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楨瞥一眼簡易的火鍋,又瞥一眼床上的雲意。挺好,勾著他肚裡的饞蟲發作,自己吃飽喝足睡著了。
他揮揮手,令叢綠和珍娘出去。叢綠咬緊了唇,被珍娘拉住,不情不願地走了。
睡著的姑娘縮在錦被之中,露出紅撲撲的麵容,仿佛三月盛開的灼灼桃花,正是采擷的好時候。澹台楨走到床前,俯下身,骨節分明的手撫上雲意的麵頰。
仿佛質地最好的雲錦,香融滑膩;又如上佳的暖玉,觸手生溫。她睡著比醒時更安靜,如同一幅畫直接幻化成了真人。也許一眨眼,就會重新變成美人圖。
澹台楨心頭一緊,指尖由上到下,描摹著她潔白的額頭,秀致的眉眼,玲瓏的鼻子,最後落在紅潤的嘴唇上。
她的唇色一直淺淡,今日卻因著熱熱吃了一頓火鍋,變得濃豔。仿佛一朵早晨初開的美人臉,將陽光染成顏色,逐漸深濃,盛開到極致。
白皙有力的指頭,紅潤柔軟的唇,極致的顏色對比。澹台楨眸中的深水仿被清風吹開了,泛著點點漣漪。他突然非常想,嘗嘗這唇瓣的味道。
雲意在睡夢中感覺嘴唇被溫熱的東西壓著,她側過臉躲避,可是這溫熱緊隨其後,很快又把她壓住。雲意嘟囔兩句,唇瓣開啟,加重了誘惑。
一向極會相時而動的澹台楨趁機攻城略地,卷住她的丁香小舌,細細品嘗。雲意被纏得不行,再也睡不下去,睜開眼睛時帶著惱怒的情緒。
她的身上,竟然壓著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是澹台楨。
澹台楨發現雲意醒了,兩人眼神交彙,空中似乎凝滯了。澹台楨清楚地看到了雲意眼底的各種情緒,震驚、羞赧、惶惑。他喜歡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身下的雲意,不再垂下杏花潤雨的眸子,而是仰望著他,交付一切。
雲意小小的粉拳抵在兩人的胸前,妄圖隔離開些許距離,可是她力氣弱小,壓根不是澹台楨的對手,隻能嗚嗚嗚地請求。澹台楨看她眼裡瑩然有淚,雙頰憋得通紅。輕笑一聲,移開唇瓣。
一縷銀絲勾連在兩人的唇間,將斷不斷,雲意羞窘地呼吸著新鮮氣息,麵色豔如春曉之花。
澹台楨伸舌絞斷銀絲,指腹在雲意唇瓣摩挲。
雲意顫顫巍巍地喚:“郡王——”
“嗯,我聽著呢。”澹台楨的尾音微微上挑,眼光仍然膠著在雲意受過憐愛的紅唇上。
“他們都在外麵呢,況且,這是白天。”
澹台楨很想繼續,但他要去試祭祀服,晚上沐浴齋戒,明日向雪山神女獻上祭祀舞。無論如何,他得禁欲。
罷罷罷,再等等,過了明日就好。
雲意忐忑地看著澹台楨俊美的麵容上,欲色逐漸褪去,恢複原來冷凝的模樣。她心裡暗暗鬆一口氣,隨後就被骨節分明的大手摁進錦被之中。
“不是困麼,繼續睡罷。”
經此一事,雲意怎麼可能還睡得著?但她又怕澹台楨再次興起,趕緊閉上眼睛。澹台楨看她眼皮下的眼珠子還在轉,啞然失笑,捏一捏她小巧的鼻子:“你放心,我明日要在祭祀台上獻舞,今夜需得齋戒沐浴,清心寡欲,不會過來。”
雲意睜開眼睛:“妾身祝願郡王祭祀順遂。”
“承你吉言。”澹台楨往下,撫了撫她的嘴唇,起身離開。
四月十八日,萬眾矚目的雪山女神節終於來了。天光乍現,常年雲霧繚繞的格木雪山終於露出尖尖一角,仿佛天宮中含苞的雪蓮。
人們穿著鮮豔的節日盛裝,齊聚在雪山腳下,朝著雪山誦經禮拜。有人張開雙臂,有人閉目念誦,有人熱淚盈眶。原始自然的博大令人們為之傾魂,釋放著最深處的情感。
高高的祭台如閣樓一般,矗立在草地與雪山之間,上麵紮滿寫著經文的彩幡,由風誦讀,消散於天地之間。無數的銅鈴係在祭台旁、彩幡下,清脆如歌。祭台當中,一口沉重肅穆的古鐘肅立,仿佛是歲月開啟的眼睛,沉默地看著仰望自己的人民。
日光如傾,正是一年萬物生機最足的春日,花草皆散發著盎然的氣息。遠遠的有白兔野羊在好奇地駐足。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又迅速躥走。
隨著日影變換,很快到了正午,一日之中陽氣最純的時刻。原本動作各異的人們皆停下,雙手合十,虔誠地麵朝祭祀台,麵朝格木雪山,跪下。
幾位巫女身著羽毛服飾,圍著巫祝翩翩起舞。巫祝盤腿而坐,念念有詞,聲音遼遠悠揚,音調不高,卻恰好傳入每個人的耳中。風忽地急促起來,彩幡招展,鈴聲相撞。雪山的雲霧似乎被彩幡和鈴聲吸引,飄飄然往祭祀台來。原本隻是雪蓮一點的山尖,緩緩往下露出山腰來。
巫祝的聲音由緩至急,忽地如一隻黑色的大鷹拔地而起,消失在祭祀台之後,不少頭一次來的人大呼一聲,伸直了脖子去看。隻見一個戴著白狼麵具的男子躍上祭祀台,除下上衣。
台下倒吸一口涼氣,男子身量極高,膚色雖然白皙,但骨骼勻稱,線條優美,肌理塊塊分明,蘊含著男性的力量與美。祭祀台下的女子們有的目不轉睛,有的捂著臉,有的躲在哥哥或父親的身後偷看。唯一相同的是,她們的臉,都像熟透的櫻桃。
“那就是我們的瀚海郡王呀,好想把他的麵具摘下來。”一名女子捂著臉說。
“你彆想啦,郡王每一次祭祀,都會帶著白狼麵具,就算是在舞會上也不會摘下。”
巫女都退下去了,祭祀台上僅餘澹台楨一人。
澹台楨舒展雙臂,隨著彩幡舞動,仿佛展翅的白鷹,奔跑的良駒。靈活而堅韌,流暢而自然。當他半跪下來,折身站臂之時,如同把整座雪山都支撐而起。
“你們看,雲霧都散儘了!”有人大喊一聲。
眾人望雪山看去,雲霧輕紗一般向兩邊飄散,晴朗如玉的天空下,雪山恍若戴著雪蓮花,身著藍紫紗裙的少女,將最純美的一麵展現與眾人麵前。眾人高呼著雪山神女,如癡如醉。
澹台楨重新披上外衣,走下祭祀台。
遠遠地飄來一層白色的輕紗,緩緩墜在台上。祭祀台下,忽地伸展開兩段藍紫色的彩綢,輕盈如雲。
人們不明所以,呆呆地看著。
彩綢飄轉之間,忽然出現一位頭戴雪蓮花,身著藍紫紗衣的女子。當她慢慢轉過身來之時,大家都屏息凝氣,目不轉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