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祥(2 / 2)

縱使周嬸管著縣衙後院,她也隻是個頗為體麵的下人,而陶枝身份再低,隻要世子認下孩子,做個姨娘是不難的,到時也算個主子了。

當主子的,又怎麼可能這般握住下人的手呢,怕是不小心碰到了,都會嫌棄。

國公爺的那幾個妾不就是,長公主在府裡住著的時候,一個個畏頭畏尾,老實巴交,等長公主回了公主府,過不了幾日就現原形,要這要那的把下人指使得團團轉。

國公爺後院去得少,也不愛插手女人間的事,隻要不鬨出人命,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國公府的下人並不好當,周嬸母子算幸運了,跟著世子外放,避開了不少煩心事。

是以,周嬸以為陶枝沒必要這般禮待自己,孩子就是她最大依仗,多帶著孩子到世子跟前露臉,才更緊要,可陶枝並沒有那麼做,反而極有耐心地同她閒談,叫周嬸內心如何不感動。

明鳶身為周嬸的乾女兒,眼瞧著二人親昵的樣子,自己卻插不上半句話,不覺心頭一酸,看比自己貌美許多,又比自己顯小的女人更不順眼了。

這女人說有二十了,可又哪裡看得出來,臉皮兒跟嫩豆腐似的,掐上一掐,興許還能溢出汁來。

再看如今處境,一個被婆家告上公堂的小寡婦,還帶了個拖油瓶,本該灰頭土臉地吃牢飯,卻陰差陽錯地入了縣衙大院,過上了如客人般舒舒服服的日子。

這又是個什麼道理。

明鳶心裡不舒坦,私下找周嬸抱怨:“孤兒寡母的,又有官司纏身,就這麼讓他們住在官衙裡,外頭那些人該如何想,大人這幾年辛苦樹立的威信,又該如何維係。再說了,大人對她分明無意,她還想把孩子賴到大人頭上,大人都沒說什麼,娘你怎麼還信上了,對她那般照顧。要是大人哪天不耐煩了,把人攆了,您這不是就白費工夫了。”

孩子是不是大人的種,尚且存疑,即便大人認下了,也不能外傳,為免人多嘴雜,偌大衙門,唯有周嬸母子和明鳶知曉,至於那日的婆子,周嬸也有反複敲打過,把嘴巴閉緊了,若有大人的不實謠言傳出,當心她翻臉無情。

明鳶樣樣都好,唯有一點,對陸盛昀身邊出現的女人敵意太大,說來也並非女人之間的撚酸呷醋,隻因陸盛昀在她心目中宛如神祇,莫說尋常女子,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公主,也配主子不起。

陶枝一個被婆家厭棄的小寡婦,莫說給主子做妾,即便當個丫鬟,給主子提靴,那都不配。

明鳶對陸盛昀忠心是真,所以,哪怕她說話不中聽,周嬸也忍了,好脾氣道:“這些話,你同我說說也就算了,再不能跟人講半句,特彆大人那裡,大人有自己的考量,不是我們能琢磨的,我們把自己的分內事做好,彆的莫操心。對陶娘子和那孩子,你也客氣點,哪怕再不喜歡,你也要裝個樣子出來。”

最終,周嬸仍是將不情不願的明鳶打發到了小院照看陶枝母子。

院裡有小廚房,鍋碗瓢盆,還有柴火爐灶一應俱全,無需勞煩明鳶,陶枝自己也能把日子過好。

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地對自己好,陶枝從小就嘗遍了人情冷暖,過往的那些人裡,真心對她好不求回報的,也隻有姐姐和夫君了。

正是這兩個極好的人,卻沒得好命,可見這世道有多不公。

又或者,便如吳氏所言,她確實八字不祥,對她好的人都會被她所克。

陶枝蹲坐在灶前,往裡頭添柴火,直到煙氣往外冒,火苗子滋滋地燒得正旺,她後退兩步,把緊跟著自己的小娃也往一邊推:“鈺兒,你離遠些,彆熏到了。”

“我要和娘一起。”小孩才不管日子苦不苦,累不累,隻要和娘在一起,他就開心。

小娃更加貼緊了陶枝,抱著她的胳膊:“娘,你彆不要我,我會聽話的。”

吃過苦的娃娃早慧,半夢半醒之間,聽到娘說他是什麼大人的孩子,還把他塞給彆人,他心裡怕極了,以為娘不要自己了。

他才不要當什麼大人的孩子,娘親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人,他隻想和娘親在一起。

陶枝又哪裡舍得將孩子給彆人,那時的她迫於無奈,饑寒交迫,又有惡人窮追不舍,她再入不得縣衙,她和孩子未必能活到今日。

陶枝將孩子抱起,坐遠一些,又能感受到柴火燃燒帶來的暖意,低著腦袋,同孩子臉貼臉:“娘怎麼可能不要鈺兒,我們鈺兒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以後也會過上更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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