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傳聞中的倪少爺(2 / 2)

卻是彆人的熱鬨。

喬黛染一言不發地坐著,眉頭輕蹙,目光凝重,塗著暗紅唇膏的嘴唇不自覺地緊抿著,腦海不斷重演昨夜“夢裡”離寒的容貌和話語。

突然。

整個門店安靜了下來。

突然的吵鬨引人注意,突然的安靜亦然。

喬黛染回過神來,移目,疑惑地看向突然安靜的銷售人員……隻見,葉心儀激動地跳起身,像是護食的惡狗一樣指著踏進門店的那個人說:“你……你來乾什麼?!”

喬黛染順著葉心儀憤怒的手指看過去——

是穀子鋒。

穀子鋒快37歲了。

五官端正,是從前曾經流行的國字臉。皮膚不太黑也不太白,眼角有幾道淺淺的魚尾紋。不多不少的頭發梳成了大背頭。嶄新的暗藍色襯衫,洗舊的黑色牛仔褲,腰間係著一條H大LOGO皮帶——那還是從前的喬杏華買給他的——穿著一雙限量版的黑色球鞋。

20年前的翩翩校草,如今已是稍嫌油膩的大叔了。

葉心儀激動地指著穀子鋒,憤怒地說:“你來這裡乾什麼?!”

與葉心儀的激動憤怒截然不同。

穀子鋒自認風流地把雙手插進牛仔褲口袋,自認帥氣地邁著不合格的貓步走到翡翠區,隔著玻璃展示櫃、站在葉心儀的麵前,明知道不受歡迎卻還死皮爛臉地對葉心儀說:“我是來找你表姐的。”

喬黛染瞥了一眼距離甚近的穀子鋒,不屑地撇了撇嘴,置身事外地彆過眼,繼續坐著。

與喬黛染的置身事外截然不同。

其他銷售人員跟葉心儀同仇敵愾地紛紛站起身,七嘴八舌地對穀子鋒說——

“你居然還有臉來找黛染姐?!”

“黛染姐不要見你!”

“你走!”

“這裡不歡迎你!”

“黛染姐也不歡迎你!”

明明這些女人都在憤怒地瞪著他,穀子鋒卻自以為還是20年前的翩翩校草,在女人的注視之下隻知道油膩地側身靠著玻璃展示櫃,一手撐著玻璃櫃麵,一手把五指插進大背頭耍帥地梳了梳,45°斜看遠方地說:“什麼黛染姐?我是來找杏華的。”

半年前匆匆辦了離婚手續之後,穀子鋒就沒有露過臉,自然不知道喬黛染改名的那些事了。

空氣驟然凝固。

葉心儀和其他銷售人員全都呼吸困難地憋著氣,莫名緊張地看向本欲置身事外的喬黛染。

喬黛染不悅地挑起眉,萬般不樂意地用眼角餘光冷冷地瞥向穀子鋒。

穀子鋒整齊的上排牙齒和參差的下排牙齒驚訝地呲著,舌頭直打結地問:“你……你……你是杏華?”

穀子鋒被喬黛染的眼神嚇呆了。

20年來,喬杏華看穀子鋒的眼神從來都是崇拜、愛慕、深情、溫柔。就算聽聞穀子鋒拈花惹草的桃色緋聞,喬杏華的眼神最多也隻是摻雜了傷心、痛苦、自責、自卑。

但是……

眼前……

那樣不悅、不屑、銳利、拒人於千裡之外、甚至有一種讓人想要下跪的眼神……穀子鋒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隨即雙膝莫名發軟,差點真的跪了。

不不不!

穀子鋒在心中告訴自己:隻是杏華而已,杏華能有什麼可怕的?

對啊!

喬杏華就是困在他的鼓掌之間、被他玩弄了20年的老女人而已,能有什麼可怕的?

穀子鋒馬上恢複沒皮沒臉的模樣,隔著玻璃展示櫃,如螃蟹般斜著往喬黛染挪近一步——迫於喬黛染無以言表的氣場,這一步頂多隻能算是小半步——穀子鋒雙手交握,把雙手手臂緊貼玻璃展示櫃櫃麵,往喬黛染探著身體,眯著小眼睛還自以為是電眼地直盯著喬黛染。

若仍在薩釋國。

穀子鋒這般賤民,就連跪著偷看一眼她鴛鴦金絲鞋麵的資格都沒有,如今,穀子鋒竟如此直盯著她看……簡直放肆!

喬黛染帶怒橫了穀子鋒一眼。

穀子鋒嚇得像是被子彈擊中似地往後一縮,那子彈還是散彈,打得渾身的表皮皮膚都在顫栗……穀子鋒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後又咽了一口口水,那一口口的口水卻噎在喉頭,不上不下,卡得他差點窒息。

穀子鋒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的喬黛染——

瘦了。

而且是瘦了很多。

眼耳口鼻似乎還是從前的眼耳口鼻,加起來卻比從前好看太多,可能是因為臉瘦了五官顯得精致了,也可能是因為妝變濃了。頭發盤起,卻無算損柔亮與光澤。製服的樣式還是跟從前一樣,從前穿出的是老舊門店銷售人員的感覺,如今穿出的卻是大牌的高級感。

外在的變化固然巨大。

但最讓穀子鋒不可置信的,是喬杏華整個人的氣場完全不一樣了。

像喬杏華那種討好型人格,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傻憨憨,蠢呼呼,對誰都嘻嘻笑,完全沒有脾氣可言的女人……怎麼可能散發讓人不敢直視不敢褻瀆的女王氣場?!

穀子鋒用力晃了晃頭,心想:我一定是餓瘋了,才會有這種錯覺。

自信心再次盈滿身體。

穀子鋒再一次隔著玻璃展示櫃探向喬黛染,露出不算白的牙齒、自認迷人地笑著對喬黛染說:“杏華啊,半年沒見,你變得好漂亮啊,我都差點認不出你了。”

奉承話誰都愛聽,但出自穀子鋒的嘴,她隻感到惡臭。

哼。

在心底冷哼一聲。

喬黛染冷冷狠狠地收回眼角餘光,輕蔑到了極點。

穀子鋒又往喬黛染挪近了一點點——隻敢一點點,多一點點都不敢——穀子鋒學著90年代的電影裡麵、痞子男調戲女人的畫麵,45°歪頭,歪眼看著喬黛染說:“杏華啊,這麼久沒見,你一定很想我吧?”

哼。

喬黛染無聲地嗤了下,眼睛往穀子鋒的反方向白了一白。

穀子鋒故意調高聲調,好讓門店裡麵所有人都能清楚聽見地說:“就算你不說出口,我也知道你一定很很很想我。我們認識了20年。這20年,你一直都死心塌地地愛著我。當初我答應跟你結婚,你說能夠嫁給我,就是你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也是你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你還說隻要能夠每天都見到我,折壽十年都願意!”

穀子鋒停頓了三秒。

眼珠賊溜溜地掃過門店裡麵的所有人,唯恐這些人沒有聽清楚喬杏華對他有多癡戀……自覺停頓的時間夠長,足以讓這些人消化他剛剛說的話了。

穀子鋒再次定睛看著喬黛染,更加自負地說:“半年沒見著我,你一定很想我吧?你一定想我想得很痛苦吧?”

又停頓了兩秒。

穀子鋒繼續說:“你這麼痛苦,能怪誰?隻能怪你自己!我說你好好的,搞什麼自殺,提什麼離婚?隻有我這麼好人。發現你自殺就送你去醫院搶救,你說離婚就由著你的性子答應跟你離婚……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願意縱容你的任性和無理取鬨了。”

又停頓了一秒。

穀子鋒上癮似地聲調越來越高,那聲調都要趕上宣旨太監的聲調了:“我說啊,你都三十好幾的老女人了,還這麼任性無理不懂事。我說啊,你這半年因為見不著我而承受的痛苦,全都是你自作自受!也隻有我這麼好人,知道你痛苦,特意過來讓你見見我。”

穀子鋒說嗨了,不帶停頓甚至不用喘氣地繼續說:“我們離婚了就是離婚了。我已經大發慈悲地給過你當我老婆的機會了,是你不懂得好好珍惜。現在我不願意跟你重新結婚,你也不能怪我,隻能怪你自己。”

穀子鋒:“我知道,我不願意重新跟你結婚,你一定很傷心很痛苦很難過……好吧!”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