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有一碗湯藥,觸之有餘溫,照料她的人顯然沒走多久。
她記得自己是攔了一輛商人馬車,也把銀票拿給了趕馬的小廝,後來好像就昏了過去……還算好,不是光拿錢不乾事的人,沒把她丟馬廄裡。
再隨便掏了掏口袋——幾張大麵額的銀票還在兜兒裡,她有些驚奇的數了數,發現隻少了一張,暗道這人真是老實得可以,趁火打劫都不學。
清醒了些,就想去洗洗這一身狼狽,坐在床上檢查一番,可以確認她身上隻有一道比較深的傷口,其他都是被輕輕劃割破的,並不礙事,而衣服上沾染的鮮血似乎都是彆人的。
臟,忍受不了,一定得換掉。
她去了一趟院子,先用井水把頭發洗了一遍,打理得稍稍齊整些,像個人樣了,才幽魂似的慢悠悠往大堂走,去找店家換身衣服:“小二,小二在嗎?”
腿不能邁大,動作稍稍一大就會牽動傷口,束手束腳的。要是有止疼藥她一定買兩瓶。
這時正好小五撩開簾子往院裡走,見一個披頭散發、渾身是血的女人,先是嚇了一跳,又被那張洗淨後堪稱完美的臉驚了一下:“你,你是我救的那個人?”
他還以為是個臟兮兮的江湖客,沒想到……竟是個美得如此驚心動魄的虛弱女人。
宋悅盯著他,覺得有些眼熟,還以為是昏迷前多看了兩眼才造成這樣的錯覺,也沒多想,勉強笑了笑:“多謝救命之恩。”又從懷中掏出一些銀票,“不知這是何處,我想儘快趕往燕國,能不能搭上一趟順風車?”
小五還沉浸在眼前的美色之中,有些呆呆的,直到銀票被推到麵前,才連忙搖頭:“反了反了,皇……我家黃公子去的是齊國,恐怕不能載你。不過……這一路上我有熟人,到時候聯絡聯絡,估計可以給姑娘搭上順風車。你傷勢這麼重,受不了舟車勞頓的,還是先歇息幾天,等等消息吧?”
當他安頓好這位姑娘,回到皇上麵前,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齊晟正在桌邊寫著什麼,餘光瞥見他進來,將紙張折好,收起了毛筆:“天已亮,該上路了,讓你拿的大裘呢?”
小五一個激靈:“現、現在?”
現在就走,那位需人照顧的姑娘怎麼辦……
“你心裡藏了事。”齊晟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給人一種無聲的壓力,“不妨說與我聽。”
小五子從小與他一同長大,一直在殿前伺候著,從未有過異心,今天這種狀況實在少見。
“奴才不敢隱瞞……就是……就是昨天在路上撿到的那位……那位姑娘,她才剛醒,需要人照顧,況且奴才剛剛許諾她,要給她找輛去燕國的馬車。”小五在他的注視下有些慌張,拚命找理由,“再說,她手上有幾張秦國的大額銀票,身份或許不簡單……”
“還真是奇妙的緣分,那居然是個姑娘。”齊晟淡笑了一聲,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也不責怪,“已經看上了?”
小五麵上微紅,有些羞於表達,沒點頭也沒搖頭。
“隻要那女人身份沒有問題,便無礙。”對於這些可有可無的小事,他向來是無所謂的,處理起來也就隨心所欲。小五子怎麼說也是他看著長大的,他自然會放任些,“記住彆耽擱正事。最遲今天正午出發,可以帶她回齊。”
得到了皇上的應允,小五眼睛亮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皇上從前就不屑情愛之事,如今竟然通情達理許多。連忙伏跪在地:“多謝皇……公子!”
這一上午,肉眼可見的,小五子變得勤快了許多,剛過了一炷香就又端著燕窩粥往樓下跑。齊晟看在眼裡,不知不覺將所有情緒化作一聲冷諷的輕哼。
或許是感同身受了,才會這麼通情達理。
有些人的心愛之人就在眼前,眼角眉梢都透著幸福,而他找了數年的那個人卻依然不知所蹤。
他索性起了身,有些煩躁的走下了樓。小五似乎失了平常對他情緒的敏銳感知,甚至對他的到來都毫無察覺,還在一門心思地挑揀著姑娘愛吃的菜,直到他出聲:“不知是什麼人讓你如此神魂顛倒,還遲遲不敢表白心跡。”
他倒想去見見了。
……
宋悅剛剛換上一件乾淨衣服,才剛走出屏風,就察覺門口一道冷厲氣息,似乎還帶著淡淡的殺氣,心中一陣警醒。
莫不是魔教的人追來了?這麼快?不,她現在去的是齊國方向,正好和他們錯開了一天行程……難道說這個地方早就埋伏好了魔教的人?不論如何,此人氣息幾乎不可聞,給她的感覺類似玄司北,內力也應該和他同屬一個檔次……難道又是個隱世已久的絕頂高手?天要亡她!!
不顧傷口作痛,她迅速抽出冰魄劍,準備先發製人,猛地劈殺過去。
對麵的人速度更快,幾乎隻能捕捉到一抹殘影,她動作本就不宜大,才過了十幾招,就被他反剪雙手,折在背後製住,從頭到尾竟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碰著。
“身受重傷,劍勢也這麼凶的……世上不多見。當真有幾分實力,可惜被中了毒掌。應該是魔教教主乾的,那人也的確不憐香惜玉。”齊晟隻對她後背上的掌印感興趣,仔細看了幾眼,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大致劃出掌印的範圍,即便隔著一層布料,一雙銳利的眼也能從她的細微動作中看出傷在何處。
遲來的小五見她雪白的衣料上漸漸暈染了血跡,就猜到是剛才一番打鬥後傷口崩裂,有些心疼,猶豫了片刻:“您……她還傷著呐……”
齊晟這才一把鬆了她的手腕,有些不滿意:“此人心思敏捷,應變極快,你怕是鎮不住。為什麼會看上這種姑……”
話音未落,宋悅甩著被捏疼的手腕旋身,剛好和他打了個照麵。
兩人齊齊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