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咦了一聲:“縱橫家不是都很會做生意嗎?”
魏征慚愧道:“下官才疏學淺,隻學到皮毛而已。”
李承乾撓撓頭,剛才說小有所成,現在又說隻學到皮毛,那到底學了多少啊?
魏征也很無奈,他就是隻會搞政治,不會做生意,這有什麼辦法呢?
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或許他也不是很會搞政治,畢竟跟的主公都倒台了……
李承乾托著下巴惆悵:“我這裡可能沒有你的用武之地,要不你還是去找阿耶吧。”
就是他前幾天才跟阿耶得意完,現在就要主動把魏征送過去,有億點點不開心。
魏征見李承乾撅著嘴一臉不甘心,就知道他並沒有對自己不滿,隻是就事論事而已,提著的心便是一鬆,搖搖頭:“下臣願意跟隨王爺。”
“為什麼?”李承乾不解,“你跟著我什麼都乾不了,不是白白浪費本事嗎?”
魏征有些踟躕。
“是不是你以前跟阿耶鬨過矛盾呀?”
矛盾麼確實有矛盾,魏征不僅幫李建成搶李世民的功勞,還多次建議李建成殺了他呢。
李承乾探過身子拍拍他肩……胳膊,若無其事地說:“你放心吧,阿耶不是記仇噠人。”
魏征:“……”嗬嗬,李世民不記仇?
即便他後來和李建成離心,也意識到李承乾並不適合做皇帝。但不妨礙他覺得李世民一堆毛病,並非他心目中的明君人選。
相比之下,李承乾優點突出,又沒有明顯短板,更符合他想象中的明主形象,若能輔佐李承乾成就一番事業,未必不是人生樂事。
可惜李承乾這裡沒有他發揮的地方,若隻是做為先生,就連他自己也不會甘心。
李承乾一本正經地勸他:“如果你覺得阿耶有什麼不對,你就該去提醒他勸誡他,逃避可不是君子的做法!”
魏征恍然,起身衝李承乾一禮:“下臣受教。”
*
李承乾撅著嘴帶魏征去見李世民,李世民見狀果然得意,哈哈大笑,指著魏征對李承乾道:“你看看,還不是落到我手裡了?”
李承乾和魏征:“……”
李承乾嘴撅得更高了,凶巴巴地叉著腰說:“阿耶還好意思說,就是你以前欺負魏伯父,嚇得他都不敢來找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李世民腦門緩緩冒出一排問號,誰欺負魏征了?
好吧,奪儲之爭中可能無意欺負過,但是他有那麼嚇人嗎,魏征都不敢來找他了?
彆說,還有點爽呢!
李世民詫異地看向魏征,魏征也詫異地看向李承乾,他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了?
李承乾對魏征擠擠眼,魏征心領神會,低下頭裝模作樣。
李世民將他們的小動作看在眼裡,輕哼一聲沒有戳破,讓魏征留下說話,把李承乾趕出去了。
李承乾蹦蹦跳跳出了書房,就往太極殿跑,想去找李淵玩,半路上卻迎麵碰到出門散心的張婕妤。
李承乾衝她招手:“張阿婆!”
張婕妤腳步一頓,裝作沒看見李承乾的樣子,扭頭就往回走,走著走著甚至小跑起來。
“她怎麼了?”李承乾茫然地問小廝,“莫非急著上廁所?”
小廝跟著李承乾久了,知道上廁所是什麼意思,不由無語。
張婕妤明明是害怕吧?
誰讓李承乾見了她就要考校,現在張婕妤彆說找茬了,根本就是躲著李承乾走。
當然也不排除李世民和李承乾勢大,張婕妤不敢再與他們作對的緣故。
幾天後,東宮官員變動的詔令通過審批正式下達,杜如晦被封為太子左庶子,房玄齡為太子右庶子,長孫氏無忌為左武侯大將軍,尉遲恭為右武侯大將軍,其他東宮屬官也被換成了李世民的親信。
由此李世民徹底將東宮掌握在手裡。
但他的動作沒有停,隻掌握東宮是不夠的,他必須將軍政大權全部握在手裡,才能避免被李淵反噬。
他著意拉攏大臣,將與他一心之人調到重要位置,不肯投靠他的則被邊緣化,當然,這樣的人也沒幾個了。
李淵看著手裡的奏表,臉色非常難看:“裴卿你看看,這孽子是要架空朕不成?”
裴寂看了看,不出所料又是李世民調派官員的奏表,他的動機已經很明顯了。
李淵冷聲道:“朕絕不會答應,把這封奏表打回去!”
裴寂歎氣:“聖上,如此與太子置氣,對您有害無益啊。”
李淵如何不知?現在朝堂儘在李世民掌握,朝臣也大多是他的擁躉,李淵答應或者不答應,差彆實在不大。
李淵忍不住咳嗽幾聲,喘息著問裴寂:“依裴卿的意思,眼下朕該怎麼辦?”
裴寂默然。
依他的意思,李淵其實沒有彆的路走。
爭權?當初李世民還不是太子,李淵和李建成、李元吉一起都爭不過他。如今就更不用說了。
扶持彆的皇子?李建成已經毫無鬥誌,李元吉能保住性命都不容易,其他皇子年紀尚幼,如何與李世民爭鬥?
不如趁著李世民對李淵還有耐心時退位讓賢,如此尚可保全父子情分,以後的日子可以好過一些。否則李世民必定嚴防死守,李淵不好過也就罷了,拖到最後還是退位這一條路。
裴寂知道這不是李淵想聽的答案,所以沉默著沒說話。但李淵又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無力地靠在椅子上,半晌冷笑一聲:“朕偏不如他的願,就看誰耗得過誰!”
果然不出所料,裴寂心內暗歎,這又是何苦呢?
*
過了幾天,李元吉的也該出京了。
以他所犯之罪,本該判處斬刑,但到底要顧忌李淵的麵子,又叫他趕上了冊封太子大赦天下的時機,判了流放三千裡。
李元吉出京這天,李世民裝模作樣前去送行,還把李承乾帶上了。到了地方發現李建成也在,穿著厚厚的棉衣,裹著寬大的裘衣,還抱著暖手爐。
李世民衝他點頭示意:“這麼冷的天,大哥怎麼出來了?”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來送一送他。”
李世民含笑道:“聽說大哥替四弟打點過,讓押送的衙差照顧著些?”
“你知道了?”李建成有些不安,“咱們自家兄弟怎麼樣都行,但沒有叫外人欺辱的道理。”
他怕惹李世民忌諱,然而李世民並不在意。
三千裡去的都是不毛之地,即便路上不死,到了地方也要受儘折磨,對李元吉來說,比乾脆殺了他痛苦多了。
“四叔要去哪裡啊?”李承乾好奇地問。
李世民還沒說話,李建成就說:“嶺南。”
“咦?大唐也有嶺南嗎?”李承乾撓頭。
李世民:“?還有什麼地方有嶺南?”
李建成指指天上:“是那裡嗎?”
“不是哦,是另一個地方。”李承乾搖頭晃腦地背詩,“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阿耶,嶺南這麼好,為什麼派四叔去那裡啊?”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李世民品了品這兩句詩,哈哈大笑,“寫這詩之人倒是灑脫樂觀。”
他戳戳李承乾小腦袋:“回去該學一學地輿了。”
李承乾苦了小臉。
李建成笑道:“承乾年紀還小,不必如此著急。”
說著話押送的人就到了,李元吉的妻兒不知道他謀反的事,所以沒有受到牽連,其他參與之人都已經被處死,被流放的隻有李元吉一個。
所以他享受了最高待遇,幾個人押送他一個。
李建成和李世民沒叫人過來,他們現在這關係,見麵實在尷尬,隻是遠遠看著也就罷了。隻見寒冬臘月,李元吉隻穿著一件單衣和一個破破爛爛的鬥篷,凍得臉都生瘡了。
李建成皺眉:“我送去的衣裳怎麼沒穿?”
說著就解下身上的裘衣,讓小廝給他送去。
押送的隊伍停下來,為首的官差接過裘衣,隔著枷鎖給李元吉披上,李元吉似乎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看不清楚什麼表情。
隨後隊伍重新出發,沒走出多遠,李元吉身上的裘衣突然掉下來,陷入泥濘的汙雪中。
李世民嗬嗬一笑:“許是帶子沒有係好。”
李建成默然片刻,沒有接他的話,反而問:“魏先生在你哪裡如何?”
“挺好的。”李世民保持微笑,上了馬車就虛弱地對李承乾說,“你快點把魏征領回去!”
他真的受不了了!
天天不是這個建議就是那個建議,炒得人腦仁嗡嗡的,從前也沒聽說他是這樣的人呐!
還說怕他,這到底哪裡怕了?怕不能把東宮的房頂掀翻嗎?
李世民大聲:“把他帶走!快點!”
李承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