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真的太累了,又或許是沒什麼氣力脫離這個讓她不知所措的擁抱,薑眉略顯僵硬的身子逐漸不再那般抵抗,淺淺用手扶住他的肩膀。
顧元琛心中暗喜,麵上卻並不顯露太多。
"那這就算是你答應了本王,若是以後再說這種大逆不道,惹得本王生氣的話,也休怪本王罰你,明白嗎?"
她輕嗯了一聲,枕墊著顧元琛的肩膀闔目,即便才縫針上過藥的傷口被壓得生疼,顧元琛也沒挪動身體。
隻不過是貪戀這片刻的溫存。
約靜靜坐了片刻,便至黃昏之時,何永春也讓人將做好的飯菜送來薑眉的房間,打開食盒的時候,飯菜的香熱氣充盈了整間屋子,她低垂的眸子難得添了幾分光亮。
“餓了?”
顧元琛也無需侍人在旁,自己動手把飯菜和雞湯從食盒裡麵端了出來,隻是不料這碗碟還燙著,蹙著眉看了看自己被燙紅的指腹。
瞧薑眉又在發呆,他借著表露著自己不滿,提醒她將注意力放在飯菜上。
“你倒是自在,什麼都不做,就站等著吃飯嗎?”
她回過神來,念了句對不起,便拿著勺子給顧元琛盛了一碗雞湯,給他在碟子裡依樣夾菜。
“不要你伺候,吃你的飯去,本王有手有腳。”
“我不餓,”她在桌上寫道,"你吃完了也早點休息,我們明日還要早早趕路。"
“……本王不說第二遍,吃飯!”
他把方才被她夾滿菜的碗碟放到她那邊,可是看到她的眼神,又擔心她胡思亂想,便柔聲道:“若是在自己的地界上用膳,我沒有讓人伺候的習慣……你可能不知道,並非是我不想吃你夾的菜。”
“嗯。”
這是唯一她能發聲表達出來的最簡短的回應,她似乎並沒有什麼胃口,把那碟子中的菜都吃了,將雞湯一口飲儘,便再也不動筷子。
顧元琛忍著餓,冷冷道:“本王和你搶吃的了?還是這飯菜太過粗陋,一點也不合你的胃口?好啊,我折舊抓館驛內的廚子,帶到地麵前讓他好好向你謝罪。”
薑眉握住他的手,連忙寫道:“不要。”
“我吃東西會很快……”
顧元琛不懂她又再煩惱什麼,隻是靜靜盯著她看,他生氣時,麵容比任何時候都冷厲,薑眉也不是傻瓜,她明白像顧元琛這樣的人,肯低下頭來對她說一些吐露心意的話,能在意她幾分,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她是想和他保持些距離,卻也並不一定是這個時候。
在無聲的壓迫下,薑眉拿起筷子重新吃飯,隻當顧元琛從未坐在對麵。
他也明白了什麼叫做“吃東西會很快”,她把食物看做充饑恢複體力的東西,也並不在意味道,胃口不小,也不是如饕餮一般風卷殘雲,沒有吃相。
隻是單純地吃得又快又乾淨,若不是她好心留了一半飯菜,顧元琛沒可能搶過她。
他借著喝湯的名義,掩麵偷笑,隨後喊侍人來,將方才的飯菜再上一份。
“吃吧,不夠還有,你早說不就好了,本王的人委屈都不能受,豈能餓了肚子?”
看她吃飯倒是很有趣,顧元琛養尊處優,自小也學得是文雅行事,多年病著,灌了不知道多少湯藥,對吃更是提不起什麼興致。
隻是有她在對麵坐著,吃著飯還能紅了臉,倒也有了不少胃口。
“你可有什麼愛吃的東西?喜歡什麼口味的飯菜?”
他依舊斯條慢理吃著,卻也不忘和薑眉說著話,似乎是下定決心要改掉這個啞姑娘話少陰鬱的毛病。
薑眉咽下一大口米飯,學著他的樣子擦了擦嘴角,局促地寫道:“我什麼都吃。”
“誰不是什麼都能吃,可是總要有幾樣你喜歡的——沒什麼,隻是你這次護衛本王有功,待趕赴北邊與血羽軍總將會合,本王自會好好的獎賞你。”
她猶豫了片刻,寫道:“羊肉,還有酥餅。”
顧元琛知道這是實話,心中大喜,又問是什麼酥餅,如何做得,薑眉卻答不上來,隻知道是小瑩送給她的一份。”
“哦,那應當不算是酥餅,隻是烤製而成的炊餅,待到開春之後,本王便讓人從江南送來。”
“謝謝。”
薑眉有些受寵若驚,一時話也多了起來,竟然主動問起了顧元琛將來幾日的行程安排,說出了她的顧慮。
周雲自然是窨樓一流的殺手,既然有人派她前來,那麼後續的殺手隻多不少,如果依舊按照先前的路線規劃,隻怕會遭遇更多危險。
她不好意思把飯菜吃光,索性找來了紙筆寫:“你有沒有想到,是誰會泄露你的行蹤?窨樓行事有自己的規矩,我們殺人行刺,都是依照雇主給的消息。”
“不是'我們',你現在是本王的人,記好了——坦白來說,不知道,不知道王府中的消息是如何不脛而走的。”
“你真的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嗎?是不是你做了什麼事?”
他裝作慍怒之意,不滿道:“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本王如今屢屢遭人行刺,是本王有錯嗎?本王嘔心瀝血創建血羽軍,收複國土,誅殺逆賊,究竟有何罪過,至於讓你,讓她們下這般死手?”
薑眉回想起這數日來與顧元琛相處的種種,回想起許多他隱藏在罵名背後不為人知的一麵,滿懷愧疚向他道歉,卻被他用遞來一塊遞到了唇邊的雞肉止住了話語。
“你能擔心本王,說明你還有幾分良心。”
她平生裡從未被人喂過飯菜,可是顧元琛已經將金尊玉貴的手伸了過來,焉有拒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