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縮在角落裡的女人一直背對著獄卒,宋悅冷聲要她轉過臉來時,才低垂著腦袋緩緩轉身。
幾乎是一眼,她就認出了這個女人。
是王二小姐身邊那個能讀懂唇語的小丫鬟!
“果然趁亂混了人進來……”宋悅冷聲自言自語,眉頭緩緩皺了起來,雙手往後背一負,聲音陡然多了幾分壓迫力,“你也有幾分本事,能混進皇宮。”
如果說每個成功的男人身後都有一個成功的女人,那柳懷義身後的,一定是個不省心的女人。王二小姐懂得為自己謀福,多半在接觸柳懷義時,順帶把他結交的黑白兩道厲害人物都結交了個遍,柳懷義尚且逃不出天牢,她倒好,得了朋友相助,把她救了出去。
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光她那不會武功的丫鬟,還不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入皇宮,隻有在黑白兩道都有人,用上藏在皇宮的內應,再叫上江湖的武林高手趁亂換人,才有可能在守衛重重的天牢之中偷天換日,混入押送洪全寶的隊伍出宮。
小丫鬟雖然有些畏懼這樣的陣仗,但顯然是來之前就做好了被拷問的準備,見她有威逼之意,連忙咬下了牙關間藏著的□□,瞬息之間,就倒了下去。
“……”她有一句不雅的話,想當麵和王二小姐說。
王二小姐出逃的線索在吞毒自儘的小丫鬟那兒就斷了。她又看了一眼柳懷義,心想果然應了那句“大難臨頭各自飛”,看來這兩人也多半是利益勾結,真正的情意沒有多少。或者說,可能柳懷義對王二小姐存了些餘情,可王二小姐在存亡麵前,還是拋棄了柳懷義。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她蹲下身子,忽然對柳懷義一笑:“被信任之人拋棄是什麼感覺,現在體會到了麼?”
柳懷義緊緊握著鐵柵欄,關節微微泛白,雖然麵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從他不均勻的呼吸中,依然能看出,他很生氣。
生氣就對了。
宋悅笑得愈發意味深長,話語輕柔飄忽,在陰沉的牢獄之中,帶著一絲黑暗的蠱惑:“原本你們會一起死,葬在一起,但她為了生存下去,獨獨拋卻了你……你就不想報複嗎?”
常年關在這裡,雖然沒用什麼刑罰,但光是那黑暗絕望的日子和周遭犯人的哀嚎,就足夠崩潰一個人的心誌了。
如果猜得不錯……柳懷義已經熬不住,要黑化了。
沉默許久的柳懷義猛地抬起了頭,眼神帶著一絲瘋狂:“那個女人……我就算死,也不會讓她好過!不會!”
“那就把你知道的東西都告訴朕。”宋悅的笑意深了深,幽深的眸子看著他的眼睛,“告訴朕所有的線索,朕能幫你把她抓回來……你在燕都交好的官員,還有江湖人士,都一一說出來,讓朕好好查一查……”
……
從天牢回來時,宋悅手上已經有了新的貪官名單,這次是帶著確鑿證據,可以直接查辦的。
她將名單重新抄寫了一份,給了李德順,讓他等待時機,一旦燕都穩定下來,就陸陸續續把他們撤下去。
根據柳懷義所言,他帶王二小姐見過的官員比較多,而武林人士卻很少,因為王二小姐嫌棄那些江湖人舉止粗俗。她想到要帶王二小姐出宮,必須是武藝高強的武林人士才能做到,便把目標放在了這為數不多的江湖人士身上。
範圍一下縮小了很多——除了遠在趙國的靈山派,就剩下行蹤不定的魔宮。
而她正好在燕都見過魔宮之人,這嫌疑……就很大了。
原本她想,反正銀子也要回來了,就沒必要拿王家開刀。但現在……如果王二小姐隻是想逃走活命,她或許能放她一馬,但如果是想趁亂礙她事兒……那就對不住了。
【可是,宿主你已經拉足了她仇恨,以她的心胸,你覺得她會放過你?】
宋悅:……
誰放過誰,還不一定呢。
天色已經亮了起來,宋悅估摸著,現在已經到了白天,洪家軍又久攻不下南門,扛不住持續作戰,是時候暫時收兵了。她不再等待,從煉丹房換了衣服,從地道裡走回了自家宅院。
係統提醒得很對。她的敵人不止是王二小姐,有些事情,必須謹慎一些。
燕都裡要是有內奸,或是想將她置之死地的人,完全可以趁洪家軍圍城的時候,從內部搗亂。
而固守城池,最重要的就是糧草的供應,這些天她必須得小心自己在燕都裡存的那些糧草,彆被有心人給燒了。她還指望著它扛過旱災,順便賺一筆彆國的銀子來著……
司空彥給她的那部分糧草,都是她明麵上弄來的,正大光明的叫大內侍衛看守。可她以“宋悅”的名頭買下的那些糧食,雇的看守全是些附近住著的百姓,沒幾個練家子,要真正遇上了能來事兒的,估計不太妙。
……
同一時間,趁著蒙蒙亮的天色,王二小姐穿著一身黑衣,蒙著麵,來到了燕都中最大的一間糧倉。
魔宮之人因為玄虛閣而損傷慘重,好在她的貼身丫頭機靈,借勢把她救了出來。
如今王家已經倒了,柳家也不用指望,燕國無她容身之處。她清楚形勢,在和魔宮之人逃離燕都之前,必須狠狠報複姬無朝一把。
他不是能耐麼?如今叛軍都攻到了皇城,要是沒了糧草供應,看他能堅持多久。
悄無聲息將一個皇帝拉下馬,想想就讓人激動得渾身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