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知道你厲害。”
“兩位姑娘安。”一個丫頭挑起簾子:“夫人請二姑娘去瞧一瞧宮裡送來的添妝,黃公公還等著回話。”
雲灩麵色不虞:“哼,不就是懷疑我們心中怨恨,想聽幾句假惺惺的感謝話,我這就說給他聽!”
說罷,甩簾而去。
雲意苦笑一聲,獨自回了捧雪居,吩咐叢霜:“你去問問大公子可是在歇息,若是醒了,回來告訴我。”
叢霜放下手中的活計,應聲去了。叢綠看叢霜去得遠了,低聲道:“姑娘,藥已經買回來了,隻要一星點的量,就能昏睡一日。”
雲意看著手上的鐲子,輕輕應了一聲。萬萬想不到,雲夫人親手送了她一份助力。
“姑娘,奴婢準備去和夫人說,要做二姑娘的陪嫁丫頭,隨她去溫國。”
雲意抬眸,神色複雜地看向叢綠:“你何必呢,待在雲府不好麼?”
叢綠笑了笑:“二姑娘身邊的叢碧已許了人家,叢雲又還小,其餘的人要麼不願意,要麼不妥帖,夫人正犯愁呢。奴婢身子已經壞了,早已不想嫁人的事,做陪嫁丫頭正好。再說,奴婢的命是姑娘給的,奴婢一輩子忘不了。”
雲意沉默地看著叢綠,眼中彌漫大霧。叢綠原本是南越蠻族人,因著逃荒來到南都,路上千辛萬苦,父母死了,她也被流寇糟蹋過,九死一生。雲意到城外施粥的時候,叢綠雙腳浮腫,餓得隻剩一口氣。是雲意的一碗粥,將叢綠從鬼門關拉回來。
“你還是再想想罷。”雲意試著勸。
叢綠堅定地回答:“奴婢已經決定了,不會再改。”
“真是傻!”雲意鼻子一酸。
叢綠咧嘴笑了:“傻主子配傻奴婢,正好。”
雲意忍不住笑了,指著叢綠:“你呀你呀——”
“奴婢叫廚房給姑娘燉了白果老鴨湯,算算時辰夠火候了,奴婢去拿,順便去看看晚膳。”
雲意點點頭,走到白杏樹下,窩進搖椅中。
捧雪居,捧雪居,正是由於此處有棵白杏樹而得名。一到春天,滿樹花開,如捧著皓雪,潔淨純美。雲意記事起便沒了父母,伯父常把她和雲灩一邊一個放在肩上,圍著杏樹跑,她一下一下地摘著低矮枝丫的杏花,抱了個滿懷。雲灩無憂無慮地大笑,聲音傳得很遠。
長大後,她依舊喜歡這裡,從伯母的暖閣之中挪出,住了進來。雲鏑親手為她做了搖椅和圓桌,讓她可以在白杏樹下賞景,喝茶,小憩。
雲意陷進回憶之中,閉上雙眸。一陣風過,杏花紛紛揚揚,落在雲意身上。
叢霜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副落花美人圖,她屏住呼吸,生怕把姑娘給吹走了。雲意聽見腳步聲,睜開眼睛,見是叢霜回來了,便問:“大哥醒了?”
“回姑娘,大公子不曾睡,一直在案幾前寫字,約莫是寫得不好,撕碎了好幾張丟在地上。”
雲意從搖椅上起身:“我去看看大哥。”
捧雪居與雲鏑所住的展鴻樓離得遠,直走兩刻鐘方到,雲鏑麵色沉沉地盯著一片淩亂的案幾,腳邊是破碎的紙張。
“大哥。”雲意走進來,撿起地上的一團紙展開:“你在寫奏章?”
雲鏑雙手撐在案幾上,眼中血絲縷縷:“娢兒,我不甘心,我們本可以贏的,卻因為太師黨從中作梗,輸掉了最重要的一戰。我現在一閉上眼睛,腦中都是明州百姓的哭嚎,我到死都忘不掉,澹台楨踏破晨光,攻入城門的那一日。他占領明州之後,登上城樓,居高臨下地提出了條件,要雲家之女和親,三日為限否則屠城!。
你知道那三日我是如何過的麼,當真生不如死,偏偏澹台楨派人寸步不離地盯著我,不許我自裁。哼,誅心之術,他倒是玩了個明白。姮兒還未及笄呢,她隻有十四歲!他倒是開得了口!”
“大哥,彆再想了,事情已成定局。”雲意眸光盈盈:“你與伯父,已經竭儘所能。就算你再絞儘腦汁寫奏章,也不過是壓在太師的案頭罷了。皇上他看不到的,就算看到了,也不會在意。”
雲鏑的肩膀垮下來:“難道,就任由太師一手遮天?我們虞國,還能撐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