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難得消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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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來的迅猛,滴滴答答,沿著屋簷一路滑下。在地板上濺起潮氣,落在宋琢玉的腳踝之上。

他斂了斂沾濕的衣擺,辭謝了楊家眾人想要相送的好意,拎起一把油紙傘,直愣愣地闖入了雨中。

韃靼大軍兵臨城下,戰事吃緊,朝堂政策朝令夕改,民不聊生。

楊府的高牆,是城中大多數百姓,窮極一生也跨不過去的天塹。

門內宴飲作樂,大談兒女情長,門外家國病困,風雨飄搖。

此番種種,縱使宋琢玉再有心,也終是自己一人之力,螳臂當車而已。

痛心疾首,卻無可奈何。

雍州很少下這樣大的雨,此刻風雨大作,雷聲滾滾,從遠處轟鳴而來。街巷上的行人頓時散去。他手中的傘似乎同他一樣,成了擺設。

宋琢玉緩緩地走著,步履一如往常矯健。

粉色的桃花在雨幕中掙紮,花瓣上積蓄著雨水,被狂風吹落。宋琢玉走過去,伸手,十指撫過花枝。

滿園春色,是宋靜慈留給他最後的念想。

宋靜慈的眼睛很靜,是介於沉靜和心靜之間的狀態。他已經快忘記了母親的樣子,但是母親笑意盈盈的眼睛始終在他腦中浮現。

宋靜慈閒暇時刻最愛蒔花弄草,她常常對宋琢玉說,把花養好了,也就能把人養好。

“哢嚓”一聲,宋琢玉輕輕折斷了那根桃枝,放入懷中。

他抬手打開門鎖,看見院內的景象,先是一怔,後又連帶著折枝的那隻手都頓住了。

各類花卉,除了搬不動的,不論高低陰濕喜好,都蓋上了油布,整整齊齊地碼在牆邊。

有的花枝長,頂著油布,雨水沿著油布滑下,落在中央,聚集成銅錢一樣的水汪。

沒想到許劍知看起來不著調,卻是個有心人。

宋琢玉輕輕地打開許劍知的房門。

房間暗暗的,沒有亮燈。枕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許應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胸膛隨著呼吸起伏。長發如墨,散落在耳後。她的唇角天生向上,即使不說話,也讓人心生親切。

睡著的時候,真是難得消停,宋琢玉心道。

他抖落了花枝上的水,還留下的殘瓣沿著許應的鬢角,一步步地描摹著她的臉龐。

許劍知,你到底是什麼人呢?不去引誘無知少女,做些彆的事不好嗎?

宋琢玉站在床邊,高大的身影擋在許應的臉上。許應似是感受到了,抬手揉了揉眼睛。

又規規矩矩地放下了。

他扣過許應的手,靜靜地看著。

這雙手很柔軟,皮膚輕薄白皙,可以看見血管在疤下流動。指甲長而銳利,卻剪得圓潤,與手的主人簡直是大相徑庭。他把這雙手抬到眼前,指縫裡的墨跡看得清清楚楚。

他輕輕嗅了嗅,清麗的墨香幽幽散開。

指節冰冷,透著不屬於春天的死氣。

許劍知的手,總是這樣的冷。宋琢玉握住了她的手腕。

乾淨,瘦弱,隻有一根骨頭孤零零地撐著。

許應聽著雨聲,心無雜念,安安穩穩痛痛快快地睡了一個時辰。夢裡她自由自在,像一個正常的大學生一樣,三五成群地趕早八,在宿舍樓下看情侶們接吻,在緊張地考試周中一邊複習一邊罵娘。

忽然,她的腦子又開始不清醒起來,想起來許建剛一腳把她從沙發踹到茶幾,一會兒又想到輔導員對她假模假樣地照顧,七零八落,渾渾噩噩。

最後,她什麼都見不到了,她走進了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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