小人聽聞朝中一直想把儒學傳播於四海,咱們販賣四書五經,不正是為國效力嗎?”
“是啊!”
“藍侍郎,難道朝中改主意了?”
藍青田沒怎麼和商人們打過交道,沒幾下就招架不住了。
商人們何等奸猾,見狀越發得意,越說越來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