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忙,我先回去。”蔣慶之說道。
老熊瞪眼,“老夫說了請你飲酒慶功,說了便要算數。”
得!
老頭執拗,蔣慶之也就安坐下來,隨手拿起一本書翻閱。
熊浹急匆匆進宮求見嘉靖帝。
“……長威伯說南北隔閡才是大明最大的危機。若是不能解決,遲早會成為……”
“會葬送大明?”
“是。”
嘉靖帝眯著眼,“你覺著他這番話如何?”
熊浹行禮,“臣一直以為陛下偏愛親人,可今日長威伯一番話,卻令臣羞愧難當。”
“哦!”道爺摩挲著玉錐,“這話怎麼說的?”
“臣曾聞明君必有賢臣為伴,長威伯這等大才,不重用便是暴殄天物!”熊浹認真的道:“臣願讓賢。”
道爺:“……”
熊浹歎道:“陛下,這個大明危機四伏……臣……”
“想致仕?”嘉靖帝眯眼看著熊浹。
“臣擔心死在吏部,會壞了吏部的風水。”熊浹抬頭,目光平靜。
“朕修道多年,不懼這個。”
“那麼,臣再乾幾年?”
“就死在吏部吧!”
“臣,遵旨!”
七十多歲的老天官認真行禮,直起腰時有些艱難。一隻手扶住了他,熊浹借著力站直,本想感謝,可一看扶著自己的竟是嘉靖帝。
“朕會死在帝王禦座之上,而卿死在吏部,死得其所。”
嘉靖帝說道:“這個大明危機四伏,可有人說,危機也是機遇。你我君臣齊心協力,什麼危機都攔不住這個大明的中興!”
“大明中興!”熊浹心中一震,他失儀的直視帝王,“這是陛下的心願嗎?”
“不。”嘉靖帝搖頭,“這是朕的責任。”
“義無反顧?”
“義無反顧!”
“好!”熊浹點頭微笑,“多年前陛下隱入西苑,臣一直在想,從此後這個大明隻是苟延殘喘續命。臣在想,大概此生再也見不著那位雄姿英發的帝王了。沒想到多年後,臣竟然再度聽到了中興一詞。死亦無憾了!”
老頭兒眼中都是興奮之色,顫顫巍巍的告退。
“黃錦!”嘉靖帝指著他,黃錦趕緊過去攙扶。
“不必,老夫還能走。”熊浹緩緩而行,那腰背越走越筆直,當走出大門時,竟抬著頭,看著天際,舉起雙手。
仿佛在歡呼著什麼。
他突然回頭,“敢問陛下,危機便是機遇,此話何人所說?”
“慶之。”
“果然是他,年輕人,哈哈哈哈!”
王氏正在親戚家暫住,是日接到消息,吏部重啟對南方官員的考評。
“為何如此?”王氏突然尖叫,“定然是蔣慶之在作祟!定然是他!”
心胸狹隘的人,總是覺得全世界都在針對自己。
熊浹召集吏部相關官吏,嚴厲抨擊了南方官場抱團,互相遮掩,以至於官員考評淪為形式。
就在眾人以為熊浹會拿南方官員開刀時,吏部突然爆出消息,十餘收受賄賂的官吏被拿下。
熊浹的動作令京師官場為之震驚。
“那些官吏收受了好處,為人謀前程,為人遮掩……”夏言和蔣慶之在庭院裡緩緩而行。
“熊浹老當益壯。”蔣慶之讚道。
“伯爺!”胡宗憲來了,“吏部突然發動,南方此次官員考評三成被評為作偽,需重新評議。整個京師恍若地龍翻身……”
“南方隻是一個引子,他們害怕北方官場也如此整肅。”夏言笑道:“慶之,若是那些人知曉始作俑者是你,你小心出門被人套麻袋毒打。”
“我怕了嗎?”蔣慶之嗬嗬一笑。
第二日,他就接到了‘噩耗’
“吏部有人說,那日你與熊浹商議後,隨即熊浹便出手整治南方吏治。如今許多人叫囂著要取你項上人頭。”
唐順之看著這個年輕人,認真的道:“可後悔了嗎?”
蔣慶之搖頭,“這個大明需要一場刮骨式的療傷。而我,願意做這個執刀人。哪怕前方乃是萬丈深淵,我也將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