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飛瀾被這念頭生生噎住, 餘光一掃,蕭玄舟和謝濯的目光俱看著尹蘿的方向,心下“咯噔”一聲。
蕭玄舟神情無異。
謝濯則麵覆霜雪, 眼中寒意更甚。
……莫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尹蘿與謝濯又發生了什麼?
要是待會兒尹蘿過來, 表現得更為在意謝濯,這可怎麼辦?
謝驚塵看清了尹蘿表情凝固的刹那。
她看見他就不肯走過來。
臉上的笑也即刻消失。
自花池邊他言明妖氣存在, 她便開始躲他, 百般做出避之不及的姿態,與先前判若兩人。
昨日如此,今日亦然。
不同的是。
此刻她望向他,水眸輕霧朦朦,再度做出茫然無助的荏弱姿態。
難道她又去見了那個半妖,怕他當場拆穿麼?
謝驚塵抿唇不語,終是移開眼, 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尹蘿開始慢慢地挪動步子。
曲宴亭臨湖, 通聯外界。乍看是尹家宅院的突破口, 實際這地方最為隱蔽堅固。
尹飛瀾的護衛侍從守候在外。
守一不在其中。
尹蘿提著食盒猶豫要不要轉交。
距離她最近的護衛發現了她,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可以進去嗎?”
尹蘿問。
護衛道:“當然可以!”
語氣之堅定, 態度之誠懇。
尹蘿放心大膽地往裡走,還很配合地放守二去和小夥伴玩耍,準備與尹飛瀾進行“兄妹的友好場合”。
……這場合是哪門子的“可以”?
她剛從廚房出來不久, 還沒來得及換上今日約會裝, 就這麼碰見蕭玄舟。
還有個和她相衝的謝驚塵也在場。
最重要的是, 她在栗子糕下麵留了字。
待會兒當場打開,跟公開處刑有什麼區彆啦!
四個人的場合。
三個人心不在焉。
蕭玄舟起身,尹飛瀾險些跟著站起來, 謝驚塵亦握緊了杯身。
蕭玄舟徑直走到尹蘿跟前,伸手接過了那看上去有些沉重的鎏金雕花食盒:“路不大好走,注意腳下。”
他的態度和動作太過自然,將整件事變得理所當然。
尹飛瀾都沒有反應過來,一時啞然。
謝驚塵放下了玉杯。
身為當事人的尹蘿自己都不太清楚,食盒是怎麼順理成章到蕭玄舟手中去的。
他今日好像更主動了點。
尹蘿想。
“謝謝。”
尹蘿小聲地道,經過一塊略大的怪狀石頭,她狀似不經意地抓住蕭玄舟的袖子。
蕭玄舟身形微頓,配合著放緩步調。
尹蘿試探結束,又放開,隻是距離隨著步伐漸漸地同蕭玄舟拉近了些。
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尹家的家風沒刻板到成婚前不許有親密舉動,她和蕭玄舟又是正當的未婚夫妻關係。
要不是感情不夠深厚,當場跳起來抱一下也不是不能考慮。
兩人並肩而行,身影款款。
這般望去,實在是郎才女貌、賞心悅目,又頗為契合。
待到亭中,尹蘿自然而然地隨著蕭玄舟就近落座——蕭玄舟與尹飛瀾之間。
“兄長。”
尹蘿對尹飛瀾行了禮,正對著的便是謝驚塵。她避開他的目光,中規中矩地道,“謝公子。”
謝驚塵亦不看她,冷淡還禮。
她身上的妖氣已經非常稀薄了。
若非仔細探尋,幾乎感覺不到。想來她沒有再去見那半妖,隻是留下的氣味太深。
妖多偏執,立了血誓她也敢肆意妄為,若無其事地又來同蕭玄舟拉拉扯扯。
謝驚塵少有如此沉不住氣的時候,那縷淺薄的妖氣裹挾在女子香氣中,難以忽略,從前他從未覺得對妖魔氣息的過分敏感會是一種麻煩。
尹飛瀾直覺謝驚塵瞧著越來越不妙,趕忙開口道:“你過來做什麼?”
左前側方。
蕭玄舟拿了隻空玉杯,卻不是倒百花釀。
而是從腰間的玉佩取了株丹芝草,將其中清甜甘洌的汁水倒在了杯中,悄無聲息地放在了尹蘿的座前。
尹飛瀾:“……”
嘶。
很難形容他這一刻的心情。
仿佛牙酸。
蕭玄舟靠譜到他這個兄長毫無用武之地,還生生被比得失職了。
蕭玄舟若是稍微刻意點、殷勤些,尹飛瀾還能找找理由,指其攀附。偏生這人行事自如,尹蘿都不顯驚訝,儼然這兩人相處時便是如此。
——尹蘿當然是驚訝的。
但有了上次蕭玄舟隨手往茶裡扔赤炎丹的舉動,她好歹是有心理準備了。
她同蕭玄舟道了謝,對尹飛瀾道:“本是來給兄長送吃食的。”
“什麼吃食?”
尹飛瀾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沒功夫關注兩位“妹夫”了,手已經按在了食盒上,嘴卻不饒人,“一個人提著這麼重的盒子亂逛,摔了夠你受的。”
這食盒壓根就不重,不知他怎麼得出的結論。
尹蘿亦按著食盒蓋子,抿著唇,不讓尹飛瀾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