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尹蘿警惕地察覺到了。
她壓根沒睡著。
可能是謝驚塵從見到她開始, 她就處於一種掉血狀態,受襲擊、掉山崖,後麵還直接昏迷了, 以至於謝驚塵對她的身體狀況十分沒有信心,白日裡兩人共處,入夜便早早督促她休息。
大多時間她都待在無垢影車裡, 逛街那幾步路還不夠消耗精力的,這會兒毫無睡意。
又來捉她?
這次她一定要看清是哪個殺千刀的。
尹蘿控製著呼吸,全神貫注等待時機,對方身上熟悉的冷冽氣息若有似無地在靠近的距離中圍攏。
是謝驚塵。
半個時辰前他將她送到屋內, 該說的話都說過了,怎麼又偷偷摸摸地過來?
……他們現在沒必要走這個路線吧?
尹蘿沒有完全放鬆。
謝驚塵的身影停在床邊。
這間客棧價格不菲,遮光效果極好,尹蘿閉著眼裝睡, 無法通過細微的光影變化來判斷謝驚塵當下的動作。
靜等了一會兒,她的額頭被貼住了。
“?”
不是撫摸或者某些親密前奏暗含意味的曖昧,僅僅是貼著, 就像……試探人有沒有發燒那樣?
尹蘿暫且沒感到任何不適, 沒有立即睜開眼睛。
大概有一陣功夫, 謝驚塵移開了手。
過了會兒,指尖又落在她的左臉頰,觸碰的力道太輕, 反帶來難捱的癢意。
流連至鬢邊,稍作停留後滑到了頸項。
“……”
該不會要掐我吧。
脖頸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謝驚塵的聲音響起:
“你醒了。”
如金玉相擊, 無端撩人。
尹蘿睜開眼,黑夜中沒能馬上看清謝驚塵,卻感覺到他的手指上移, 在唇角短暫停留。
謝驚塵道:“你有心事?”
“沒。”
尹蘿張口說了一個字,便發覺吐息宛如在親吻他的手指。
從認識起,謝驚塵與她針鋒相對、捉到她“三心二意”,並因此鄙薄生厭;崖邊相救,她與他荒唐一夜,自此關係發生了改變。
尹蘿一直困惑於他的感情由何而起,是為了負責任,可在照漁村綠雲罩頂他仍未放手——除了蕭負雪,謝驚塵是目睹了她和姬令羽深夜相會的。
同樣是被親弟弟“綠”了,一則有幻境在前,二則他們兄弟二人互換,蕭玄舟本就是虧心之人。
況且,蕭玄舟既沒撞見過她和姬令羽,也不知道她和謝驚塵的那晚。
他的求婚遠不如謝驚塵的堅持來得震撼不解。
尹蘿知曉謝驚塵喜好親密之事,近些日子逐漸回過味來:會不會……這是謝驚塵的xp啊?
不屑於她的那些事,卻正正被戳中了取向,又因為教養嚴格,謝家對族中弟子私德要求甚嚴,發生了關係就認定了這是伴侶。
一身反骨的叛逆王者當然不容許搶奪。
當初他對她的冰冷嫌惡,指斥言猶在耳,但如今隻剩他們兩人相處,謝驚塵一次都沒提起過姬令羽的事。不是不在意,而是正如客棧撞見,是引以為恥,避之唯恐不及。
真要結婚相守,這件事一定得說個清楚。尹蘿不同,在照漁村已經引爆過一次,她能感覺到謝驚塵和失蹤前的相處有微妙差彆,謝驚塵不提,她沒必要冒險。
尹蘿撐起身子,唇角的手滑落,虛虛停在她的肩膀上,看不出是阻止還是放任。她傾身往前,勾住他的肩膀,順勢便摟住了他的後頸,整個人靠了過去。
謝驚塵頓了一下,單手環著她的腰,另一手停在她蝴蝶骨處,輕而易舉將她往懷裡更抱近了些。
“我看是你有心事才對。 ”
尹蘿大半的力道都倚在謝驚塵身上,半張臉埋在他肩頸處,夜色中的話語也自有低緩惺忪的柔軟,“什麼都不說,卻深夜造訪?”
謝驚塵身姿一瞬收緊,往旁側偏了偏,到底沒真的躲開:“……你身上的怨氣難以感知,暫且不能確定影響幾何。”
尹蘿半是玩笑地道:“你們家的人該不會因為這個不讓我進去吧?”
謝驚塵道:“我們不回主宅。”
“嗯?”
緩緩僵住。
謝驚塵注意著她的反應,眸色深了深,道:“我既承諾,便會正大光明地與你成婚。”
尹蘿抬起頭,同他對視片刻,湊過去親了下他的唇角——正在他方才觸碰她的位置:
“辛苦我們謝大公子啦。”
“……”
謝驚塵眼睫垂落,一副難以接近的疏離模樣,手卻扣緊了她的腰。
尹蘿點到即止,趁著氣氛問道:“你說是接到了信,告知我在裴家,可找到了送信的人麼?”
不用想都知道是姬令羽。
謝驚塵眉目清冷:“你以為會是誰?”
尹蘿故作茫然:“我想不到。”
謝驚塵扣著她的頸項,垂首再度吻了過來。
尹蘿主導的吻往往小打小鬨,一旦謝驚塵主動便有些不好招架。
洶湧,深入,迷亂。
尹蘿喘不上氣了就抓撓他的手背或掌心,全看當下的姿勢為何。
她氣喘籲籲地伏倒在謝驚塵肩頭,想:
這樁婚事謝家要是不退,夫妻生活可能不會很和諧。
親吻的次數增多,尹蘿愈能感覺到謝驚塵並沒有滿足。糾纏之後,清冷寒霜融化,剔透琉璃染上欲色,再沒了高高在上的漠然旁觀。
謝驚塵順著她的脊背,似有幾分慵然,內心隱現的情緒被平息,浮現的殺意被他掩蓋得嚴嚴實實,連同那些她與旁人沾染的過往、許嫁瞬間的遲疑,經由重重吐露的字句鎮定無異:
“還未查清。”
同她締結了血誓的那隻九尾狐,他應當儘早殺了。
有血誓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