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寒霆在書房枯坐了一夜。
燈未開,暗夜中隻有一點暗淡的光芒在閃爍,煙灰缸裡已經落了滿滿的煙頭,他一根一根地抽著,一晚上動也不動。
他想起音音跟他說的每一句話,她說離開他之後,她一定會過的更好。
這一點他從來不懷疑,就是因為她離開他之後她會過的更好,他才走了這一步棋,他要保證她和慈兒的絕對安全,而現在留在他身邊,已經不安全了。
桌子上,擺著三封信。
一封是他寫給嶽父杜月笙的,今天晚上就要寄出去,信上沒有談太多,隻是請他幫忙照顧榮音母女,以他的能力定能護她們周全。
一封是他寫給榮音的,這封信勢必要封存起來,等到日後有機會再寄給她。
第三封,是他寫下來的遺書,是寫給段家的家人及後人的。
他所有的牽掛和難以言說的心事,都在這三封信裡了。
另外,旁邊還有一封他手寫的離婚聲明。
書房的門吱啦一聲被推開,段舒嵐走了進來,她打開燈,就看到段寒霆僵硬的麵龐和紅腫的眼泡,她輕歎一聲,將門帶上。
走過去,她便看到了書桌上連擺著的三封信,還有一封離婚聲明。
在看到“遺書”的那一刻,段舒嵐沒忍住,捂著嘴巴,眼淚奪眶而出,“你、你、你……你說你這是圖什麼呀?”
段寒霆咬住煙頭,垂下眉眼,看著那封離婚聲明,隻覺得心口絞一般的疼。
他不圖什麼,他就圖榮音和慈兒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為此,他什麼都能豁出去,何事都能夠承受。
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裡,他啞著嗓子問,“小七怎麼樣?”
段舒嵐抹了把眼淚,深吸了口氣,道:“一整天都沒說話,剛才我以為把他哄睡著了,一抹枕頭,是濕的,小家夥在被子裡哭的一抽一抽的。”
“哭什麼?”段寒霆蹙了下眉。
段舒嵐氣道:“你說他哭什麼!小七和慈兒從小一起長起來的,乾什麼都在一起,這突然分開了,他能受得了嗎?你彆看小七小,心裡敏.感著呢,什麼他都知道,哭怎麼了,你當誰都跟你一樣狼心狗肺呐!今天榮音和慈兒從家裡離開,我都不敢帶著小七出去,否則還不知道兩個小東西要哭成什麼樣。”
她罵著罵著,又哭起來,“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非要鬨到離婚這一步?音音那麼能乾的一個人,留下來幫你不好嗎,你乾嘛非得自己一個人扛?”
段寒霆又點上一支煙,默默地抽著,良久,才緩緩開口。
“我當然知道音音的能力和勇氣,如果我把我的打算告訴她,她一定會窮儘一切力量助我完成,可姓宋的是什麼人?我既然已經決定跟他分庭抗禮了,就得做好最壞的打算。兩虎相鬥,必有一傷,而我倆隻要一鬥,那就不是傷的問題了,而是死。萬一我死了,音音怎麼辦,讓她成寡婦嗎?”
“呸!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彆說死的不一定是你,就算是你,你怎麼知道榮音不願意為你守寡?”
“我不願意。”
段寒霆硬生生道:“我怎麼舍得讓她為我守寡!”
他太了解榮音是個什麼脾性,她認準的人,認準的事,犟的像牛一樣,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她重情重義,又敢作敢當,最不怕往自己身上攬責,萬一他真的死了,她一定會替他守著段家,把段家老老小小都扛在肩膀上,一輩子都耗在這裡了。
可是,憑什麼呢?
段家的擔子,不應該由她來扛,他更不希望她的後半生都守著他的棺材過,她還這麼年輕,還有大半輩子可以去經曆,去生活,甚至重新嫁一回。
她那麼優秀,那麼完美,從來都是搶手的,愛慕她的人千千萬,他不愁她嫁不出去,可是……
一想到她或許會成為另一個男人的妻子,另一個男人將擁有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身子還有她的心,他就覺得受不了,一分一秒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