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出院(2 / 2)

“咚咚”、“咚咚”。

紀蘭因敲了兩下門,吐出一句乾癟的“我回來了”,她從紙袋裡取出鑰匙,朝著死寂的室內遞出橄欖枝,伴隨著“嘎吱”一聲,灰塵與黑暗向她張開懷抱。

已有十來天未曾回來的出租屋裡飄蕩著近乎腐爛般頹靡的異味,即使是白天也依然窗簾緊閉,透不進一絲光線的屋內如同黑夜般冰冷。

牆上掛著新婚時的結婚照,紀蘭因西裝著身,摟著聖潔美麗的“新娘”,他的頭紗如纖薄的羽翼輕輕擦過側臉,兩張如出一轍的笑臉在歲月的洗禮下褪色泛黃。淺灰色布藝沙發、雙色琉璃花瓶、大理石流理台毫無變化,這裡的一切陳設靜止在入住那天,許久未見,紀蘭因竟然覺得它們是那麼可愛。

病房永遠比擬不了家。她或許可以理解,為何如此多的絕症病人選擇在家中度過所剩無幾的時間。

紀蘭因穿過長而又長的走道,推開了臥室門,門把手在掌心輕輕轉動,“我回來了……沒聽見嗎?”

床上的人發出一聲姍姍來遲的夢囈。

就算因為遮擋關係無法看見,紀蘭因眼前也自動浮現出他緩緩睜開眼的樣子。她跪在床頭,不由分說將一大半被子拽回自己身上,欣賞他如被剝離氧氣而溺水的魚般掙紮,不小心還碰倒了床頭櫃上的藥瓶。

“我很想你。”腰部被人用力鉗住,他的緊緊貼在小腹,甚至讓她生出將要被活活吞下的錯覺,青年溫熱的吐息隔著衣物幾乎是種無聲的引誘,“因因,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但你都沒有接。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我們的家明明在這裡,你為什麼不肯回來?”

明明他撒嬌的臉一伸手就能觸到,紀蘭因心裡仍然沒有什麼實感。她看到世界在崩壞剝落,尤其是位於風暴中心的他,可丈夫卻什麼都沒有意識到。

“我在醫院的急救病房裡住了七天,才脫離生命危險,好像是心臟出了問題。那天晚上你沒有聽到聲音嗎?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紀蘭因撫摸著他的發頂,發絲冰涼而柔軟,熟悉的鳶尾香波甘甜而輕盈,仿佛牽著心在高空中旋舞,她的懷疑搖搖欲墜,潰不成軍。

“我一直在睡覺,可能錯過了吧。如果那時候我能陪在你身邊……就好了。因因,沒有我誰來照顧你、誰來陪你。”

“我不在,所以你連飯都不吃了嗎?”她路過廚房時望見垃圾桶裡空空如也,水槽底部積滿了已開始滋生出腐敗臭氣的汙水,紀蘭因撫摸著他略有些長的頭發,回避了問題,“我回來的時候看過電表了。……你沒有出門、沒有開燈、也沒有進食,是這樣吧?”

她諷刺地笑了下,“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我的幻覺、還是真實存在的。所有人都說我沒有結過婚,就連我們的結婚證都是假的。”

丈夫抬起頭,和麵無表情的她對視,青年漂亮的臉上馬上牽起柔軟無害的笑容,下顎抵住她的腹腔,輕輕啟唇仿佛在親吻她的胃部,“如果我也是虛假的,因因,沒有我愛的那個你該要多寂寞。”

“你可以懷疑我究竟是什麼存在,又是為了什麼來接近你。但絕對不要否認我對你的愛,沒有你我真的會死。”他竟然猜到了自己究竟在想什麼,窘迫之餘,紀蘭因頓感自己正在被逼上絕路,青年卻不打算就此放過她,兩枚藥片被送到唇邊,竟然比火槍槍筒還要熾熱,“因因,你很久沒吃藥了。”

隻要吃下這個,一切都會恢複正軌。

他在這麼說。

可以儘情享受丈夫不遺餘力的討好,可以繼續去做夜校老師。想要被人愛、想要被人在意的願望會得到滿足。這是從前的她拚儘全力也想要得到的“幸福”,紀蘭因凝視著他的眼睛熱淚盈眶。

她很感謝這一切。

但這和她渴望得到的真實好像沒有關係。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在五年前的書店裡,你從背後碰到了我的手,比現在要涼好多,也瘦好多。”

“現在的你從事什麼工作?”

“翻譯。很多時候你看的電影,都是我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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