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番外(2 / 2)

娜荷芽用力搖了搖頭,臉上卻是露出了笑意:“我如今不再那麼膽小啦,我學會了騎馬射箭,還會些拳腳功夫,路遇不平,也敢出手相助了。”

怯弱的小姑娘曆經世事終於長大了,沒有了身份的束縛和旁人的虐待,她如今開始有了屬於自己的光芒。

“昭寧姐姐,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娜荷芽收了淚,臉上卻有了一絲羞怯,悄聲說,“我看到皇上對你真的很好,而我,也有了喜歡的人,他叫巴爾思,是部裡最厲害的射手,我跟他,明年就要成親了。”

便是活了兩世,娜荷芽依舊是那個天真純善的小姑娘。

她本不該來找昭寧,更不該叫昭寧知道她是誰,若昭寧對她心生忌憚,她怕是又要死一次了。

昭寧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擔心,最終隻能替她高興。

“娜荷芽,忘記以前的所有事,今後做個最快樂幸福的小姑娘吧,”

昭寧對著娜荷芽露出笑臉,“有我跟哥哥在,你永遠都是科爾沁部的小公主,那個巴爾思若是敢欺負你,你就告訴哥哥,或者寫信給我,我們一定替你做主。”

那日,昭寧叫來了鄂緝爾,告訴他想要將娜荷芽認作義妹,請他以後幫忙好生照顧。

鄂緝爾神色複雜的看著昭寧,眼睛裡卻全是欣慰。

昭寧看到鄂緝爾如此,心裡猜到了一二,但兄妹兩個卻很有默契的無人點破,隻是一起給娜荷芽舉辦了一場隆重的認親儀式,從此以後,娜荷芽就是大清皇後的義妹,是科爾沁的小公主,在這片草原上,再無人敢欺負她。

昭寧站在高處,看著無憂無慮的娜荷芽和沒心沒肺的琪琪格一起賽馬,眼神中仿佛快要溢出來的溫柔,叫身邊的順治頗有些不爽。

那兩個丫頭到底有什麼好,他的昭寧都沒有用種眼神看過他!

“彆管她們了,讓她們自己瘋去,”

順治伸手將昭寧的頭掰向自己,“出來之前你不是說想騎馬嗎?白兔都等急了!”

正在悠閒吃草的白兔:……

昭寧失笑:“好,那就騎馬去吧。”

說罷,她拍了拍白兔的脖子,然後抓著馬鞍翻身而上,小腿輕輕一夾,白兔就立刻聽話的往草坡下跑去。

正想抱著媳婦兒一起騎馬的順治:……???

昭寧騎著白兔一路向下,來到了妹妹們的身邊,琪琪格和娜荷芽知道昭寧馬術不行,兩個人放慢了速度,陪著昭寧一起慢悠悠的閒逛。

為了能跟昭寧同騎而故意沒帶自己的馬的順治:……好煩,要不還是早點回宮吧!

她們又不是沒有自己的丈夫,乾嘛非得跟他搶媳婦兒!

千裡之外的紫禁城裡,被師父們折磨的生無可戀的玄燁:……皇額娘,您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玄燁好想你,玄燁好可憐!

……

順治十七年十二月,帝種痘。

牛痘之法在死囚中驗證有效之後,順治便命宗室子弟皆要種痘,上個月福全已經種過了,幾乎沒什麼反應,叫差點被天花折磨死的玄燁羨慕壞了,隻恨這法子沒有早些推行。

二公主身子弱,順治打算等天暖和了再給她種,到時候敏敏也要一起,姐妹兩個正好做個伴。

而在昭寧的強烈要求下,原本也打算等到明年的順治還是趕在年前就給自己種了痘。

也不知是因為體質原因還是這段時間太累了,順治種了痘之後當天夜裡就發起熱來。

杜太醫親自看過,說是正常反應,並無大礙,甚至不叫喝藥,說是叫這病症發出來,效果更好。

可昭寧心裡卻是緊張的很,眼淚汪汪的抱著順治不肯撒手。

順治十八年一月初七越來越近,她實在是擔心順治會如曆史上一般過不了這一天,所以才會這麼急著叫他種痘,可如今見他反應這麼大,又心慌的厲害。

她好怕他會出事,就算是牛痘,誰又能保證一定是安全的呢?

是她太衝動了,為什麼非要急於一時,為什麼不等牛痘技術再成熟一些,為什麼要叫他以身試險呢?

昭寧的眼淚劈裡啪啦的往下掉,順治心疼極了,一邊給她拭淚一邊安慰道:“太醫不是說了是正常的嗎?我也沒覺得難受,之前你著涼發熱的時候,不是自己還說偶爾病一下對身體好嗎?”

“嗚嗚,那不一樣,”昭寧邊哭便說,“你跟我是不一樣的。”

曆史上的她活了那麼久,他們怎麼能一樣呢?

順治哭笑不得:“這有什麼不一樣的,好了,彆哭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不是種了痘,而是得了天花呢。”

順治這話說的昭寧臉色大變,竟是抬手一巴掌扇在了順治的臉上。

“什麼天花,你胡說什麼!”昭寧氣得發抖。

昭寧從來沒有打過順治,即便是當初她失了孩子他還帶著她出去看砍頭嚇壞了她的時候,她都沒有這般生氣過。

順治被打了也沒生氣,隻是有些被嚇到了。

他不過是順口一句玩笑話,卻沒想到竟然讓一向溫柔的昭寧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胡說的,”

順治將昭寧摟緊懷裡,一邊順著她的後背,一邊道歉,“彆生氣了,我再不敢了。”

昭寧“哇”的一聲大哭出來,雙手緊緊摟住順治的脖子不放。

他發著熱,卻更加溫暖鮮活了,他抱著她的動作那般溫柔,他的語氣那麼的親近。

一想到她有可能會失去他,她就覺得世界要崩塌了。

什麼太後,她這輩子都不想當太後!

她隻想做他的妻子,將來她要死在他前麵,因為她不想承受失去他的痛。

“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了,”

昭寧的哭聲幾近破碎,“我真的好怕,真的好怕。”

順治既自責又心疼。

即便是當初失去他們的孩子的時候,她都未曾哭成這樣。

他的昭寧一直都是溫柔克製的,可如今因為他的一句玩笑,卻叫她難過至此,可見在她心裡,他有多麼的重要。

“昭寧,對不起,我再也不會說這種話了,”

順治也跟著掉下眼淚,“彆怕,我保證,我一定不會離開你,等我們都老了,我也會撐到最後,不會留你一個人難過的。”

“你是皇帝,說話必須要算數,”昭寧抽噎著,“你要是騙我,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順治探身輕吻昭寧的淚珠,將承諾化入一片深情中,他不想如太醫所說的安心靜養,他如今隻想將她拆吃入腹,叫她看一看他的心裡是不是隻裝著她。

……

順治十六年十二月底,帝種痘痊,後大悅,奏請封賞六宮,帝允之。

多年未有變動的後宮妃嬪終於能往上挪一挪了,昭寧不吝嗇高位,順治自然也不會反對。

惠妃晉貴妃,賢福晉晉賢妃,佟佳福晉晉淑妃,另有兩位庶妃晉了福晉,其餘庶妃也皆有賞賜。

唯有一直得寵宮權在握的石福晉,卻因病未在晉升之列。

外人皆道這是皇後妒忌石福晉得寵,故意打壓,而實際上,這是順治和昭寧在履行他們曾經的承諾。

冊封前夕,昭寧親自到翊坤宮探望石映月,問她如今是否改了初衷。

若她想留在宮裡,便予她妃位,若她心意不變,那便是時候“病逝”了。

石映月毫不猶豫的答道:“臣妾自然甘心就死。”

她心中的那位良人,自始至終都還在等她。

雖然她從未給過他能出宮重聚的承諾,可他卻寧願背負著世人的指指點點,寧願被父兄以家法懲治,也不肯另娶他人,隻道他心中已有妻子,雖不能相伴一生,但隻要裝在心裡,便足矣。

這樣的郎君,她怎能辜負?

即便是潑天的富貴她也不要,她隻想回到她的良人身旁。

順治如今已經很能體會石映月的這段情了,翊坤宮中石福晉病逝的那一夜,一頂朱紅小轎將宮女映月送出了宮門,送回了她的良人身邊。

順治甚至還許她收拾了想帶走的東西,全都送到了那座昭寧給他們準備的宅子裡,又承諾依舊允許那人參加科舉,並不會因為娶了映月而叫他耽誤了前程。

傅達禮終於鼓起勇氣到昭寧麵前求娶謹雅,昭寧隻一句話,前塵她不追究,但她身邊的丫頭,絕不能受委屈,若是將來傅達禮得了高位,想要另娶,她也不攔著,隻需將謹雅送回她的身邊,她的丫頭,她自要護她一生。

林升和謹雲,終究還是在昭寧和順治的見證下,結成了異性兄妹。

其實誰都能看出來他們之間有情,可林升說什麼都不願意耽誤謹雲一輩子,隻願做兄長,護她顧她便足矣。

謹雲亦不在意,她私下裡對昭寧說,她已經下定決心一輩子留在宮裡了,兄妹也好,對食也罷,終究不過是個名頭而已,他既然不願,她也不會勉強。

果兒也是不願意出宮的,即便宮外有個據說要等她的書生,可她卻並沒有感動。

她從未見過他,更不曾傾心,不過是家裡人不顧她的意願定下的親事,他願意等隨他,不願意更好,她絕不會為了所謂的道義委屈自己,去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七,雖是冬日,卻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自從除夕宴之後,昭寧就像是一個小尾巴一樣跟著順治,不管他去哪兒都要一起,一連七日,連太後聽說了都一臉沒眼看的表情,唯有順治不覺得膩歪,反而覺得有趣。

“要不乾脆在龍椅後麵加個座兒,用簾子一擋,以後我上朝的時候,你就坐在後麵看著,怎麼樣?”

順治仰躺在昭寧的腿上,嬉皮笑臉的胡說八道。

那不是成了垂簾聽政了嗎?她又不是慈禧!

昭寧瞪了順治一眼,將手中剝好皮去了籽的葡萄塞進了順治的嘴裡。

往日裡她從來不慣著順治這般飯來張口的,今日卻是萬事小心,就算吃個葡萄也怕順治會卡死自己,所以乾脆親自動手剝皮喂他。

順治一臉享受的表情,歎道:“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啊——”

昭寧冷哼了一聲:“就今兒這一日,明兒你就算是求著我,看我理不理你。”

順治奇道:“為何偏就今日特殊?要不叫太醫來給你診診脈吧,我怎麼覺得自從去年臘月我種痘開始,你就不太對勁呢?”

其實昭寧掩飾的很好,但卻是瞞不過與她朝夕相處的順治。

這一個月來,她驚夢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粘人了,眼底裡總是充滿了擔憂,仿佛他不是個成年男子,而是個叫人不放心的孩子一般。

便是對玄燁和二公主,她也從未曾如此過,可他問她,她卻總說沒事,是他想多了。

順治知道自己絕對沒有想多,但昭寧不願意說,他也不想勉強,隻是順著她依著她,她想做什麼就讓她做什麼。

今兒尤其過分些,從早上醒來一直到現在夜幕降臨,他都沒離開過她的屋子,除了用膳之外,幾乎都被她困在床上,看書、聊天,卻不許他碰筆寫字。

更氣人的是,他在她的床上一整日,她竟是不許他做些應該做的事。

邊想著,順治的手邊慢慢摸上昭寧的腰。

昭寧十分機敏的將順治給掀到一邊,自己下床去將果盤放回桌子上,卻在順治也想跟下來的時候,重新叉腰將他堵回去。

“這不公平,”順治委屈道,“你又不許我碰,又不許我下床,莫不是想學上次那本《傀儡記》裡麵那樣,將我做出傀儡娃娃擺在床上?”

昭寧趕緊捂住順治的嘴,怒道:“說了多少次不許你偷看我的話本子,你,你偷偷看了就看了,怎麼還能說出來!”

順治不能言語,隻能委委屈屈的對著昭寧眨眼睛。

青年帝王一身單衣,領口鬆鬆垮垮的掛在肩上,隱約可見光潔的胸膛。

他此時看起來竟有幾分纖弱的的模樣,無辜的抬頭看著她,仿佛任君采擷的模樣甚是勾人。

無奈昭寧郎心似鐵,美景當前,卻巋然不動。

據說有一種死法叫做馬上風來著?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反正今天晚上,他什麼都彆想乾!

順治有些哀怨的拿開昭寧的手,泄氣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膩了?”

以前他若是如此,她總是會愛不釋手的主動親他的,怎麼今日就這般冷酷無情?

昭寧咽了咽口水,十分克製的往後退了兩步,咬牙道:“你等著,過了子時我再收拾你。”

邊說著,她突然抬頭看向那架子床的床頂,雕龍畫鳳的床頂甚是精致,就是此刻看起來,好像也不那麼結實?

“你還是下來坐著吧,”

昭寧伸手去拉順治,“明兒叫他們換個沒有頂的床來,這木頭用久了,說不定裡麵腐朽了,沒準什麼時候就塌了。”

順治:……噗。

這就是現實版的杞人憂天嗎?

好端端的床,怎麼會塌了呢?

正在順治意圖跟昭寧說清楚這木頭結實的很,就算放上百年也不會腐朽的時候,林升突然在敲門稟道:

“萬歲爺,乾清宮的屋頂突然塌了一塊兒,正好砸塌了後間的床,奴才已經命人去修繕了。”

順治:……?

昭寧:……!

“你看看吧!這屋頂床頂的,根本就不結實!”

昭寧提起搭在一旁順治的衣裳塞進他懷裡,“趕緊穿好衣服,我們到外麵去躲躲,就去禦花園的湖邊——不行,萬一掉水裡呢?”

昭寧腦中飛速轉動,終於眼前一亮:“有了,咱們去太和殿前麵的廣場上待著吧,那裡寬敞,什麼都沒有!”

就不信還能從天上掉下來一顆隕石將順治砸死!

順治:……

可不是寬敞嗎,寬敞到連個擋風的東西都沒有,大冬天的也不怕被凍死!

順治將手中的衣服丟到一邊,一把將當真打算出去的昭寧給打橫抱起來,丟回了床上,然後自己壓了上去。

“大半夜的去什麼太和殿,哪兒都沒有你床上安全,”

順治用力堵住昭寧的嘴,直到將她親的氣喘籲籲說不出話來,才鬆開,“雖然我不知道你今兒是怎麼了,但是昭寧,你摸摸我,我現在康健的很,真的不會出任何意外的。”

昭寧也知道在順治看來她的舉動太奇怪了,可她是真的很擔心很害怕,特彆是離子時越來越近,她沒有一絲的放鬆,隻覺得更加的難捱,仿佛時間已經停滯了一般,永遠也過不去這一天。

“我就是心裡不安嘛,”昭寧一邊喘息一邊伸手捧住順治的臉,“你看乾清宮不就無緣無故的塌了房頂麼,我總覺得,正月初七不是個好日子,可能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

乾清宮這事兒,順治還真的是,無話可說。

不過乾清宮的屋頂本來當初修繕的就不結實,夏天漏雨都是常事,冬天被雪壓塌了瓦片,應該也不算是什麼奇聞吧?

他現在都在養心殿裡處理政事,已經很久沒進過乾清宮了,所以就沒浪費銀子叫人修繕,偏偏在今兒塌了,也算是巧了。

“林升,現在什麼時辰了?”

順治對著門外問道。

還在門口等順治回話的林升立刻答道:“回萬歲爺,已是亥時三刻了。”

原來時間過得這麼快嗎?

竟還有一刻鐘就要來到正月初八了。

昭寧一直緊繃著的心鬆了鬆,還沒等她長出一口氣,就又被順治吻住了。

“反正正月初七不過完估計你也睡不著,要不咱們還是做點有意思的事兒,讓時間過得快一點吧。”

順治誘惑的說道。

昭寧眯著眼睛看著順治,警惕道:“你不許脫衣服。”

順治輕笑,低聲在昭寧耳邊道:“不用我脫衣服,我也能讓你覺得很有趣,要不要來試一試?”

一刻鐘而已,動動手指就過去了。

等到了正月初八,他必得叫她知道知道,將他困在床上這麼久,是要付出代價的。

紅燭高照,春情漸起,昭寧很快就化身一汪春水,再也沒心思去想這最後的一刻鐘到底過沒過去了。

隻有還在門口等著順治要如何處置乾清宮的事情的林升,聽到屋裡的動靜後翻了翻白眼,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皇上和皇後真會玩,他一個太監,就不跟著摻和了。

順治十八年正月初八,朝霞漫天,仿若神跡般令人矚目。

然而昭寧卻累得太過,錯過了這美好的景象,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天光大亮,順治靠在床邊,正微笑看著她,說道:

“初八了,什麼事都沒發生,就說你想太多吧?”

昭寧亦笑了:“是啊,什麼事都沒發生,真好。”

……

後世史籍記載:

順治十八年正月初八,天降異象,乃祥瑞之兆。

後感受於天,有孕,於十月十五誕下雙胎,龍鳳呈祥。

帝大喜,遂命大赦天下,並言:“朕今日得麟兒鳳女,為天之造化,皇後功德,朕感之,於願足矣,今後宮中再不必進新人。”

自此,帝後恩愛數十年,為傳世佳話,後人觀之,亦心向往之。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此完結啦,謝謝大家一路的陪伴,記得要收藏一下洛洛的其他預收哦~

後麵還會有幾篇番外,內容會寫在標題上,大家挑選有興趣的看吧~

第96章 番外-孔四貞1

和碩恭貞公主府。

孔四貞麵無表情的看著跪在自己麵前哭哭啼啼的女子以及她懷裡抱著的孩子,隻覺得荒謬極了。

她早就知道孫延齡在外麵有個相好的女子,從前是勾欄出身,後來被孫延齡贖出來養在了外麵的宅子裡。

自從發現這件事之後,她就徹底死了心,再沒讓孫延齡進過公主府,隨他在外麵怎麼折騰,她隻當自己沒有額駙。

可她沒想到她已經退讓如斯,他們竟然還得寸進尺,無媒苟合的私生子也敢抱到她的麵前,還求她給孩子一個名分!

她能給什麼名分,這孩子跟她又有何乾係?!

“你叫美娘是吧,”

孔四貞冷淡的開口說道,“趁著本公主心裡還存著一點慈悲,趕緊抱著你的孩子離開公主府,隻要你和他不再出現在本公主麵前,本公主就當不知道他的存在,給你們母子一條活路。”

美娘怯生生的抬起頭,眼眶含淚,梨花帶雨,好一副柔弱無依的模樣。

“公主是最心善的,求求您救救妾和孩子吧,爺說若是公主不同意叫妾進門,就要將這孩子送人,將妾賣回青樓,”

美娘嬌聲低泣,“妾卑賤之身,雖死無怨,不敢求公主給妾一個容身之地,隻求公主能看在稚子無辜的份兒上,給這孩子一條活路,便是為奴為仆也使得啊——”

孔四貞被這一套唱作俱佳的表演看笑了:“哦?你想叫你兒子在我身邊為奴為仆?”

美娘一臉舍不得的看著懷中的孩子,卻還是說道:“是,隻要能留在公主身邊,就是他的福氣。”

“這好辦啊,聽說內務府正在挑人呢,本公主給你寫個帖子,你直接將孩子送過去,若是熬過來了,將來本公主會叫內務府將他送到公主府上來伺候的。”

孔四貞饒有趣味的說道。

美娘一驚,結結巴巴道:“內,內務府?”

“不然呢?”孔四貞勾了勾嘴角,“想在本公主身邊伺候,有些玩意兒自然是不能留的。放心,內務府這活兒乾得熟練這呢,越小越不容易死。”

想在她身邊為奴為仆,那就去做太監好了。

美娘大驚:“公主,您,您這麼能這麼惡毒!他畢竟是額駙的親骨肉啊,您怎麼能讓他做,做太監呢?”

“孫延齡的兒子,與本公主何乾?”

孔四貞即便笑著,眼神依舊冰冷,“美娘,本公主今日不殺你們母子,是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但若是今日之後你們敢再出現在本公主麵前,就彆怪本公主辣手無情了。來人,將她們轟出去!”

早就候在門外的侍女們立刻進來扯起美娘就往外拉。

她們都是跟在孔四貞身邊伺候多年的,深知孫延齡這個額駙到底多麼的不要臉,明明早就背叛了公主,卻偏還要在外麵裝出一副深情的模樣,簡直惡心極了。

她們公主什麼都沒做錯,還要被外人指指點點,好似是她辜負了孫延齡一般,如今這外室和孽子竟然還敢上門,公主沒叫人打死她們,當真是太過善良了!

孔四貞也不是當真任人欺負的人,隻是如今這當口,她不太想惹事。

這幾年雲南平西王吳三桂、廣東平南王尚可喜、福建靖南王耿精忠越來越肆無忌憚,順治早有撤藩之心,隻是念及百姓無辜,尚不想付諸武力,想要用懷柔之策罷了。

可三個藩王狼子野心,又如何能輕易就範?

麵對順治的旨意也是各種借口推脫,暗地裡卻是招兵買馬,居心叵測。

在這個節骨眼上,身為藩王之女的孔四貞就尤為引人注目。

她雖不涉朝政,可卻依舊有許多人明裡暗裡找她打聽,甚至還有些主戰派在暗中想要抓她的把柄,好以此作為出兵清繳三藩的借口。

雖然孔四貞相信順治不會聽信讒言,但她還是不想給順治惹麻煩的,孫延齡的事兒不急,她都已經忍了許多年了,難道還差這一年半載嗎?

等她皇上哥哥平定三藩之後,她定要與孫延齡徹底做個了斷。

然而孔四貞想要暫時息事寧人,可彆人卻不想叫她置身事外。

美娘母子兩個被轟出了公主府的第二日早上,就被人發現橫屍街頭。

京兆衙門的人找上門來的時候,孔四貞人卻是一早就進了宮。

昨兒美娘帶著孩子上門的事兒自然瞞不住宮裡,太後怕孔四貞心裡難過,早早便派人來接了孔四貞,說是江南的貢緞到了,叫她自己來挑。

孔四貞到慈寧宮的時候,昭寧也在。

“今兒太陽是打西麵出來的嗎?”

孔四貞奇道,“怎麼大早上的竟然能瞧見皇嫂,難不成皇上哥哥他終於——”

昭寧上前捂住孔四貞的嘴,埋怨道:“你這丫頭,現在是什麼話都敢胡說了,若是叫皇上知道了,受罪的是我。”

這些年來孔四貞早已經習慣了哥哥嫂嫂這秀恩愛的本事,笑著拉下昭寧的手,抱在懷裡一起擠到太後身邊去挑緞子。

她如何不知這是嫂嫂在擔心她,這麼多年來,嫂嫂總覺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其實,相比那些遠嫁卻英年早逝的公主們,她已經很幸運了。

不管孫延齡如何惡心她,至少不敢對她下手,有親人們護著,她其實也沒受過什麼委屈。

挑選貢緞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孔四貞隨便選了兩匹就喊眼花,依偎著太後耍賴,昭寧叫人端了各色小吃來,三人一邊吃著一邊隨意的聊天。

太後和昭寧都沒有提起美娘的事兒,而是說起今年還要再去木蘭圍場,問孔四貞要不要跟著。

孔四貞自是要去的,這次圍獵要給敏敏挑選額駙,她又怎麼能不在呢?

因為昭寧的緣故,順治對敏敏多了幾分疼愛,對她的婚事也更加上心。

不像另外兩位收養的和碩公主一個下嫁尚可喜之子尚之隆,一個下嫁耿繼茂之子耿聚忠,看似比遠嫁蒙古好些,但三藩狼子野心,又如何會真心愛護公主們?

好在公主們人都在京城,就算與額駙不睦,也能好好的生活。

而敏敏則是要嫁回科爾沁的,作為這一代第一個也許也是最後一個跟科爾沁結親的公主,無論是大清還是科爾沁都尤為重視,科爾沁部已經上表了決心,無論順治看上了哪位女婿,都會隨公主常住京城。

這一次圍獵科爾沁適齡的宗親都會去,順治已經說了,全憑敏敏自己喜歡哪個,就將哪個領回來。

孔四貞與昭寧和太後正說著敏敏適合個什麼樣的額駙,卻瞧見順治從外麵走了進來。

順治的臉色漆黑,像是剛剛發過火,進來給太後請了個安就一屁股坐在昭寧旁邊,不言不語的生悶氣。

太後嫌棄的撇了撇嘴,對著孔四貞說道:“瞧瞧,這年紀越大越嬌了,這是等著你皇嫂去哄呢。”

孔四貞低低笑了,看著昭寧不知在順治耳邊說了什麼,就叫順治臉色好看了許多,看得她好生羨慕。

“阿貞,這段日子你就在宮裡陪著額娘吧,彆出去了,”

順治對著孔四貞說道,“過段時日就要出發去木蘭圍場,這次額娘不願意去,你幫著敏敏收拾收拾東西,她大大咧咧慣了,彆什麼都不帶,到時候也沒地方給她找。”

孔四貞放下手中的茶杯,定定的看著順治說道:“皇上哥哥,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就算太後不去,也不至於沒人幫敏敏收拾東西,順治這麼說很明顯就是想將她留在宮裡的借口而已,定然是宮外出了什麼事不想叫她知道。

其實還能有什麼事兒呢,八成又是孫延齡搞了什麼幺蛾子,她也不是小姑娘了,還能躲在額娘懷裡不管不顧就當事情沒發生嗎?

順治見瞞不過,歎了口氣,說道:“其實也跟你沒什麼關係,就是孫延齡養的那個外室沒了。”

“沒了?”

孔四貞驚道,“怎麼沒的?昨兒還好好的啊,那孩子呢?”

“孩子,也沒了。”順治答道。

孔四貞攥緊雙手,又道:“這好端端的兩個人,總不會無緣無故就沒了吧?皇上哥哥,你不要瞞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大早被人發現死在街上,京兆府查到他們昨日去了你府上,想問問你叫我給攔回去了,”

順治解釋道,“我已經叫刑部和大理寺去調查,你不用急,在宮裡等消息就是了。”

“他們若想問,隻管叫他們來問,彆叫他們在我這兒繞圈子耽誤時間,”

孔四貞沒做過,自然不懼,“昨日她們突然來尋我,我就覺得很奇怪,如今想來,說不定她早就發覺了什麼,才會冒死找我,可惜我竟是沒有察覺,若我能多問幾句——”

“這跟你沒有關係,”

昭寧打斷了孔四貞的自責,“她們若事前就受到威脅,那見了你之後大可與你直言,又何必遮遮掩掩的?我倒是覺得,還是她們從你府上出去之後被人盯上了。孫延齡昨日在哪兒?”

孔四貞搖了搖頭:“我早就不管他的行蹤了,要麼是在軍中,要麼就是又與那些閒散子弟飲酒作樂。”

說著,孔四貞又看向順治:“皇上哥哥,畢竟是兩條人命,我還是去一趟京兆衙門說清楚吧,彆叫人覺得我仗勢欺人。”

孔四貞心中有種預感,這事兒怕是跟撤藩有關,美娘母子兩個的死就是衝著她來的,既如此,躲是沒有用的,她越是退縮,越會叫人有機可乘。

事實證明,孔四貞的預感是對的。

儘管她已經十分配合,並且京兆衙門和刑部也確認美娘母子兩個離開公主府後直接回了家,期間並沒有與任何公主府的人有接觸,但京城裡依舊流言四起,矛頭直指她因妒生恨而殺人。

禦史台的很快就告到了順治的麵前,順治卻不屑一顧,隻道若是孔四貞想要那母子二人的性命,根本無需遮掩。

然接踵而來的,卻是朝中主戰派掀開了孫延齡這些年來私下裡做的事,直言其實為三藩內應,而孔四貞枉顧皇恩,囂張跋扈,竟敢當街殺人,可見藩王習性難改,三藩必除。

眾臣請求順治嚴懲孔四貞夫婦,順治大怒,言孫延齡之過,公主何辜?又令人拿孫延齡下獄候審。

其實這些年來孫延齡背地裡做過什麼,順治心中早就有數,之所以一直留著他,就是為了今日。

一個外室女及其私生子被殺案,竟是牽連甚廣,除了恭貞公主的額駙孫延齡之外,建寧公主的額駙,平西王吳三桂之子吳應熊亦是牽扯其中,據說正是吳應熊派人幫著孫延齡將這外室及其子除去的。

順治立即命人將吳應熊收押,連帶著同樣是額駙的尚可喜之子尚之隆,耿繼茂之子耿聚忠也都牽連,一並收押調查。

一時間風聲鶴唳,便是再蠢笨之人也能瞧出皇上這是要對藩王動手了,而那三位藩王卻是遲遲沒有動靜,仿佛並不知道兒子被抓的消息。

順治當然不會乾等著三藩造反,收押了幾個額駙之後,他立刻帶著幾位公主一起往木蘭與蒙古諸部會盟去了。

這舉動便是告訴天下人,既然三藩枉顧皇恩,那大清自然還有其他盟友,公主金貴,不會因額駙之過受到牽連,相反,她們甚至還有機會再嫁蒙古。

原本隻是為端敏公主一人擇婿,如今卻突然多了四位公主,其中除了建寧公主已有子嗣外,其他三位公主可都尚未有後,若能娶到,比之頭婚也不差什麼。

一時間蒙古諸部亦是心動,三位公主的年紀都不算小,蒙古人成親又早,實在難尋年紀合適又尚未婚配的,故而一些已有家室的台吉們,也都蠢蠢欲動,覺得自己也有機會。

對於順治這種行為,昭寧一直是不認可的。

當初要嫁兩位公主的時候,她就曾經勸阻過,畢竟她知道三藩定會出事,公主出嫁怕是難得圓滿,但當時情形沒有如今這般緊張,朝中安撫為主的聲音也比較大,加之公主們是居在京城的,所以最終還是下嫁了。

可成婚之後夫妻之間互相提防,又何談舉案齊眉,幾年下來,具是怨偶。

如今額駙們下了獄,眼看著公主們要解脫了,卻又被順治拎來了蒙古,瞧這種待價而沽的架勢,公主們著實可憐。

昭寧為此特意勸了順治,希望他能多顧及公主們的心意,然而順治卻叫她自己問三位公主。

孔四貞對再嫁沒什麼興趣,她年紀最大,已經過了渴望良人的時候,隻盼著快些結束,叫她一個人好好的快活。

倒是柔嘉、和順兩位小公主竟是願意改嫁的。

“皇額娘,當初我們離開家進宮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承擔什麼責任的,這些年雖然所托非人,但因為汗阿瑪和您的庇佑,卻也不曾受過什麼委屈。”

柔嘉公主是安親王的次女,相貌算不得出眾,性子卻沉穩大氣,很有皇室貴女的風範。

“出行前,汗阿瑪是問過我們的意願的,他說這一次讓我們自己挑,若是有喜歡的,他會為我們做主,若是沒有,也不強求,”

和順公主亦是溫婉可人,“能得汗阿瑪和皇額娘如此疼惜,是我們的福氣,您放心,我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們不會辜負您的期許,會過得很好的。”

孔四貞歎道:“竟是我最不得皇上哥哥的寵了,這話他怎麼不對我說呢?”

昭寧笑著搖了搖頭:“與你還用說這許多?有本事你就給我帶個新額駙回去,彆總是嘴上厲害,做起事來還沒你兩個侄女痛快。”

孔四貞氣結,賭咒一定要讓昭寧打臉,可真到了圍場該出頭的時候,她反倒退縮了。

那些有家室的她不屑,年輕的小夥子她又臊得慌,橫豎沒一個合適的,何苦在外人麵前現眼呢?

然而她卻不知,有一個人一直遠遠的看著她,想上前卻又不敢。

“又想被網子捆起來挨鞭子了?”

傅達禮突然出現在那人背後,“偷窺恭貞公主,你好大的膽子!”

那人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是傅達禮,方才長出一口氣,拱手道:“師父,您可饒了我吧。”

這人正是曾給傅達禮做過一個月徒弟的額日敦巴日。

數年不見,當初那個莽撞的蒙古少年如今已經出落成豐神俊逸的公子,若非傅達禮眼神好,決計認不出他的。

“聽鄂緝爾王爺說你如今有個名號叫‘玉麵諸葛’,我還以為是混叫來玩笑的,可如今這一見,當真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傅達禮也是驚訝的很,“這走出去說是個風流公子還差不多,哪裡像是常年從軍的人。”

額日敦巴日咬了咬嘴唇,隻道:“我聽聞恭貞公主的額駙雖也是行伍出身,但一向頗有才名,還經常為她吟詩作賦,若我也能,公主會不會多看我幾眼?”

傅達禮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什麼玉麵諸葛,根本還是當初那個傻不愣登的笨小子!

一想到額日敦巴日對著孔四貞吟詩作賦的場景,傅達禮就忍不住想笑,正好謹雅有孕沒跟來他很無聊,倒不如看看熱鬨,回去也好講給謹雅聽。

“確有此事,”

傅達禮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公主和額駙鶼鰈情深,如今額駙出了事,隻怕公主心中難受,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

額日敦巴日這便上了心,第二日,孔四貞就收到了一張未署名的情詩。

“這是什麼玩意?”

孔四貞眉頭緊鎖,“誰送過來的?”

侍女們搖頭表示不知道。

孔四貞隻當是哪個癡心妄想的蒙古人胡鬨,並沒當回事,結果之後的每一天,她都會收到不同的情詩,有的塞進她的門縫,有的塞在她的食盒裡,有的塞在她的馬鞍上,簡直無所不在。

可偏偏這些情詩都不署名,叫孔四貞想找人算賬都找不到。

孔四貞氣急敗壞的叫來了侍衛,令他們嚴防死守,終於將那送信之人給抓住了。

額日敦巴日沒想到他隻是來送個情詩竟然會被十來個侍衛埋伏。

他倒不是沒有還手之力,隻是——

不敢。

這些侍衛很明顯是孔四貞的人,若是不小心打傷一個,他可賠不起。

於是孔四貞再次見到額日敦巴日的時候,他又被麻繩綁了起來,可惜這一次沒有柱子,隻是將手反綁在背後罷了。

“額日敦巴日?”

明明看起來與印象中完全不同,但孔四貞卻不知為何脫口而出這個名字。

額日敦巴日頗有些垂頭喪氣的模樣,悶悶的“嗯”了一聲。

“怎麼著啊,幾年沒見,還記著當初的仇呢?”

孔四貞看著麵前青年委屈巴巴的模樣,感覺十分有趣。

額日敦巴日趕緊搖頭道:“沒有,當年公主對我隻有恩沒有仇!”

“那你閒來無事往我這兒塞這些惡心玩意做什麼?”

孔四貞將一大摞情詩拍的啪啪響,“皇上哥哥給你的師父,就教你這些玩意了?”

好好的一個憨厚青年,怎麼變成浪蕩公子了?

彆讓她知道是哪個混賬玩意教的,不然非得讓他好看!

“不是師父教的,是我自己學的,”

額日敦巴日抬頭看向孔四貞,“是我寫的不好嗎?那我回去再好好學學,一定能寫的比那姓孫的更好的!”

孔四貞有些愕然的看向額日敦巴日:“你與他比什麼?”

額日敦巴日委屈的低下頭:“我知道我不能與他比,他是有名的才子,可我再怎麼裝,也還是個粗漢子。”

“沒說你寫的不好,”

孔四貞揮手叫侍衛們退下,自己起身走到額日敦巴日麵前,“我是問你,為何要學他,他又不是什麼好人,你平白學他做什麼?”

額日敦巴日依舊低著頭:“可他是你的額駙,你一定很喜歡他吧。”

孔四貞心中一動,突然有些明白麵前的青年想要做什麼了。

她蹲在身子,與他平視,柔聲問道:“額日敦巴日,你成親了沒有?”

額日敦巴日搖了搖頭,然後像一隻小狼一般眼巴巴的盯著孔四貞,仿佛她是一塊鮮美的肉。

這眼神,竟是與當年一樣,絲毫未變。

如今的孔四貞卻不似當年,當年她還要顧忌體麵,有些事知道卻隻能當成不知道,而如今,她卻沒有那麼多顧忌了。

朝廷要除三藩的決心已定,孫延齡這些年四處逢迎,安插眼線,倒賣消息罪證確鑿,順治決計不會留他性命的。

而她,很快就要自由了。

所以如今再麵對這樣純粹的眼神,孔四貞的心境大不相同,隻覺得,好像挺有意思的。

“那你身邊,可有伺候房事的丫頭?”

孔四貞以手輕撫額日敦巴日的臉頰,繼續問道。

額日敦巴日不知所措的張了張嘴,卻沒出聲,還是搖了搖頭。

孔四貞笑了。

很好,是個好孩子。

也許正如皇嫂所言,她做事應該更痛快一些。

不若當真帶個新額駙回去,叫皇嫂看看她的本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9點還有一章,但是完全沒有理智也不負責,孔四貞vs額日敦巴日那啥啥,請慎重購買,不能帶腦子看,在意ooc的小可愛們可繞行,不影響劇情。

第97章 番外——孔四貞(無責任)

青天白日,孔四貞的帳子門卻關得嚴嚴實實的。

門口守著兩個侍女,都是孔四貞的心腹,其餘不管是侍衛還是太監,都被攆得遠遠的。

額日敦巴日反綁雙手跪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孔四貞的手指從他的臉頰上慢慢滑落,順著他的下巴撫上他的脖頸,最後停留在喉結處。

額日敦巴日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喉結如滾珠般上下滑動。

孔四貞似乎覺得很有趣,竟用手指順著那滾動的喉結上下輕點,引得額日敦巴日微微發顫。

“我覺得,你自己學的不太好,”

孔四貞朱唇輕啟,聲音裡帶著蠱惑的味道,“你應該找個師父教教你,你說呢?”

“我,我聽公主的。”

額日敦巴日的聲音有些發顫,當年敢將陌生姑娘捆回家的莽漢,如今卻乖順的如同一隻大狗。

孔四貞的手指繼續向下,勾著額日敦巴日的領子繼續問道:“那你拜我為師如何?我來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不等額日敦巴日回答,孔四貞已經勾開了他的第一顆扣子。

額日敦巴日沒有說謊,他之前一心隻想著要有出息,整日泡在軍營中,當真是從未有親近之人的,對男女之事,更是沒有經驗。

孔四貞是他暗暗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他連胡思亂想都會覺得褻瀆了的人,他從不敢妄想會有一天能與孔四貞單獨相對,更遑論被她這般溫柔繾綣的挑逗。

青年的臉頰緋紅,眼睛變得濕漉漉的。

孔四貞話中的意思他能聽得懂,但卻不敢答應,生怕這是她的試探,一旦他沒把持住,今後就再沒有機會了。

“你不願意?”

孔四貞不滿的皺起眉頭,鬆開要繼續解扣子的手,做出要退開的樣子。

額日敦巴日急了,不再想那麼多,立刻喊道:“我願意,願意的!”

“噓——”

孔四貞捂住額日敦巴日的嘴,“不準出聲,若是叫人聽到,我就說你闖進我的帳子,想要——”

孔四貞靠近額日敦巴日的耳朵,輕輕吐氣,“想要對我無禮。”

額日敦巴日又是一顫,卻乖乖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乖孩子。”

孔四貞終於將額日敦巴日的扣子全部解開,又將手伸到他的外衫裡麵,去拉裡衣的帶子,“讓我先瞧瞧,這些年你在戰場上可受了傷?”

拉開裡衣帶子之後,孔四貞雙手抓著額日敦巴日兩側的衣領,一用力,將他所有衣衫一起往後拉去。

青年結實的肩膀和胸膛立刻露了出來,因為他的手還被反綁著,所以衣衫並未掉落,而是都堆在一起,叫他像是被人強迫了一般,竟是多了幾分脆弱的美感。

額日敦巴日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他有些慌,不知所措的看著孔四貞,不敢出聲,更不敢躲閃,隻能任由她上下打量,仿佛要看清他的全部一般。

他們這樣是不對的。

多年學得的禮教規矩這樣告訴額日敦巴日。

可公主喜歡啊,他又如何能拒絕?

額日敦巴日咬緊嘴唇,他不傻,他知道接下來應該會發生什麼事,他也知道以他如今的身份絕不配如此,若是叫人發現便是死罪,可此時,他卻根本無力抗拒。

不是因為手上的束縛。

他若想逃,就憑這區區麻繩,又如何能困得住他?

而是因為她是孔四貞,是他心心念念的公主。

便是明知道前麵會是地獄,她在對他招手,他也會義無反顧的跳下去。

“公主——”

額日敦巴日的聲音變得低沉,“可以放開我嗎?”

這種事情,難道不是應該他主動?

孔四貞勾了勾嘴角,用手指捏住額日敦巴日的下巴,強迫他抬頭看著她。

“你可是我抓住的賊,再沒受夠懲罰之前,休想逃跑。”

額日敦巴日溫順的抬著頭,眼睛裡隻有孔四貞:“我不會逃的,公主抓住了我,我自然任憑公主處置。”

“哦?”

孔四貞眼波流轉,“我能相信你嗎?”

“額日敦巴日可以把命給你,我的公主。”

青年的眼神一如當年的虔誠。

孔四貞的神色逐漸變得複雜,她似乎在心中衡量著什麼,眯著眼睛盯著額日敦巴日,一直到額日敦巴日的脖子發酸的時候,方才開口說道:“額日敦巴日,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不願,我現在就放你走。”

“可你若是留下了,從今以後,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孔四貞捏著額日敦巴日下巴的手逐漸往下,轉而握住了他的喉嚨,“我這個人霸道又不講道理,我的東西,是決不許彆人碰的。你若是臟了,不管你是封了貝勒還是王,我都會親手毀了你。”

“我曾經輕信過一個人,賠上了自己,卻沒換來他的珍惜,”

孔四貞的手指微微顫抖,“為了大局,我惡心了這麼多年,卻終究遺憾不能親手處置了他,而你——,若是你敢負我,我絕不會再隱忍,我會拉著你一起下地獄的。”

孔四貞微微收緊手指,直勾勾的看著額日敦巴日的眼睛,“額日敦巴日,你可要想好了,莫要等看到閻王的時候,再怨我沒有給你機會。”

喉嚨間的壓迫叫額日敦巴日呼吸變得有些困難,可他卻依舊昂著頭挺直脖子,將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坦然交到孔四貞的手裡。

他錯了,他一直以為以孔四貞的性子,必是很喜歡孫延齡才會嫁給他,與他攜手多年的;

他以為這麼好的公主,孫延齡定是會分外珍惜,絕不會叫她受到一絲傷害。

若是當年他能多打聽打聽,而不是選擇逃避,若是他知道孫延齡竟然對她不好,那他絕不會窩窩囊囊的待在草原上自以為這才是對她好,他會追去北京城,哪怕被嚴懲,也要當麵告訴她——

他喜歡她,從來不是少年任性,而是從第一眼見到她,就將她刻進了心底。

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嫁過人,甚至不在乎當時她能不能跟孫延齡和離,隻要她願意,他就會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哪管為奴為仆也心甘情願。

額日敦巴日沒有說話,可他的眼神和動作,已經說明了一切。

青年的眼角落下心疼的淚水,他無比自責,更對眼前的姑娘無比憐惜。

將命交到她手裡算什麼,就算是要他現在就為她去死,他也心甘情願。

“彆哭啊,我不是想欺負你,”

孔四貞誤會了額日敦巴日的眼淚,有些懊惱的鬆開了手,在額日敦巴日不受控製的咳嗽的時候心疼的拍背給他順氣,

“你若是覺得這樣不舒服,那我們也可以慢慢來,我今日就是——”

她今日就是一時興起,覺得總是循規蹈矩的沒意思,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放縱一把,可卻忽略了他的感受。

他說他沒有妻子她信,可說他從沒有侍寢的丫頭,她原本是不太信的,不過也不是真的很在意。

他這個年紀,身邊有人也是正常的,隻要以後沒有就行了。

可如今見他如此生澀的反應,卻是有些相信他是真的沒有經驗了。

否則怎麼會因為她輕輕的碰觸就渾身顫抖呢?

現在他又哭了,好似她欺負了他一樣——

不對,不是好似,她就是在欺負他。

可她也沒想將人給欺負哭了呀。

“不,我沒有不願意,公主,我,我可以的。”

額日敦巴日止住了咳嗽,急急的說道,“你彆生氣,不要趕我走,我什麼都聽你的。”

孔四貞聽了這話,低頭輕笑,然後壞心的用指甲在額日敦巴日的胸口劃了劃:“真的什麼都聽我的?”

額日敦巴日用力點了點頭,甚至挺起胸膛叫孔四貞能摸的更方便些。

“這可是你說的,”孔四貞再次與額日敦巴日對視,確認他的意願,“等會兒再想後悔,可是來不及了喲——”

“此生絕不後悔。”

額日敦巴日毫不猶豫的如是說道。

既然他發出了邀請,那她就不客氣了。

孔四貞伸手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卻不去解開他手上的繩子,而是推著他往床榻上去。

她的力氣有些大,他拖在地上的衣裳有些長,竟是跌跌撞撞的摔倒了床上,孔四貞追了上去,卻故意欺負他手不能動,對著他上下其手,看著他從不知所措到逐漸迷離。

涉世未深的青年單純的像一張白紙,任由孔四貞如何潑墨,便隨之變成孔四貞想要的模樣,他緊張卻不害怕,因為他知道,他的公主是不會真的傷害他的。

額日敦巴日第一次知道世界上竟然還有這般美妙的事情,孔四貞又顧念他青澀,著意憐惜許多,叫他舒服極了,隻是有些苦了孔四貞,辛苦半日,倒是沒得到多少實惠。

這生瓜就是難啃!

終於累癱了的孔四貞靠在額日敦巴日的胸口,略有些氣惱的磨了磨爪子。

明明她是想占便宜的,如今卻好似吃了大虧。

果然公主大婚之前要安排懂事的宮女去教導額駙規矩是有緣由的,她早經人事還這般累,若是換成個小姑娘,還能成的了事?

額日敦巴日不敢去阻止孔四貞磨爪子,有些忐忑的問道:“公主,可是我做的不好?我,我還是回去好好學學再——”

“閉嘴!”

孔四貞立刻沉下臉,“我警告你,剛剛我說的話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你若敢把自己弄臟了,我就把你用網子捆了丟出去喂狼!”

剛剛她想的都不作數,什麼懂事的宮女,她的人根本不需要彆人幫忙教!

生就生點吧,反正她都已經啃了,也隻能繼續啃下去了。

第98章 番外——孩子們

順治二十五年十一月,初雪驟降。

許是因為剛搬回坤寧宮還不太適應,昭寧一早起來就覺得有些頭痛,便沒盤頭發,隻是叫謹雲給她編了兩條粗粗的麻花辮垂在胸前。

這幾年她養的好,頭發愈發的烏黑光亮了,發量也比剛入京的時候多上許多,倒是再不用擔心有脫發的危機了。

“主子,今兒果兒出宮去瞧福嬤嬤了,是謹雅姐姐到門口接的,您準備的東西,都帶上了。”

謹雲一邊給昭寧梳頭發一邊說道。

福嬤嬤終究是年紀大了,即便是昭寧一直叫她住在宮裡精心調養,還是在去年永遠的離開了。

今兒是福嬤嬤的祭日,認了她做乾娘的果兒自然要去祭拜,昭寧也準備了一些祭品,叫果兒一同帶去。

說起果兒,昭寧不免歎了口氣。

她身邊的丫頭們各有各的歸宿,就連幾個年紀更小的,都已經出宮嫁人了,偏生果兒至今仍留在宮中。

以前她覺得果兒年紀小性子單純,想要多養她幾年再叫她嫁人,可誰知年複一年,一直叫她蹉跎至今。

其實在果兒年滿二十歲的時候,昭寧就想放她出宮嫁人了,可賜婚的旨意尚未下,那個嘴上說一定會遵守婚約等果兒出宮的書生,卻另娶他人了。

果兒雖然總說她不在意那段婚約,可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其實一直暗暗的注意著那人。

他辦書孰,她偷偷的叫人送去書本桌椅;

他被惡棍無賴欺負,她偷偷的求了進寶去幫他報仇;

他父親病重,也是她向昭寧求來了太醫,卻又顧及他的顏麵,還叫太醫偽裝了再去。

可最後,他卻還是等不及了,娶了一個賞識他的翰林家小姐,說是為了病重的父親衝喜,卻從未曾想過去問一問,那真正救了他父親性命的大夫,到底是從哪裡而來。

果兒說不怪他,畢竟是她不想出宮,叫他空等了許多年。

果兒還曾悄悄的去瞧過他的新婦,回來後將自己關在屋子裡哭了三日,出來後,便不再提起那人的名字。

再之後的數年,昭寧總是試探著想給她賜婚,背地裡想要求娶她的人家也不少,她的額娘甚至在她年滿二十五歲該出宮的時候在宮門口大鬨了一場,可她卻依舊不為所動,隻說想要如謹雲一般,一輩子留在宮裡。

可謹雲還有個林升噓寒問暖呢,果兒卻小小年紀就像是心如死灰一般,叫昭寧如何能不急?

今日果兒難得出宮一趟,昭寧早早就跟謹雅說好,叫她祭拜完將果兒帶回家中,見一見特意請來的幾位公子,萬一有哪個能看對眼呢?

不管是誰,昭寧都願意成全。

“主子,阿哥所那邊傳來消息,說咱們四阿哥把二阿哥給打了。”

昭寧正在喝著粥,進寶突然進來回了這麼一句。

昭寧一口粥差點噴出來——

她兒子滿打滿算也就剛過了七周歲,能把大他八歲的哥哥給打了?

“四阿哥沒事吧?”謹雲擔心的問道。

進寶搖頭笑道:“當然沒事,二阿哥哪能跟四阿哥動手啊。”

是啊,福全性子憨厚,一向疼愛弟妹,怎麼會跟她那個小魔星動手,八成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由那小混蛋欺負。

“去,問問伺候的人發生了什麼,然後將祈祐給我抓回來!”

昭寧氣得將手中的粥碗往桌上一摔,怒道。

本就頭疼沒什麼胃口,這會兒就更是什麼都不想吃了。

她這對雙生子叫順治寵得厲害,閨女永寧是個蔫壞的,嘴又甜的很,哄得滿宮圍著她轉,而兒子祈祐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霸王,稍有不順心就要鬨一場。

以前他倒是還算有分寸,最多是撒潑打滾罷了,如今剛送去阿哥所半年,竟然連自己的哥哥都敢打,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把戒尺給我找出來,今兒我非得叫他長長記性!”

昭寧是當真生氣了,她不強求祈祐一定要像玄燁那般聰慧好學乖巧懂事,但至少也要秉性正直,懂孝悌,知廉恥,成為一個能被人尊敬的人。

如今他才七歲就敢動手打福全,若不嚴加管教,可還得了?

皇後娘娘要見四阿哥,阿哥所的師父們自然不敢攔著,不多時,進寶就領著祈祐走了進來,後麵還跟著一個玄燁。

祈祐雖然小,但卻不傻,當然知道他額娘這會兒將他叫來是為了什麼,一進殿看到昭寧臉色不善,立刻乖順的跪下請安,磕了頭之後也不敢自己起來,隻是眼巴巴的看著昭寧。

祈祐如此,連帶著玄燁也跪在他身邊不敢起來。

“玄燁起來。”昭寧先對著玄燁抬了抬手,然後看向祈祐問道,“說吧,為什麼要打你二哥?”

祈祐撅了噘嘴,隻道:“因為我討厭他。”

“啪!”

昭寧將戒尺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怒道:“他是你哥哥,你有什麼資格說討厭他?”

“可我就是不喜歡他!”

祈祐並不服,“他整日裡總是做出一副逆來順受的委屈樣,好像我跟三哥欺負了他似的,還天天把他額娘掛在嘴邊,滿宮裡誰不知道——唔——”

玄燁一把捂住了祈祐的嘴,不叫他把不該說的話說出來。

關於董鄂福晉當年的死因,宮中暗地裡流言不少,但流言終究隻是流言,他們做晚輩的,沒有妄言長輩的道理。

“你二哥額娘早逝,他念叨幾句又怎麼了?”

昭寧繼續怒視兒子,“就因為他不合你的心意,你就能跟兄長動手了?那是不是我再多說幾句,你也要跟我動手?”

“額娘息怒,四弟不是有意跟您頂嘴的,”

玄燁開口替祈祐說話,“今日是我跟二哥起了衝突,四弟隻是想護著我而已。”

祈祐委委屈屈的看著昭寧不說話。

昭寧依舊盯著祈祐:“兄弟間偶有意見不合,爭執幾句我是不管的,但動手打人就是不對!我就問你,今日你二哥可曾還手?”

祈祐搖了搖頭。

“你二哥從小便知道讓著你,但你不能把他的疼愛當做無能,你真當他打不過你這丁點大的小屁孩兒嗎?他不過是懂得友愛弟弟,不忍對你動手罷了,而你呢,打了哥哥之後毫無愧疚之意,還敢這般理直氣壯!”

昭寧站起來提著戒尺走到祈祐的身前,指著他說道,“哪隻手打的人,伸出來。”

祈祐害怕的往玄燁身邊縮了縮,玄燁立刻伸出雙手,攤平放在昭寧麵前道:“額娘,這事是因我而起,也是我沒攔住,您罰我吧。”

昭寧並不理會他,而是依舊用戒尺指著祈祐。

祈祐小心翼翼的看著昭寧的臉色,見狀知道額娘是真生氣了,也不敢再躲,乖乖的伸出了右手。

昭寧抬起戒尺直接打在祈祐的手心上,一連三下,打得祈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眼看著昭寧再次揚起戒尺還要再打,玄燁終是忍不住直接將祈祐護在懷裡,昭寧這一戒尺就落在了他的後背上。

“額娘壞!”

祈祐推開玄燁跳起來,“明明是二哥先欺負三哥的,你不問情由就打人,一點道理都不講!我,我要去找汗阿瑪告狀!”

說罷,竟是哭著就往外跑去。

昭寧氣得直發抖,怒道:“好好好,當真是管不了了!今後不許他進坤寧宮,隨便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玄燁勸道:“額娘息怒,今日之事真的不能都怪四弟,他動手打人是不對,但也是二哥挑釁在先的,還請您明察。”

他本不想在昭寧的麵前說福全的不是,但見到鬨成這樣,卻是不得不說了。

昭寧努力壓著心裡的怒火,低頭看向玄燁道:“好,那你說,你二哥怎麼招惹他了?”

玄燁垂下眼眸,回道:“二哥這幾日總提起董鄂福晉,說她無辜枉死,還,還想在宮裡給她做法事,叫我,叫我也去為董鄂福晉儘孝。今日一早二哥又當麵說起,我不願,就與他拌了幾句嘴,他罵我,四弟是為了護著我才動手的。”

“就算是要給董鄂氏做法事,福全又怎麼叫你來儘孝?”

昭寧不解。

這董鄂氏一來不是玄燁的生母,二來也沒有追封,又福全在,怎麼也輪不到玄燁吧?

玄燁答道:“二哥大概覺得,當初是為了救我,才叫董鄂福晉無藥可醫的。”

“荒唐!”

昭寧將手中的戒尺丟到地上,“董鄂氏之死與你何乾,福全這是鬨得哪一出?”

“額娘,當真與我無關嗎?”

玄燁抬頭看向昭寧,眼眶有些微紅,“二哥說當日您用西洋藥救了我,可卻因此叫董鄂福晉沒了藥,所以——”

“所以你就信了?”

昭寧皺起眉頭,“往日裡我與你說的你都不信,福全一句沒由來的猜測你就當真了?”

玄燁咬了咬嘴唇:“額娘疼我,從不許宮人們提及此事,我,我就——”

“你就覺得其中必有隱情,覺得是你對不起你二哥,覺得自己合該讓著他,有委屈都隻管往肚子裡咽?”

昭寧氣笑了,“玄燁,這麼多年來,是我虧待了你嗎,竟是叫你養成這般委曲求全的性子?你難道就沒想過來問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玄燁低頭不語。

“我把你捧在手心裡養大,平日裡生怕你受到半點傷害,她董鄂氏算什麼東西,也配叫你委屈求全?”

昭寧笑著笑著就哭了,“我以為我已經做的夠好了,但凡你喜歡的,想要的,我都想辦法叫你如願,我不怕把你寵壞了,就怕你太過懂事委屈了自己,結果呢?你如今竟還是小心翼翼的度日,因為幾句閒言碎語就歸咎於自己!”

“我告訴你玄燁,隻有她董鄂氏欠你的,你不欠她,也不欠任何人!”

昭寧抬手抹了抹眼淚,“既然我說的話你都不信,那今後就隨便你信誰,我都不管了!”

說罷,她也不管玄燁哭著磕頭,竟是直接頭也不回的衝進了內室,直接將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捂著頭嗚嗚的哭了起來。

玄燁從未見過昭寧發這麼大的脾氣,想要追進去卻又不敢,謹雲拉了他一把,勸道:“主子今早起來就不太舒坦,脾氣難免大了些,三阿哥彆往心裡去,主子就是太心疼您了。”

玄燁愧疚道:“都是我的錯,我叫額娘傷心了。”

“主子如今正在氣頭上,怕是不肯見您,您還是先回去吧,等主子消了氣,奴才再叫人去請您過來,到時候您說幾句軟話便是了,”

謹雲安慰道,“主子一向最疼您,說了些氣話,您彆往心裡去。”

玄燁怕進去叫昭寧更生氣,隻能點頭應下,退了出去。

可走到門口,又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回去,既是做錯了惹額娘生氣了,便該罰,於是乾脆就跪在了坤寧宮的門口,想著若是額娘想見他了,便能趕快進去請罪。

可是他並不知道,昭寧哭著哭著,竟然睡了過去。

今日初雪,天氣寒涼,坤寧宮外地麵冷得很,玄燁穿得又不多,不多時就凍得開始哆嗦。

進寶從裡麵出來,瞧見玄燁竟不聲不響的跪在外麵,嚇了一跳,趕緊吩咐小太監進去取厚披風來。

玄燁期待的看著他問道:“額娘可是消氣了?”

進寶答道:“主子哭累了睡了,奴才正要去請太醫過來瞧瞧。”

玄燁“哦”了一聲,催促道:“那你快去吧。”

進寶沒急著走,而是接過小太監取來的厚披風給玄燁披上,勸道:“三阿哥,奴才多句嘴,主子又沒罰您,您何苦跪在這兒受凍?這還下著雪呢,若是讓主子知道您糟蹋自己的身子,怕是要更生氣的。”

玄燁卻不肯走,隻道:“不是有了厚披風嗎?我沒事,你快去給額娘請太醫吧。”

進寶勸不動,隻能囑咐小太監們盯著點,然後趕緊去請太醫了。

進寶和太醫尚未回來,祈祐倒是把順治給帶來了,順帶著還有他的同胞姐姐,三公主永寧。

看到玄燁跪在外麵,就連順治都驚了,趕緊上前問道:“怎麼回事,你額娘罰你跪的?”

昭寧一向不喜歡罰跪,她總說這懲罰除了傷膝蓋之外沒有任何意義,便是宮女太監犯錯她也不會這麼罰,更遑論是她一直疼愛的玄燁呢?

果然玄燁搖了搖頭。

“三哥哥,我若是你就現在立刻起來,”

永寧湊到玄燁身邊對著他伸出了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損傷,額娘沒罰你你卻自己罰自己,這是不對的哦。”

玄燁這會兒也意識到自己又做錯了,當真搭著永寧的手站了起來,祈祐愧疚的幫他拍了拍膝蓋,說道:

“都是我不好,叫三哥替我受過了。”

“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做錯了事情,惹額娘生氣了,”

玄燁摸了摸弟弟的肩膀,“不過你也有錯,額娘罰你,你就該受著,若覺得委屈,可與額娘分說清楚,而不是轉身就跑。”

“可是師父不是講過,大棒則走的道理嗎?我躲出去叫額娘先冷靜一下再回來聽罰嘛。”祈祐分辯道。

“你可得了吧,”順治聽不下去了,“就你額娘,能對你大棒加身?最多就是又掏出她那戒尺,還打不了幾下自己先心疼了。小子,今兒這頓打你挨定了,敢跑就得敢承擔後果。”

說著,他將小兒子提溜起來,抓著往坤寧宮裡走去。

玄燁猶豫了一下,轉頭去看一直守在一旁的小太監想說些什麼,卻被永寧拉住了。

永寧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三哥哥,彆白費口舌了,這都是額娘的心腹,還能替你保守秘密?”

玄燁被妹妹點破心思,臉色微紅。

“你彆怕,等會兒我來幫你哄好額娘,”

永寧笑眯眯的拉著玄燁的手往裡走,“額娘最疼你,肯定舍不得再罰你的。”

永寧的話叫玄燁心裡又一陣翻騰。

就連最受寵的小妹妹,都說額娘最疼他,可他卻為了旁人的閒言碎語不信額娘的話,難怪額娘會那麼生氣。

“我倒是寧願額娘罰我。”玄燁輕喃了一句。

“三哥哥,你不會傻到覺得額娘從不罰你是因為疏遠你吧?”

永寧翻了個白眼,“你又不曾犯過什麼大錯,難不成非要額娘找個理由揍你一頓,你才會安心嗎?額娘又不是打人狂。”

玄燁:……

雖然說,他的確是有幾分這樣的心思,但叫這個小妹妹說出來,著實是叫人臊得慌。

“三哥哥,你要是非得這麼想,我教你的法子,”

永寧笑得像個小惡魔,“你學祈祐啊,等會兒回去你就去找二哥哥打一架,再把祈祐也揍一頓,實在不行我跟二姐姐也可以配合你演戲,裝出被你欺負哭了的樣子,包管你如願以償。”

玄燁:……

還是算了吧,他是想跟額娘更親近一些,但不是活夠了。

“我最近沒得罪過你吧?”玄燁懷疑的看向永寧。

否則她怎麼會攛掇他去找死呢?

永寧哼了一聲:“我問你,上次額娘給你的西洋玩意兒,為什麼我沒看到?”

玄燁語塞。

“真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妹妹,以前你都是先讓我挑的,三哥哥你變了!”

永寧跺了跺腳,對著玄燁吐了吐舌頭,不再理他,轉身跑開了。

玄燁失笑,卻也暗道自己沒有顧及妹妹的感覺。

那些賞賜他瞧著永寧都有,便給了他的福晉赫舍裡氏,永寧當時沒說什麼,可心裡怕是有些吃味了。

要不明兒出宮去再尋些有意思的給永寧送去?

玄燁一邊琢磨著怎麼哄妹妹,一邊踏進坤寧宮後殿,他跟永寧說話耽擱了一會兒,這時順治已經叫醒了昭寧,正當著她的麵兒訓祈祐呢。

“那戒尺那麼重,你拿著手疼不疼啊?”

順治將昭寧的右手握在手心裡揉著,“你想打他何必親自動手,叫人傳了板子來就是了。”

祈祐:……嗚嗚,我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啊!

昭寧睡了一會兒,還是覺得頭疼,靠在順治的肩膀上無力的說道:“我以後都不管他了。”

“真不管了?”

順治含笑問道。

昭寧哼了一聲:“不管了,誰愛管誰管。”

“行啊,來人,將四阿哥拖出去重則——”

順治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昭寧一把捂住了嘴。

昭寧橫眉怒目的瞪著他:“你敢打我兒子?!”

順治拉開昭寧的手,哈哈大笑:“就知道你舍不得。”

祈祐極其有眼色的湊過去,抓著昭寧的衣袖可憐兮兮的望著她:“額娘,我知道錯了,我回去就給二哥道歉,以後再也不敢啦——”

昭寧伸手在祈祐的額頭上點了點,嗔道:“你啊,每一次犯錯道歉都很快,也不知道隨誰。”

順治望天,表示這個與我無關。

永寧趁機也依偎過去,用告狀的語氣道:“額娘,我跟你說,剛剛我們過來的時候,看到三哥哥跪在坤寧宮外麵,凍得瑟瑟發抖還不起來呢。”

昭寧頓時臉色一變,連聲問道:“誰叫你跪的?外麵什麼天氣你不知道?你就穿這麼點跪在外麵?”

玄燁趕緊拱手回道:“哪有永寧說的那麼誇張,我是穿了厚披風的,剛進來熱就脫在外麵了。”

昭寧鬆了一口氣:“還知道穿衣服,倒也不算傻。”

永寧轉著眼睛又道:“誰說不算傻的,額娘我告訴你哦,三哥哥他——”

“好妹妹,我錯了,我明兒親自去給你找好玩的帶回來行嗎?”

玄燁趕緊求饒,“下次不管得了什麼,都先讓你挑!”

永寧得意的笑著閉嘴,昭寧卻心疼了,嗔道:“你不許總欺負你哥哥,你那庫房裡東西都堆不下了,怎麼還好意思跟你哥哥要!”

“你也是,彆總是縱著他們胡鬨,”

昭寧對著玄燁招了招手,叫他到身邊來,親自摸了摸他的手,發現還算暖和才放心,“你是兄長,該好生管著他們才對,剛我用那戒尺等會你帶走,若是他們犯錯,你就揍他們。”

永寧和祈祐大聲的表示抗議,玄燁卻窩心的笑了。

他知道,這是額娘在告訴他,在她心裡,他就是她的親生兒子,永寧和祈祐就是他的親弟妹,他不止要寵著他們讓著他們,更要管著他們教著他們。

最後,玄燁當真是捧著那戒尺回去的。

所有人都以為,那戒尺是昭寧給他讓他管教弟妹的,可實際上,玄燁卻將這戒尺當成對自己的警醒。

額娘和弟妹都從未將他當成外人,是他想岔了,差點將自己推遠。

從今以後,他會以此為戒,努力做一個好兒子,好哥哥。

等三個孩子一起走遠之後,順治才摟著昭寧問道:“你今兒怎麼這麼大的脾氣,玄燁雖然有時候過於小心了些,但也不是膽小的性子,會被嚇得跪在冰天雪地裡不敢離開,可見你剛剛這火發得可不小。”

昭寧歎了口氣,按著額頭道:“我是被祈祐氣到了,這火就發在了玄燁身上。不過也好,若非鬨這麼一遭,這孩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解開心結,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都是你的孩子,要打要罵自然隨你,”

順治搖了搖頭,“我是覺得你今天這火氣來得蹊蹺,不像你平日的性子,還是叫太醫給診診脈吧。”

昭寧輕笑:“看太醫就看太醫,你繞這麼大圈子做什麼,我又不是你閨女,看到太醫轉身就跑。”

順治也笑:“閨女像你,其實也差不多。”

昭寧嗔怪的瞪了順治一眼,正要叫他說清楚什麼叫她跟她閨女差不多,進寶就領著太醫進來了。

太醫給昭寧診脈,順治則是退出門外對著林升說道:“你去一趟阿哥所,告訴二阿哥抄十遍孝經,明兒親自送到養心殿來給朕。”

林升一驚,猶豫道:“萬歲爺,要抄這麼多,二阿哥怕是今天晚上不用睡了。”

“因為他的偏聽偏信,他的弟弟們一個挨了打一個罰了跪,朕罰他抄十遍孝經多嗎?”

順治冷哼一聲,“去清理一下阿哥所裡麵的人,看看是誰在挑唆。”

林升不敢再勸,應聲而去。

順治再次走進房門,卻見昭寧已經坐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太醫,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怎麼了?皇後的身體可還康健?”

順治趕緊問道。

太醫笑道:“皇後娘娘一切都好,隻是有了身孕,難免火氣大些,日常飲食清淡些即可。”

“有了身孕?!”

順治也瞪大了眼睛,“皇後之前生雙胎的時候不是說傷了身子很難再有身孕了嗎?”

太醫解釋道:“確實不容易,是皇後娘娘這些年好生調養的功勞。”

“好好好,賞,所有人都有賞!”

好大一個驚喜從天而降,順治簡直樂瘋了,“上天賜福,朕要大赦天下!”

“你可老實點吧!”

昭寧伸手將要飛上天的人抓回來,“太醫說才一個多月,你可彆胡鬨!”

“對對對,不能著急,至少要等三個月之後再昭告天下,”

順治像是看稀世珍寶一樣盯著昭寧的肚子看,“乖啊,你可要好好長大,不能讓你阿瑪的努力白費啊。”

昭寧:……

昭寧翻了個白眼,可嘴角卻是止不住的笑容。

本以為今生兒女雙全已是圓滿,可如今卻真真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隻不過福全院裡的侍妾都快要臨盆了,她這當額娘的竟是要給這第一個孫子輩生個更小的姑姑叔叔,說出去還真有些臊得慌。

“就這最後一個,以後不能生了!”

昭寧堅定的說道。

順治:……?

這又是為了什麼啊?

不過不重要,先把肚子裡這個好好生下來,以後再說以後的。

就不信她能忍得住不碰他!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書就到這裡結束啦,寶寶們記得收一下預收,咱們下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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