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彆重逢。
她的一雙眼眸湧動著雙行酸楚,仿佛有無儘的思念欲要傾流而出——離寒無法得知,她身體內有另外一份情感,為他憂傷的剪水雙瞳而深深悲涼。
她抬手,捂住生疼的心臟,卻無法捂住她傾流的眼淚。
眼淚。
潸然。
無論滄海桑田,她的眼淚,始終是離寒一生的悲傷。
“為何哭了?”離寒沙啞著聲音,溫柔地問。
“沒有。”她垂下眼眸,“我沒有哭……”
“可是大哥待你不好?”離寒的眼眸,突閃寒光。
“我和他挺好的。”你不管我,我不管你。這種相處方式,確實,挺好。
“那便好……”離寒努力扯了扯嘴角,扯出無限酸楚。
“二哥,你清瘦了很多。是不是邊塞條件太艱苦?不如我去求鳶蘿皇後,讓你留在……”
“不必。”離寒搖了搖頭,打斷她的話,“邊塞,並沒有你們想象中苦寒。”
“當真?”她懷疑。
“當真。”離寒點頭——與其看著心愛的女子成為彆人的妻,他寧願獨守苦寒。
“命人給你送去的黛衣和錦書,你都收到了嗎?”
“收到了。”
“其實……那錦書是我親筆書寫的,那黛衣卻不是我親手染的。”
“我知道。”離寒淺淺一笑。
“你知道?”她錯愕。
“傻瓜。”離寒的淺淺一笑,染上回憶的悲涼,“手拙如你,豈能染出那般工序繁複的黛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能收到你的錦書,我已經很高興了。”
離寒本欲伸手撫摸她的鬢發,就如小時候一樣……終究沒有伸手……離寒情深若許的剪水雙瞳,透過她的眼眸,注視她的靈魂。
離寒說:“縱使我們此生,有緣無份。往後生生世世,我惟願永不負你。”
咫尺天涯。
相對無言。
離寒衝她淡淡一笑,隱入了黑暗之中。
……
……
薩釋上師在紫紗嫋娜的檀香木涼亭內,撫著琴。
她撩開嫋娜紫紗,走進涼亭,附身,從身後抱緊了薩釋上師。
“怎麼了?”薩釋上師停下撫琴的長指。
“沒怎麼了。”
“發生何事了?”
“錦瑟皇上死了。”借口罷了。
“我知道。”
“你不為此感到難過或者感觸嗎?”
“生死有命。”
“若今日死的是我,你也會這般冷靜地說‘生死有命’嗎?”
“不許胡說。”
“告訴我,如果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不許胡說。”
“回答我,好嗎?”
“我不會讓你死的。”
“你不是說‘生死有命’嗎?”
“你和彆人不一樣。”
“我愛你。”
她的這句“我愛你”比從前的每一句“我愛你”都更堅定。因為這句“我愛你”既是說給薩釋上師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離寒,是曾經的黛染的摯愛。
薩釋上師,是現在的黛染的最愛。
縱使拔不掉曾經的黛染種下的情根,卻也絕不能舍她心愛的軻倪。
她更抱緊了薩釋上師。
或是感受到她的不安,薩釋上師居然沒有讓她鬆手。於是,她就在薩釋上師的身後,靠著薩釋上師的背,沉沉地睡著了。
黎明逼近。
她醒來,在薩釋上師的額上印下一吻,便不得不匆匆離開紫瑤宮。
黎明前的夜,很黑。
她心有旁騖地走出紫曼羅迷宮,一個失神,就要迎麵撞上巡邏的侍衛。
幸而。
此時。
一抹黑影將她拉進了紫曼羅叢中。
“啊……”
在她驚叫出聲之前,那抹黑影及時捂住了她的嘴。
那抹黑影正是離寒。
侍衛從紫曼羅旁走過。
離寒拉起玄色披風、用身體遮住了他倆。
侍衛走遠。
離寒鬆開她的嘴,後退一步,隔空看著她躲閃的眸……空氣壓抑得近乎折磨,無由的心虛讓她垂下了頭。
“你與薩釋上師……”
離寒沒有繼續往下說,空氣中卻響起了離寒心碎的聲音。
昨夜和她道彆過後,離寒便一直暗中跟在她的身後。
本來。
離寒隻是想默默地護送她回和鳴殿,就如從前一般。
誰料。
離寒發現她沒有回和鳴殿,而是走進了紫瑤宮。
她在紫瑤宮內待了整整一夜,離寒便在紫瑤宮外等了整整一夜……這漫長的一夜,時時刻刻都在無情地啃咬離寒的心。
涼風吹過。
幾片無香的紅杏隨風零落。
她以為離寒會拂袖而去。
不料。
離寒竟溫柔地抬手,溫柔地為她拈去飄落發髻的杏花。
“以後……小心一點。”
最後的溫柔,是沉默地,轉身離去。
看著離寒離去的悲涼背影,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離寒走了。
不曾與任何人告彆,離寒直接跨上汗血寶馬,策馬揚鞭,玩命般奔出薩釋王宮,重回邊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