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到達,某親眼看著她進入州牧府,才趕來明月樓向郡王賀喜。”
“她可有說什麼?”澹台楨轉著手中的酒杯,他麵頰如玉,依舊不染塵埃。
“回郡王,雲姑娘很安靜地進府了,一句話都沒有說。”
“一句話都沒有說。”澹台楨慢慢地重複這句話。
澹台懷瑾翹著腳,裝模作樣地看窗外的天色:“喲,亥時了啊。”
錢副將會意,笑嘻嘻說:“郡王,您就先回罷,彆忘了末將剛才說的話,雲氏女——”
澹台懷瑾吊兒郎當地接話:“想得美,就算表哥不要,也是給我,你呀,排我後頭去。”
錢副將一噎,悻悻道:“世子爺,您的後院已經人滿為患了。”
“人多不多是一回事,按道理,是該先給我。”
兩人爭論之間,澹台楨已然站起來:“你們繼續喝,我先回了。”
風信趕忙讓出路:“郡王請。”
澹台楨腳步沉穩地下樓,近衛黎川一看澹台楨的臉色,暗道不妙,朝牽馬過來的司南使眼色。
司南暗自歎氣,還能如何,與黎川在兩邊護著唄。
澹台楨翻身上馬,三人往州牧府去。澹台楨越騎越快,漸漸把兩名親衛甩在身後。門房聽到外頭有動靜,忙忙開門:“郡王,您回來了。”
澹台楨一甩韁繩,大踏步進門,一路行至他暫住的留白居。裡頭燈影搖搖,影影倬倬映著兩個人的身影。
底下靜得很,一個伺候的人也無。澹台楨抿了抿唇,伸手推門。然而門從裡麵拴住了,推不動。
“誰在外頭,我們姑娘要歇下了。”
澹台楨聲如冷泉:“開門,我是澹台楨。”
裡頭靜了一靜,隨後打開。澹台楨的眼睛越過驚疑不定的丫頭,準確落在梳妝鏡前的女子身上。
她才沐浴完,穿著藕荷色的寢衣,一頭烏發披在肩上,發尾濡濕。眉如遠山籠煙雨,目若杏花斂橫波。身姿窈窕,氣韻恬靜。光是坐在那裡,就像仕女畫賞心悅目。
雲意已從珍娘口中得知澹台楨的去處,覺得他今夜不會歸來。於是便遣散下人,準備睡覺。未曾想到,會在這般情境之下,猝然相見。
進來的男子穿著大紅喜服,身量極高,仿佛星夜曠野裡一株筆直的樹。他眉毛像是筆墨描過,粗細均勻。一雙眼睛如寒潭古玉,又如古井暗泉,幽深不可查。高高的鼻梁之下,唇色如胭。
軒軒如朝霞舉,朗朗若日月升。
澹台楨在門前站了一會兒,徑直朝雲意走來,雲意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站起來,行禮如儀:“妾雲氏,拜見郡王。”
螓首微垂,露出烏發之間白膩的一段細頸,鼻尖飄來淡淡香氣,似雪似梅。澹台楨忽地想起錢副將的話:“郡王,你還記不記得,我胸口上的傷,就是雲闊給砍的。等你享用完雲氏女,賞給我罷,我非好好磨磋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望著新月初雪一般美麗清雅的女子,澹台楨忽地失語。她若是落在錢副將的手中,很快就會淒慘地凋零。
他,要不要她凋零呢?
太陽穴忽地一痛,眼前模糊起來,澹台楨勉力穩住身子,轉身離開。
戒備的叢綠和行禮的雲意都愣住:就這麼走了,一句話都沒有?
澹台楨行到庭院中央,忽然毫無征兆地,仰麵倒了下去。
雲意和叢綠嚇了一大跳,跑出來扶起澹台楨。隻見他雙目緊閉,側臉被地上樹枝檫出幾道細細血痕。喚了好幾聲,還是不醒。雲意正想著要不要請大夫,兩名侍衛打扮的人忽地出現:“打擾雲姑娘了,我們郡王隻是喝醉了,並無大礙,黎川和司南這就扶郡王去書房歇下。”
澹台楨一進來,雲意就聞到了濃烈的酒氣。可是澹台楨目光幽冷,兩頰一絲紅暈也無,雲意還以為他並未喝醉。
“如此,你們快回罷,記得給郡王的臉上藥。”
黎川和司南答應一聲,架著澹台楨快速離去,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他們就該攔著郡王不讓他進去。若是郡王明日清醒,知道自己出了那麼大的醜,非把他們倆抽筋拔骨不可!
歎,歎,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