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是因為吃飯的時候,倪寒確實對她的說話方式產生疑問。喬黛染不希望,倪寒認為她是一個奇奇怪怪的人。
不全是——
她需要在這個年代繼續生活下去。既然無法掙脫,那便隻能努力適應。雖然,在薩釋國的十六年裡,她從不知道“努力”為何物。但是,這裡終究不是薩釋國。
“在想什麼呢?”葉心儀拉了拉喬黛染的衣袖,順道拉碎喬黛染的沉思,“你剛才跟倪少爺去哪裡了?”
“鏡花水月。”喬黛染答。
“然後呢?”葉心儀眨巴著眼睛。
“用午膳。”
“然後呢?”
“味道極好。”
“然後呢?”
“吃了不少。”
“然後呢?”
“你說呢?”喬黛染不悅地瞥了葉心儀一眼,“你是沒看見我嗎?”
“啊?”
“你沒看見我坐在這裡嗎?”顯而易見,喬黛染“然後”當然是回來上班了。
“哎喲!”葉心儀衝喬黛染甩了甩手,宛若手搖大葵扇的媒婆,“人家的意思,是問你跟倪寒少爺都聊了些什麼啦!”
“那。”喬黛染學不來葉心儀那副媒婆模樣,語氣滿是貴族的傲嬌,“你跟畢繁鳴又去了哪裡?你跟畢繁鳴又說了些什麼?”
“我?”葉心儀萬萬沒想到喬黛染會反客為主,“這個……我……呃……”
雖然葉心儀跟喬黛染全程壓低聲音說話,可是沒有顧客的門店安靜得很,葉心儀能夠明顯感受到其他人都在伸長耳朵“偷聽”她們的對話。喬黛染並非一定要葉心儀回答,但是,喬黛染散發的氣勢總讓人不敢敷衍。
葉心儀羞紅了臉,埋頭,低聲說:“我們去吃了午飯,然後……”
突然。
一對情侶模樣的顧客走進門店。
衛冬妮手忙腳亂地加緊清潔地板的速度,其餘店員包括葉心儀在內、全都停下了偷聽和說話,站起身,帶著一臉的職業假笑招呼顧客去了。
喬黛染沒有站起身迎接顧客,她隻是繼續坐著,微垂的雙目注視著櫥窗裡麵的翡翠。這些翡翠在現代可算是極好的貨色,但是,跟她從前在薩釋國所用所戴差遠了。
也罷。
喬黛染根本不在乎這些翡翠,她的心神早已飛到倪寒身上了。
****
下班之時,已是黑夜。
黑夜就像是一場漫長的夢,朦朧又不真實。
自從來到這個年代之後,喬黛染總有這種朦朧又不真實的感覺。尤其看到璀璨的霓虹、絡繹的車水馬龍,這種感覺便就更加強烈……一切,仿佛是一場夢,卻是一場醒不來的夢。
喬黛染跟葉心儀走出門店。
穿梭在老舊街區的夜景之中。
喬黛染雙手放在身前,輕挽著一個墨綠色的小包包——不是什麼高貴的牌子,卻是喬黛染精挑細選的——無數次走在這老舊街區之間,心底卻仍是感到陌生,讓人恐懼的陌生。
葉心儀大概是察覺喬黛染心底的恐懼。
每天晚上,葉心儀總會挽著喬黛染手臂,跟喬黛染並肩一起走過這個老舊街區。一邊走,一邊嘻嘻哈哈地說著些有的沒有的……這,大概是喬黛染唯一不嫌棄葉心儀聒噪的時候了。
突然。
兩盞光亮的車頭燈由遠而近,照射在喬黛染跟葉心儀的身上。喬黛染跟葉心儀下意識地眉頭緊皺,活像兩隻被燈光捕住的兔子,一動不動地釘在原地。
車子在喬黛染跟葉心儀的身旁停下。
那是一台好幾百萬的豪華轎車,縱使在夜色之中,黑色的車身仍是閃爍著星辰般的光澤,一看就是平日花重金保養的。
喬黛染跟葉心儀疑惑地看著這台豪華轎車。
豪華轎車的車窗,緩緩下降……
無論是喬黛染還是葉心儀,心中都各有期盼,期盼會看見她們各自想見的人。
然而。
車窗降下。
坐在轎車裡麵的,居然是解華川。
解華川?
喬黛染跟葉心儀疑惑地麵麵相覷。
夜色與霓虹糾纏,清晰可見解華川臉上莫名的凝重與湧動。
解華川抬頭看著喬黛染——
解華川坐在汽車後座,比站著的喬黛染矮了不少,自然是要仰視喬黛染。許是“仰視”的緣故,喬黛染感覺解華川有一種卑微的親近欲。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喬黛染以為解華川要流眼淚了。
喬黛染心中納悶:如此解華川,著實奇怪。
解華川似乎吸了一口氣,臉上的卑微淡了一些,眼底的湧動卻更加劇烈。
喬黛染無法理解。
解華川開口對喬黛染說:“喬小姐有時間嗎?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喬黛染本想說:本公主休息的時間極為寶貴。加之,本公主無話跟你說。
但是。
解華川的眼神,竟讓喬黛染無法輕易開口拒絕。
喬黛染看向葉心儀。
葉心儀一臉不知所措地衝喬黛染搖了搖頭,意思是:我也不知道發什麼事情了。
然後。
葉心儀又往解華川車子的方向撇了撇頭,意思是:你去就去吧,反正還有兩步就回到家了,你不用管我。
解華川沒有催促喬黛染,隻是默默地注視喬黛染,默默地等候喬黛染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