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飛瀾以為她被自己說兩句就生氣,僵持沒多久,生硬地道:“我是讓你下回帶好婢女出行,這些活計用不著你動手。”
此話一出,蕭玄舟和謝驚塵俱瞧了他一眼。
尹飛瀾在外是說一不二的火爆性子,火起了對著德高望重的世家族老也能罵得肆無忌憚,這會兒輕易便服軟了。
尹蘿錯愕著強調:“我……我這是送給兄長的。”
“我知道啊。”
尹飛瀾不明就裡,仍要去掀。
尹蘿死死壓著不放手。
蕭玄舟看著這一幕,忽然開口道:“尹二小姐親自來送的東西,不論是什麼,尹公子都會高興的。”
這話說得隱晦,卻在無形中將在場的另外兩人排除出去。
尹飛瀾這下便懂了。
這是尹蘿專程送給他一人的東西,卻沒想到這裡還有外人,不想他就此打開。
他還怕尹蘿不分輕重地壞了事,如今看來,她還是念著他這位兄長,更重於“妹夫”,不由地生出幾分得意。
“……哦。”
尹飛瀾應了一聲,臉上現出笑,“什麼好吃食,也值得巴巴地送來。”
說著,他將本放在桌上的食盒隨手提了下去,放在自己身後。
尹蘿鬆了口氣。
這場合指名道姓不讓打開食盒,確實是顯得小家子氣,故而她一直沒想好措辭。
蕭玄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尹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清新可口,正符合她的喜好。她朝蕭玄舟露出個甜甜的笑,毫不掩飾的大方坦蕩:“我以為你晚些才來的。”
言下之意,她其實也有東西給他,隻是沒想到他也在。
蕭玄舟嘴角掠起淺淡弧度,嗓音清潤溫和:“有些事要處理。”
尹蘿乖覺地點頭。
她走了這麼段路,臉上漸顯紅暈,看上去倒像是見著了心上人而無比羞怯。
落在謝驚塵眼中隻餘下刺眼。
虛情假意,朝三暮四。
“若不議事,在下先告辭了。”
謝驚塵帶著冷意開口,語氣毫無溫度。
尹飛瀾欲言又止。
蕭玄舟看了看謝驚塵。
尹蘿聞言,迅速離座:“本是我不慎攪擾了,東西送到,我這就走了。”
她直視著謝驚塵:“還望謝公子莫怪。”
“……”
謝驚塵不避不閃,自她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他放在桌下手攥了攥掌心,“尹二小姐言重。”
尹飛瀾無端緊張,生怕在場諸位一個不慎做出些什麼超出預料的事。
尤其是最置身事外的謝驚塵。
尹蘿再度一禮,轉身離去。
她步伐比來時快得多,被什麼洪水猛獸追趕似的,頭也不回。
謝驚塵不覺氣悶。
他自己也不知為何煩躁,隻不喜尹蘿這故作界限、有意區彆為之的作勢。
“尹公子言及書閣與花池一事乃一脈相通,不知何意?”
謝驚塵心中波瀾,麵上依舊冷得風平浪靜。
尹飛瀾咽下喚侍從來送一送尹蘿的話,公事公辦地順著說了下去。
……
世家之間暗流湧動,同盟短暫,說起話來總有九曲十八彎;又根係錯雜地連結著,說完了一樁還有數不儘可說道的。
尹飛瀾平素還算長於周旋,今日念著食盒裡的東西,說完牽扯的幾樁事就打算止住。
否則吃食放壞了誰來賠?
誰知謝驚塵也是迫不及待的樣子。
蕭玄舟又一貫不是主動挑事的脾性。
這可好。
三人意見一致,完美散場。
謝驚塵走得最快,饒是如此卻無慌亂急切之態,身姿舉措挑不出半分錯處。
守在入口處的護衛見他出來,連忙抱拳:“謝公子!”
謝驚塵頷首還禮,抬眼便望見了站在樹下的尹蘿。
她換了身衣裳,散花雲霧的煙羅裙,尤顯清雅脫俗,靜靜佇立於陰影處,如一支無聲盛放的花。
謝驚塵的腳步緩緩停下。
尹蘿看見了他。
一反常態露出鮮妍明媚的笑,朝著他小跑而來。
謝驚塵心中生疑,然而卻身姿未動。
“兄長!”
尹蘿自他身邊擦肩而過,身上的香氣無形籠罩了他的半邊身子。她的聲音裡有著不必言明的喜悅,稍停了一停,堪稱恣意地又喊道,“蕭玄舟!”
這細微的停頓,倒讓人明了,後麵那個名字才是更令她期待卻小心觸碰的。
“成日沒個正形。”
尹飛瀾簡直沒眼看。
尹蘿絲毫不怵,大大方方地道:“你們說完了事,該讓我把人帶走了吧。”
尹飛瀾嫌棄地擺擺手:“趕緊走。”
他手中提著食盒,便不訓她了。
尹蘿便站到蕭玄舟身側去,仰著臉朝他笑,語氣卻驟然輕了不少:“你歸我啦。”
蕭玄舟微怔。
尹蘿悄悄地拽了下他的手臂,牽引著他靠攏,神色狡黠又靈動:“我們走吧。”
這樣直白熱烈,毫不掩飾。
難怪。
蕭玄舟道了聲“好”。
抬首,謝驚塵的身影已不在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