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潮》全本免費閱讀
薑止和沈暨同校同係,但沈暨大她一屆,是醫學院公認的天之驕子,擔任學生會副部長一職,大一下學期,她去學生會麵試,考評人就是沈暨。
那會她剛和初戀分手,整整一周都未從戒斷期裡完全調整過來,情緒高亢不起來,回答問題頗為死板。
本以為會就此落選,然而當天下午,手機進來她麵試成功的消息,更神奇的是,一個寢室,就她一人過了麵試。
在學生會待了兩個月,薑止終於尋到機會問沈暨到底看上她哪兒了,一開始他並未回答,她就把玩笑開大了些,說他是被她迷住了,沒忍住假公濟私了一回。
沈暨突然抬頭看她,他長著一雙能將人皮肉剖開的眼,深情又鋒利,薑止莫名覺得心慌意亂。
“那你就當我假公濟私了回吧。”他笑起來,聲線如沐春風般的輕柔。
薑止心臟跳得更厲害了,沒多久,他們就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在他毫無節製的寵溺下,年少時不曾獲得過的安全感越來越充沛,她也變得越來越無理取鬨,但他始終沒有對她紅過臉,她說什麼他都應聲好。
辦婚禮也是她提的,三分真心,三分試探,其餘四分是對答案的滿不在乎。
哪成想,他答應得相當乾脆,隔天,他們就去試了婚紗。
成年人的世界做什麼都是不純粹的,連愛情也是,隻有通透如孩提一般的心性,才能、才配享有純粹的愛慕。
在現實的盤剝之下,薑止早就缺失了肆無忌憚、毫無保留去愛的能力,連信任也是,給的吝嗇又小心翼翼。
沈暨給足了她愛與包容,所以她願意相信他,在情感上依賴他,回饋給他的愛或許不對等,但也是她最大程度上能給出的,在關係存續期間,她從未做過任何背德的事,對他,她問心無愧。
現如今陳燼這番狀似無意的點撥,相當於向她傳遞出一個再清晰不過的事實:沈暨未必像他表露出的那樣光風霽月,到死都沒泄露半分,隻因他手段高明,尋常人察覺不出。
就像謊言容易被人拆穿,經由無數個實話構成的虛假卻是虛虛實實、最難分辨。
看似漏洞百出,實則防備如同銅牆鐵壁——如果沈暨本身是個謊言,那他應該深諳這道理。
想到這兒,薑止忍不住懷疑,在過去這八年的相處中,她的“丈夫”到底對她說了多少個由事實構成的謊言?
薑止突然感覺自己理解中的沈暨變成了一本晦澀難懂的答案之書,前麵幾十頁全是空白,隻有最後一頁寫著寥寥數語,卻足夠引人震驚。
陷入回憶中的大腦出現了負荷過重後的空白,耳邊滋滋的電流聲煩不勝煩,薑止嘗試著甩開,最後成功了,也徹底將其他雜音、包括對麵陳燼試圖將她意識呼喊回來的低沉嗓音摒棄掉,等到她從迷茫中抽身而退,圓桌上多出一道擺盤精致的菜品。
是她加上的話梅小排。
薑止調整好情緒,淡聲反問道:“我不知道你的陳家到底有多厲害,但是弟弟,你能保證你們陳家賺到的每一分錢都是乾淨的嗎?”
沈暨已經死了,真相變得沒那麼重要,骨子裡的趨利避害意識也在不斷告誡著她,彆太過執著要一個答案,凡事留層隔膜屏障,就是給自己的退路。
更何況瓜田李下,每個人都身處於名利、欲望的中心,誰又會是徹底清白的?
這個問題問住了陳燼。
他相信陳家沒乾過違法亂紀的事,可要說它一清二白,估計沒人會信。
從小到大,他被灌輸進大腦的理念隻有兩條:作為被壓榨的一方,永遠不要和資本家共情;
而作為資本家,要深諳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利用一切可以掌控的資源,將變現而成的產物當作自己腳下鑄台的磚瓦。
說得現實些,陳家的一磚一瓦就是這麼得來的。
也因此,陳燼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沉默的空檔,將她剛才這句回應在腦海裡複盤幾遍,終於品出她的態度——她不在乎沈暨的錢乾不乾淨,更甚至,沈暨這個人是好是壞,她也不在乎。
如果她不是個冷血動物的話,會產生這樣的態度逃不開兩種可能性,她不愛沈暨了,又或者,太愛他。
陳燼得不出答案,畢竟她本身是一個無解題,用尋常邏輯難以分析。
挑撥離間的念頭就此中斷,陳燼往嘴裡送了一筷子的無骨小排,肉嫩而不柴,比他上次嘗到的口感好不少。
片刻,他岔開話題:“先不提我哥和陳家的錢乾不乾淨,我更好奇的是,有了這筆遺產後,嫂子你為什麼還要繼續做這份工作?”
薑止曲解他的意思,“你覺得我這份工作晦氣?”
陳燼笑了,“最晦氣的人就在你麵前,他有什麼資格點評其他東西晦氣?”
沉默了會,薑止說:“習慣了,而且這工作給的錢多。”
“你現在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