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了。”李承乾得意地揚起下巴,“你看看它變硬了嗎?”
之前磚坯剛晾乾,他們看的時候一不小心弄壞幾個,杜荷就大驚小怪,說這泥坯一點也不結實,根本不能蓋房子用。
現在再看呢?
杜荷故技重施,單手握拳用力捶了一下,咚的一聲悶響過後,眼睛裡冒出了淚花。
“嗚,這回很硬,很結實。”
好疼!
李承乾同情地看著他,自己也拿起一塊……沒拿起來,雙手抱著一塊摸了摸,隻覺得這磚硬邦邦沉甸甸,跟李世民燒出來的沒什麼差彆。
是的,李世民已經把磚燒出來了,並且蓋了幾座小房子,到底是要給人住的,隻看磚本身不足夠,還要看蓋成房子夠不夠結實安全。
李世民安排人砸房子、房頂堆上份量不比雪輕的雜物、用水澆淋……目前來看還不錯,房子還是很結實的。
現在李承乾的試驗成功,證明百姓真的可以在家燒紅磚,它的可推廣性又增強了很多。
事實證明係統商城的製作工藝還是很靠譜的,用黏土也很有必要,其他土燒出來的都不如黏土燒的結實。
李承乾讓人把給長孫氏燒的花瓶、給李世民燒的洗臉盆送過去,他們則抱著磚找陸德明集合。
陸德明見到紅磚也驚訝了一下:“真的燒出來了?”
李承乾美滋滋點頭。
陸德明看著李承乾,良久歎了一聲。
李承乾歪頭:“先生,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陸德明搖搖頭,他隻是想,李承乾如此出眾,日後李世民登基,他做了太子也就罷了。萬一李世民奪位失敗,或者李承乾沒當上太子或皇帝,他該是什麼下場呢?
多想無益,陸德明按下心緒上了馬車。
香來樓早就準備好了,李世民給了足夠的銀子,包下香來樓一整天。
香來樓本來沒有這樣的先例,但一則李世民的地位擺在那,二則還有李承乾的麵子。再加上今天的主題,又不是酸書生風花雪月,人家要討論的是跟百姓生計有關的正事。香來樓的東家也就答應了。
香來樓本就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食肆,每天來往的客人挺多,今天突然不接待了,就格外引人注目,不用多久,大家就知道了這裡要舉辦什麼研討會,來來往往的人都會看看熱鬨,對著裡麵的俊書生指指點點。
香來樓今天不接待客人,但比平時還要熱鬨。
拿著請柬來參加研討會的讀書人,沐浴在吃瓜群眾好奇又羨慕的目光中,都忍不住挺直腰板,有一點淡淡的驕傲。
李承乾乘坐馬車剛接近香來樓,就忍不住打開車門往外看,他和馬周約好了今天見麵,馬周還說會在香來樓門口等他。
李承乾對馬周好奇已久,很想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現在有點迫不及待了。
結果往外一看,門口好些吃瓜群眾,根本看不出來誰是馬周。好在大家看熱鬨歸看熱鬨,素質還是有的,沒有堵住路。當然也不排除有衙差虎視眈眈的緣故。
李承乾和衙差們打招呼,都不是彆人,長安縣楊知縣手下的,有一起抓人販子的情誼。
和吃瓜群眾也打招呼,大家也很熱情地回應他。
在萬眾矚目下到了香來樓門口,李承乾感慨:[七十八郎,你看我像不像在走紅毯?]
係統:[……]
李承乾幾人跳下馬車,伸出小短胳膊扶陸德明下來,當然起不了什麼作用,陸德明身體硬朗得很,自己下了馬車,在幾個學生手上略扶了扶,就算他們儘了心了。
往前走了幾步,就見香來樓門口站著個身材挺拔的青年,李承乾眼睛一亮,衝他揮揮手:“賓王哥哥!”
杜荷撓頭,小聲道:“我們見過他嗎?我覺得他有點眼熟,但不記得在哪見過。”
李承乾也小聲提醒:“報紙剛發行的時候,我們和歐陽阿翁、報社編輯們去茶肆慶祝,後來我在大廳看熱鬨,你去外麵買小吃,我當時就是和賓王哥哥和他朋友們拚桌的。”
杜荷恍然大悟:“不記得了。”
李承乾:“……”
此時賓王也迎上前,對李承乾和陸德明行禮:“學生見過王爺,見過陸先生。”
李承乾眨眨眼:“賓王哥哥今天也在這裡,難道也給我們寫信了?”
賓王頷首:“確實寫了幾封,一點拙見,勞王爺和陸先生不棄。”
李承乾嘻嘻一笑:“看來賓王哥哥不是一般的酒鬼,而是有學問的酒鬼。不過今天沒喝酒誒!”
第一次見的時候賓王就是醉醺醺的,聽他的朋友說,他常年都是如此,非常喜歡喝酒。
賓王哈哈一笑:“聽說香來樓的酒好,我要留著肚子多喝點。”
李承乾拍拍小胸脯:“你儘管喝,我阿耶有錢!”
陸德明看不下去了:“……行了,進去吧。”
“先生,你等我一下哦,我還沒找到人呢。”李承乾在四周看了看,沒找到疑似馬周的人,不由有些疑惑,難道馬周還沒來?
他問賓王:“你在門口等了多久,有看到彆人在門口等人嗎?”
賓王搖頭:“沒有,隻有我一個。”
“哦,那可能他還沒來吧。”李承乾讓侍衛留一個在門口守著,免得馬周來了傻等。
賓王此時卻道:“王爺不必等了。”
李承乾蹙眉:“為什麼?難道你認識馬周?他是不是來不了了?”
“我的確認識馬周,且他已經來了。”賓王對他擠擠眼,“就是在下我啊,姓馬名周,字賓王。”
李承乾:“……”
李承乾仰著小腦袋眨眨眼,又眨眨眼,良久感慨:“賓王哥哥是個有文化還很神秘的酒鬼。”
眾人:“……”
*
李承乾來得不算早,這會兒已經來了不少人,正在討論什麼,這年頭的文人可不文弱,一個個元氣十足,香來樓裡說是沸反盈天也不為過。
李承乾聽了一會兒,原來他們在討論硬筆書法和軟筆書法哪個好。
鉛筆在大唐流行好幾個月了,使用範圍也很廣,在愛玩又講究的大唐文人不懈努力下,硬筆書法應運而生。
鉛筆做為工具時,大家都說它好,如今開始成為一種文化、一種藝術,就有很多人挑刺了。
喜歡的說硬筆書法簡約明快,新穎獨特,還有方便攜帶使用的大優勢;不喜歡的說硬筆書法缺少底蘊和內涵,死板不靈動。
馬周打量李承乾的神情,雖然早知道他心胸寬廣,但今天又不一樣,今天李承乾請他們來,一應花費也是李承乾……好吧,是秦王承擔,這樣還挑鉛筆的刺,多少有點不合適。
果然李承乾皺起了眉,馬周剛想要說點什麼,就聽李承乾哼哼道:“這樣吵能吵出結果才怪,他們有話就該去報紙上說,那樣才有意思。”
馬周:“……”這是諷刺吧?是吧是吧?
李承乾並不是諷刺,他聽七十八郎說過,華國的讀書人很喜歡在報紙上罵來罵去,讀者可喜歡看了。
李承乾也想看,一想就覺得很熱鬨。
不過《長安日報》每天一期,篇幅就那麼大,每天要寫的事那麼多,確實沒地方給他們吵架,李承乾摸著下巴思考:“要不再辦一個讀書人專版,《長安文化日報》之類,讓他們在那個上麵吵?”
杜荷興致勃勃:“那我們的文章是不是也能登?”
“不行吧,我們這個不算文化?”應該算政治,可能登在《長安日報》上都比較合適,當然其實也是不合適的。
蘇琛:“詩詞歌賦可以嗎?”
“當然啦,隻要跟文化相關的都可以!”李承乾憧憬道,“還可以寫連載話本和連環畫。”
他好想看!
李承乾下了決心:“回頭就和阿翁和歐陽阿翁商量。”
馬周:“……”
*
李承乾繃住肉嘟嘟的小臉,一臉嚴肅踏進香來樓,喧鬨的眾人瞬時安靜下來,恭恭敬敬行禮。
李承乾:“不用多禮,大家都坐吧。”
他被帶到主位,香來樓很貼心地換成了低矮的桌子,免得李承乾尷尬,不過本來就矮的小團子,這下更是不仔細看就找不到了。
現場有點滑稽,所有人低頭看李承乾,李承乾仰頭看大家,努力讓聲音嚴肅一些,一本正經道:“今天辦這個研討會,是想和你們討論一下雪的影響,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思考討論,我相信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了,一定要暢所欲言啊,今天還有報社的記者過來,說得好的會登在明天的《長安日報》上。”
此言一出,大家都激動了。
誰不想上報紙啊!
尤其他們都是讀書人,讀書人更看重名聲。
李承乾很滿意這個效果,大聲道:“《長安日報》的記者來了嗎?”
“來了來了”,一個年輕記者從人群後走了出來,斯斯文文的,鼻梁上還架著一副眼鏡。
李承乾:“咦?是你!”
這個人他也認識,就是當初玻璃製品拍賣,堵在鋪子門口那個禦史。後來他彈劾李承乾,幫李承乾帶了不少貨呢。
李素立拱拱手:“下臣李素立,見過王爺。”
李承乾疑惑:“你不是禦史嗎,怎麼當記者了?”
其他人也好奇,雖然記者也不錯,但好好的為什麼換崗位呢?
李素立笑笑:“上次的事後,歐陽公覺得我適合當記者,一直想調我去報社,前幾天調令下來了。”
李承乾有點不好意思:“這事是因為我,你要是不喜歡,我讓阿耶再幫你調回去。”
“沒有,我挺喜歡當記者的。”李素立嘿嘿一笑,“記者可比禦史招人喜歡多了,我以前出門就被人翻白眼,現在出去跑新聞,人家還會給我熱茶和點心呢!”
當初他多羨慕那個記者啊,現在也如願了。
眾人:“……”
李素立靦腆道:“歐陽公和同僚們對我也很好,好像是因為我來了後,找上門的廣告商變多了,都說我帶貨效果好,想讓我給他們寫推薦詞。他們說我是活財神呢。”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