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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1 章

直到杜構的車馬消失在視線中,李承乾一行才往回走。

他歎了一聲:“這一彆,下回再見不知到什麼時候了。”

如果大唐也有光腦就好了,不管距離多遠都能看到對方,也就沒這麼多分彆之苦了。

杜荷也歎了一聲:“希望大哥能照顧好自己。”

以前杜構在身邊,杜荷覺得拘束,還嫌他管的多,現在人走了,又覺得心裡怪不得勁,人也有些蔫蔫的。

蘇琛好一點,但興致也不大高,努力打起精神安慰李承乾:“杜構不是說了嗎,等成婚的時候他會告假回來,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見到他了。”

又安慰杜荷:“杜構那麼大人了,也不缺伺候的人,不會有事的,你便放心吧。”

李承乾和杜構:“唉!”

不過說到婚事,李承乾想起了陳淑慧。

要說杜構走了誰最難受,除了杜如晦和杜夫人,可能就是陳淑慧了。畢竟是剛剛定情的愛侶,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這樣突然分離,恐怕她很難接受。

李承乾看向陳淑慧,果然抿著唇一言不發。

唉!

李承乾剛要安慰兩句,陳淑慧先對他道:“下臣近日做實驗遇到了一些問題,已經困擾好幾日了,還請殿下指點一二。”

李承乾:……原來她在憂心這個。

果然能做第一位女官的不是一般人,是他小看她了。

李承乾也正色起來:“什麼問題,你說來聽聽。”

陳淑慧說出問題,李承乾根據所學探討指點,果然令陳淑慧茅塞頓開。如此到了皇城,到了六部班房附近,兩隊人便要分開了。

陳淑慧卻突然問:“聽說外麵那些格物學堂最近多了許多女學生?”

李承乾點頭,這事他是知道的。

杜構和陳淑慧的婚事頗為矚目,但最驚訝的不是重臣和宗室,也不是普通吃瓜群眾,而是介於二者之間的小官吏、商戶或者讀書人家。

他們對朝廷上的事半懂不懂,不懂陳淑慧有什麼本事,也不知道聖上與皇後對她的看重,隻知道她出身一般,自己也不過是從六品的小官,居然就能攀附上杜家。

既然陳淑慧可以,為什麼他們的女兒不可以呢?

哪怕攀不上杜家這樣的高門大戶,能嫁入正經官宦之家,或者小宗室小世家,對他們來說都是天大驚喜了。

這時候疼愛女兒的人家多,但將女兒作為工具的也不少,有陳淑慧珠玉在前,自然有人希望複刻她的路,以圖謀更多利益。

於是很多女孩被送到格物學堂念書。

至於這些女孩的父兄是否認為女郎拋頭露麵乃不知廉恥,從前是否對陳淑慧之流深惡痛嫉,是否會一邊令女兒學格物,一邊又嫌棄她們,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承乾還是挺高興的:“雖然有些人目的不純,但格物多一些學生是好事。”

陳淑慧:“下臣擔心的正是這個。”

如果女郎們自己願意學格物,她們家裡也支持,陳淑慧當然很高興。可如果隻是為了利益,卻不是發自本心,甚至要因此忍受家人白眼,那就不一樣了。

陳淑慧發愁:“殿下您說,是不是我連累了她們?”

李承乾:“?”

“你怎麼會這麼想?”

陳淑慧道:“如果不是我與杜構定親,這些女孩的父兄也不會生出妄想。如今她們被寄托這麼大的期望,如果日後不能嫁入高門,處境實在難以想象。”

這時候女子的出路就那麼多,被視為聯姻工具、又不得父兄愛護的女孩子,如果失去了價值,就成了逐水的浮萍,身不由己,無所依靠。

這不是陳淑慧想看到的。

李承乾聽了這話卻笑了:“原看你爽朗灑脫,原來也有愁腸百轉的時候。”

陳淑慧歎氣:“關係這麼多人的命運,下臣不能不發愁。”

李承乾:“發愁又能怎麼樣?我們是能不讓學堂招女學生,還是你與杜構退親呢?”

陳淑慧不假思索地搖頭:“都不能。”

不許學堂招女學生肯定不行。

不與杜構成親也不行。即便再怎麼同情那些女孩子,她也不會犧牲自己來成全旁人。況且陳淑慧心裡很清楚,這件事固然有她的責任,但最大的推手還是那些女孩子的父母。

是他們想要利用女兒牟利,才會將女孩兒們置於這種境地。

李承乾頷首:“你明白就好。你是格物學的一麵旗幟,你飛得越高,追隨之人便越多,這些人有好的有壞的,有一心為公,也有自私自利,結局自然也有好有壞,你看那經史子集、聖賢學說,不也是如此嗎?有人讀書為了修身齊家平天下,也有人隻圖功名利祿,有人飛黃騰達,也有人鬱鬱終生,這都是必然的發展結果,格物也不能避免——除非不讓格物發展!”

不發展格物自然不成,隻是陳淑慧還是為那些女孩子難受。

國家發展的巨輪勢必碾碎一些人,陳淑慧可以理解。但知道苦難必將發生,就可以對身邊的苦難視若無睹嗎?

況且她身在局中,又怎麼能安心呢?

李承乾:“你怎麼知道她們注定是犧牲品呢,或許這對她們來說是個機會。”

“是嗎?”陳淑慧充滿希冀地看李承乾。

李承乾點頭:“她們這時候被推出來,說明家中父兄並不慈愛,即便在家中好好長大,命運也未必能好到哪去。既然如此,還不如出來學點東西長點見識,說不定能為自己博出一條路,當初你不就是如此嗎?”

陳淑慧:“那如何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李承乾道,“你當初是自己做的決定,願意為此承擔任何後果,焉知她們不是自己想放手一搏呢?即便現在不是,待她們見過了更廣闊的世界,隻怕也不願意被困到後宅了。”

見陳淑慧還是糾結,李承乾笑眯眯道:“如果你實在不安心,不若好好努力,待到女子也能堂堂正正讀書做官、拋頭露麵,她們自然就有好日子過了。”

陳淑慧思索片刻,眉毛逐漸舒緩,又變得神采飛揚,她衝李承乾深深一禮:“多謝殿下教我!”

李承乾微笑頷首,覺得此刻的自己十分高大。

回宮後,李承乾先去太極殿請安。杜構和宋子問的事,李世民也挺重視,如今送走了他們,也要告訴李世民一聲。

在禦書房門口,他竟然碰見了孫思邈。

李承乾皺眉:“你怎麼在這裡,阿耶不舒服嗎?”

不是他胡亂揣測,隻是孫思邈協助太醫署令管著太醫署的事,又要鑽研醫術,又要編纂醫書,還擔著教學的差事,忙得腳打後腦勺。宮中日常請平安脈都由其他太醫來,隻有其他人解決不了的才會勞動孫思邈,李世民也是如此。

如今看到李世民召孫思邈,難怪李承乾要擔心了。

若換成其他人詢問,孫思邈必然不會透露李世民的身體情況,但這是李承乾,李世民親口對太醫說過,他的事沒有什麼需要瞞著太子的,所以孫思邈也不隱瞞:“聖上偶染風寒,喚下臣前來診治。”

李承乾臉色微變:“風寒?莫非阿耶病得很重?”

風寒隻是普通病症,任何一個太醫都能治,若非病得太厲害,何至於勞動孫思邈呢?

這時候風寒嚴重了也是能死人的!

李承乾心中劇跳,但看孫思邈表情淡定,不像攤上大事的樣子,又漸漸冷靜下來,想起什麼:“阿耶讓你來治風疾?”

孫思邈點點頭,有些無奈的樣子。

李承乾:明白了!

李世民患有風疾,倒不是很嚴重,就是天氣一熱就容易覺得煩躁,所以他格外怕熱貪涼,每到夏天都要早早用冰,而且喜吹風、愛吃冰鎮的瓜果,風寒恐怕就是這麼來的。

這病表麵是風寒,實則根子在風疾,而風疾並不好治,難怪要叫孫思邈過來。

他問:“如何,你有辦法治阿耶的病嗎?”

孫思邈搖頭:“下臣可用藥或針灸為聖上緩解,但要徹底根治,暫時還做不到。”

這個結果不出李承乾預料,點點頭道:“你儘力研製即可。”

孫思邈應下了,看著李承乾心中暗歎,有句話他沒有說,這風疾不僅頑固難治,而且血親相傳。

太上皇便曾患有風疾,聖上眼下是這個樣子,太子殿下現在看著好好的,誰知道以後會不會也患上此症?

李承乾倒是不擔心,實在不行還有係統呢。隻是他更希望由孫思邈研究出治療方法,一則於醫術上是一項突破,二則係統藥劑隻能治病,不能去掉患病基因,也就是說他們的後人還是會容易患上風疾,屆時沒有李承乾在,就隻能依靠本世界醫術了。

孫思邈又提起另外一件事:“長安的太醫署已經建好了,一切藥物、大夫都準備就緒,不日就將開業,殿下要不要去看看熱鬨?”

李承乾眼睛一亮:“這麼快就好了?開業是哪一天?”孫思邈含笑道:“殿下銀錢給的足,自然一切都快。開業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十五。”

李承乾:“我到時候會去的。”

和孫思邈說了幾句話,二人就分開了,孫思邈回太醫署,李承乾則進了禦書房。

禦書房裡倒不是很涼,隻有角落兩個冰盆,應該是被撤去了一(大)部分,李世民一向畏熱如虎,就算風寒也不肯放棄納涼,太醫必定勸不動他,要麼阿娘勸過,要麼就是被魏征噴過。

這一刻,李承乾都有點同情魏征了,感覺他像一隻雞媽媽,帶著一個大齡熊孩子,簡直有操不完的心。

李世民像離開水的魚,半死不活地歪在軟榻上,雙目無神,仿佛生命失去了意義。

李承乾:“……”

不至於,真的不至於!太醫說過李世民的病不算很嚴重,不至於難受成這個樣子。

見到李承乾進來,李世民來了點精神:“杜構他們走了?”

李承乾點點頭。

李世民沒多說,揚聲喚常鬆:“太子剛從外麵回來,給他上冰鎮的飲子。”

“不用了。”李承乾糯聲道,“熱的時候不能喝冰的,我喝溫水就可以了。”

李世民失望地歎了一聲。

李承乾:“……阿耶,你因為貪涼都感染風寒了,還是克製一點吧。而且風疾也忌諱受涼,你可不能貪一時爽快啊!”

李世民:“知道了。”彆念了彆念了。

李承乾給自己倒了杯溫水,還貼心地給李世民倒了杯茶,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滴了幾滴藥劑在裡麵。

這是當初為了給李淵調養身體買的,還剩下一點點,雖然不能徹底根治風疾,但可以讓李世民這個夏天過得舒服一點。

再等等吧,如果孫思邈找不到治療方法,那等他攢夠積分,就買一隻藥劑替阿耶根除了此症。

第 192 章

六月十五,李承乾帶著杜荷和蘇琛出現在長安太醫署。

太醫署建了幾個月,早就引起吃瓜群眾的關注,本來見這院子占地不小,還以為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府邸,心中還奇怪呢。

這宅子大是挺大的,就是太簡陋了一些,隻是規規整整建了些屋舍,既沒有亭台樓閣,也沒有雕廊畫柱,看起來十分簡素,不符合大戶人家的身份。

直到掛上牌匾,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傳說中的太醫署!

今日太醫署開業,不少百姓前來看熱鬨。

李承乾從後門進了太醫署,坐在二樓俯瞰門口的情況。

今天來的人不少,幾個年輕的醫士在人群中穿梭,向眾人說明太醫署的情況,和普通醫館有什麼區彆,並且著重強調太醫署非常便宜。

百姓聽著不信:“有這樣的好事?”

“白給我們看病,你們不是就虧了嗎?”

醫士:“不是白給你們看病,隻是有一定優惠,比其他藥鋪便宜很多。我們也不會虧,普通人在太醫署看病便宜,但如果想要找厲害些的大夫,用貴價的藥材,價格就和市場一樣了,這部分我們能賺錢的。”

百姓:“就是說拿我們給年輕人練手唄?”

醫士:“……”

“不是,不是這樣!”醫士擦了一把汗,戰戰兢兢地解釋,“我們的普通大夫也不錯的,不比一般醫館的差,價格高的那種快要趕上太醫了。”

百姓:“真的假的,那我得試試,這輩子還沒讓太醫瞧過病呢。”

醫士繼續擦汗:“隻是醫術接近太醫,還不是太醫哈。且我看這位郎君臉色紅潤,不像是有病的樣子,請不要占用醫療資源。”

……

百姓議論紛紛,李承乾趴在窗邊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吉時到了,劈裡啪啦放了兩掛鞭炮,太醫署令出來說了幾句話,第一個太醫署就算正式開業了。

大夫們已經準備好,隻等病人上門,然而百姓卻十分猶豫。

這醫館是朝廷的太醫署開的,但裡頭的大夫到底不是太醫,聽說太醫署教著很多年輕學生,想來就是他們了。

雖然方才的醫士已經儘力宣講,說這些大夫經過重重測試,保證醫術不差。但治病到底是大事,百姓實在很難放心。

糾結了半天,幾個衣衫破舊的人咬牙進了太醫署。

因為棉花的緣故,長安及附近百姓已經基本實現了穿衣自由,穿著這麼破的已經很少見了,可見他們確實窮苦。

對於他們來說,看病是極為沉重的負擔,太醫署便宜,他們就願意一試。更有些人手中的錢不夠去普通醫館,太醫署就是他們唯一的指望。

太醫署裡麵很大,整齊的屋舍被分割成一個個房間,雖然沒有過多裝飾,但是堅固整潔,窗明幾淨,比普通百姓的房屋好多了。

進來的病人有些瑟縮,他們沒錢,去哪裡都要受人鄙夷,不知道這裡的大夫會不會嫌棄他們。

……年輕的大夫們當然不會嫌棄,熱情又耐心地替他們診治,很快令病人們放鬆下來。

等第一批病人提著藥從太醫署出來,立刻被圍觀群眾包圍起來,嘰嘰喳喳地詢問:

圍觀群眾:“怎麼樣,這大夫醫術好不好?”

病人甲:“我、我也不知道,藥還沒吃呢、”

病人乙:“我覺得不錯,那小大夫給我紮了幾針,立馬就沒有不舒服了。”

圍觀群眾:“真的很便宜嗎,你們看病買藥花了多少錢?”

病人一一回答,果真比其他藥鋪便宜了將近一半。

圍觀群眾聽了,又有一些人走進了太醫署。

這些人一部分是得了小病,隨便一個大夫都能治好,所以選擇價格更便宜的太醫署。

還有一部分乾脆拿著彆家藥鋪開的方子來這裡抓藥。

杜荷有些惱怒:“這也太過分了!”

既然不相信太醫署的醫術,就不要來占這份便宜啊!

李承乾倒是很淡定:“我們創建太醫署本就是為了減輕百姓看病的負擔,何必管他們是來看病還是抓藥的。”

至於不信任……這也是人之常情,這是每個醫館建立之初都要經曆的。看好的小病多了,自然就會有人來看大病,口碑就是靠一個個痊愈的病人建立起來的,李承乾一點也不著急。

他不著急,杜荷卻著急:“都是來占便宜的,太醫署豈不是一直虧本?”李承乾無所謂:“當時賺了不少銀子,屬國買種子的錢也送到了,他們倒乖覺,送來的錢都比當初約定的多,阿耶答應把多出來的這部分給我處理。”

不就是賠錢嘛,他賠得起!

杜荷無話可說。

*

太醫署開業了!裡麵的藥材非常便宜!

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快傳遍整個長安。太醫署令還特意拿錢在《長安日報》上打了個廣告,就是怕偏僻的地方消息不靈通。

正如李承乾所料,一開始上門求診的都是些小病小痛,或者隻是來抓藥,但隨著治愈的病人越來越多,逐漸建立了一些口碑,來的人就越來越多了,病症也越來越複雜。

不過兩二個月,太醫署診室門口就排起了隊。當初很多人覺得太醫署建得太大,認為沒有那麼多人看病,現在都默默閉上了嘴巴。

可見並不是病人不夠多,隻是從前治不起而已。

長安太醫署一炮而紅,其他幾個重要州府的太醫署也開業了。

彆的也就罷了,就是銀子花的有點快,超出了李承乾的預料。

按照他的計劃,富貴人家向好大夫求診賺的錢,應該可以覆蓋打折藥材賠進去的錢,達到收支平衡,自給自足。

事實卻出乎李承乾的預料,來向好大夫求診的並不多,遠低於他的預期。

這很不合常理,太醫署大夫醫術好,遇到不會治的病還會向太醫院搖人,價格低(有錢人家可能不在乎),還有朝廷背書,怎麼也該能在長安藥鋪中分一杯羹才是,結果隻分到了一點殘羹冷炙。

李承乾複盤了一下,沒覺得太醫署的布置有什麼大問題,就明白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至於這人是誰,根本就不用想,在長安有這麼大影響力,除了世家不做他想。

還得是好幾個世家聯手做的。

想明白這一點,李承乾就不放在心上了,自從科舉之後,世家明白李世民有意削減他們的勢力,沒少做些小動作反擊,然後被李世民啪啪打臉。

大概是鐵板踢不動,覺得太醫署是個軟柿子,就想來拿捏一下。

看著太醫署送來的賬單,一向淡定的蘇琛都坐不住了:“殿下,要不我們去請聖上幫忙吧?”

“找阿耶有什麼用,他還能逼著人家來太醫署看病不成?”李承乾頭也沒抬地說。

蘇琛:“可是我們從屬國賺來的錢快花完了,如果還是賺不到錢,太醫署就維持不了多久了。”

可能這就是世家的想法,把太醫署逼關門,讓李承乾和李世民丟臉,他們心裡就覺得痛快。

至於窮苦百姓沒了這唯一的指望該上哪看病?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李承乾頓了一下,問:“剩下的銀子還能支撐多久?”

蘇琛算了一下:“大概能支撐十幾日。”

李承乾又放鬆下來:“夠了。”

蘇琛:“?”

“殿下的意思是?”

李承乾做高深狀:“你隻管放心,太醫署不會倒的。”

蘇琛還是不明白,但他知道李承乾不會無的放矢,既然這麼說,想必有什麼打算,於是也鬆了一口氣。

時間一天天過去,太醫署那邊還沒什麼轉機,倒是彈劾李承乾的多了起來。

不外是揪著太醫署,說他與民爭利,或者行事無度,揮霍財物,將朝廷和聖上陷入尷尬境地雲雲。

李世民將這些奏表拿給李承乾看,李承乾就回了他兩個字:“彆管。”

李世民果然就不管了,你們想寫奏表就寫,反正他不看不聽也不批複,誰累誰知道。

就是有點憋氣,瑪德敢罵他寶貝兒子!

寫彈劾奏表的人卻暗自竊喜,他們不知道李世民是憋著氣等李承乾親自打臉,還以為摸到了李世民的心思。

放在從前,有人敢罵太子,聖上早就把人噴得滿地找頭了,現在卻無動於衷。沒錯,聖上沒有批複他們的奏表,但也沒有打回來啊,這就足夠說明問題了。

——聖上肯定對太子生出了不滿!

之前杜構被派去偏遠地方做縣令時大家就有所猜測,如今算是證實了。

既然如此,他們就不客氣了。雖然不能打擊到李世民有點可惜,但太子一力提倡科舉改革,還辦了《長安文化報》提拔貧寒學子,顯然和他們不是一路人,能把他拉下馬也不錯。

於是這些人的手段開始升級——他們不寫奏表,直接在朝上彈劾。這日朝會沒什麼大事,李承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昏昏欲睡,突然聽到一道格外激昂的聲音——

“下臣要彈劾太子!”

李承乾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就見一個中年男子站在中央,似乎是禦史台的人,叫什麼盧豫,雖然姓盧,卻不是範陽盧氏,隻是因著同姓,平日就愛巴結範陽盧氏出身的官員,現在是要替人家衝鋒陷陣了?

此刻他正義凜然道:“太子身為國之儲君,卻縱容太醫署擾亂市場,與民爭利,有失儲君之德!”

李世民:……寫奏表罵他兒子也就算了,他可以選擇不看,但是這些人知不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居然還跑到他麵前罵,真是氣死他了!

李世民壓下怒氣,麵無表情地問:“你認為太子做得不對?”

“正是!”盧豫不知道聖上為什麼這麼問,明明他剛才都說過了,隻能又詳細道,“太子殿下救助貧苦百姓之心自然是好,但是行事卻有失妥當,以低價藥材擾亂醫藥市場,將病人全都引到太醫署,卻會使得其他藥鋪無生意可做,無生路可謀,實乃不仁!”

李世民氣極,反而冷靜下來,淡聲問:“太子,你有什麼想說的?”

李承乾站起來,先衝李世民一禮,然後扭頭看向盧豫。

盧豫倔強地跟他對視,一副剛正不阿、不畏強權的模樣。

李承乾微微一笑,問:“盧大人如此振振有詞,卻不知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隻問你,你可曾親眼去太醫署看過,又可曾去其他藥鋪看過?”

“自然!”盧豫毫不猶豫,他一點也不心虛,因為他真的去太醫署和藥鋪看過,“太醫署熱鬨非常,其他藥鋪則門庭冷落。”

“隻憑這一點也不能說明什麼,你說其他藥鋪無路可走,卻也不曾見哪個藥鋪關門大吉,難道有哪個藥鋪跟你說他們活不下去了?”

盧豫冷哼一聲:“殿下何必出言刻薄,沒有客人自然生意不好,一定要人家關門大吉才成嗎?也未免太心狠了些!”

他道:“不用誰來向下臣訴苦,下臣夫人就開著一家藥鋪,自從太醫署開業以來,藥鋪生意每況愈下,若非下臣承蒙皇恩,有一份俸祿可以養家,如今隻怕已經難以為繼了,下臣尚且如此,那些依靠藥鋪為生的普通百姓不知又該是何種光景!”

說著假模假樣地拿袖子擦擦眼角,心裡對自己這番說辭十分滿意。

他雖然有私心,卻也不是平白誣陷太子,說的都是真心話。他家藥鋪生意確實不好了,若非夫人手中有個能幫助婦人生產的家傳技藝,隻怕比現在還不如。

他的話合情合理,想必諸位大人聽到了,也會認為太子行為不妥。

盧豫迫不及待地在袖子底下觀察眾臣反應,正如他所想,很多人都皺起了眉毛。但有幾個表現格外不同,好像有些一言難儘的樣子,不像是對著李承乾,倒像是是衝著他的。

盧豫:“?”

盧豫莫名有些忐忑,還沒反應過來,魏征就怒斥道:“胡言亂語!你誣陷太子,是何居心?!”

本來打算起來替李承乾說話的幾個人又慢慢坐了回去,有魏征在,這事算是穩了。

盧豫見魏征替李承乾說話有些心慌,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已經沒有了退路。為今之計就是繼續,隻要成功打擊了太子,不僅能得到盧家看重,還能踩著太子和魏征得個好名聲,飛黃騰達豈不是指日可待?

想到未來位極人臣、前呼後擁的好日子,盧豫繼續做出不畏強權的樣子,對魏征道:“魏相難道要包庇太子嗎?事實擺在那裡,大家一探便知,我一心為了聖上與太子的清譽考慮,絕對沒有半點私心!”

“是嗎?”魏征冷笑,“既然你一心為了聖上和太子,那怎麼不調查清楚,隻了解一點皮毛就巴巴跑來彈劾太子?”

盧豫:“?”

見其他人也不明白,魏征道:“前些日子我夫人生病,其他藥鋪都治不好,又不想勞煩聖上賜太醫,便去太醫署診治,因此我對太醫署和長安幾個大醫館都有些了解。據我所知,太醫署價格雖然優惠,但看診和抓藥的流程卻有些麻煩,但凡有些家財之人,並不願意為了省這點藥錢費那麼大功夫,所以在太醫署看病的多半是沒錢看病的窮人,本來也不是其他藥鋪的病人,何來影響其他藥鋪一說?”

李世民問李承乾:“可有此事?”

李承乾點頭:“我不希望太醫署破壞醫藥市場,所以設立了一些門檻,讓不缺錢的人去其他藥鋪,一則不至於令其他藥鋪無路可走,二來太醫署的資源也能儘量用在貧苦百姓身上。”

在場大部分人第一次聽說此事,不禁感慨太子聰慧,有仁善之心,卻不莽撞行事,小小年紀實在難得,難怪向來隻噴人的魏征都要替他說話。

再看盧豫,就明白方才那些同僚為什麼是那副表情了,他們現在也覺得一言難儘。

這人什麼都沒搞明白就來彈劾太子殿下,搞笑的嗎?

就連盧氏也受到了鄙視,出的一張什麼牌?垃圾!

盧氏官員:“……”

他們心裡苦。

他們是授意了盧豫彈劾李承乾不假,但隻是交代任務下去,卻不會事無巨細地跟蹤,誰知道盧豫居然將事辦成這個樣子!

蠢貨!

盧豫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個樣子,他確實隻大致在太醫署逛了一圈,沒有細細探查,懵了一會兒才大聲反駁:“就算你說的太醫署之事屬實,也不代表太子沒錯,下臣家的藥鋪生意逐漸慘淡,這就是鐵證!”

魏征冷笑一聲:“你家藥鋪生意不好,跟太子殿下有什麼關係?太醫署開業之後,彆的藥鋪知道在價格和醫術上難以超越,都大力提升服務質量,力求使來他們鋪子裡的病人舒服安心,好以此爭得一席之地。你家的鋪子裹足不前,夥計眼睛長在腦門上扒都扒不下來,大夫醫術也就一般,附近又不是沒有其他藥鋪,人家憑什麼去你家?明明是競爭不過同行,卻怪太子開了太醫署?”

其他人也鄙視地看著盧豫,果如魏征所說,這人臉也太大了。

盧豫被氣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世民已經不生氣了,和李承乾同款揣手手姿勢。

看熱鬨,jpg魏征可不是見好就收的人,冷著臉道:“此事簡單分明,隻要稍微用心查探便能知曉。你身為禦史,卻連區區小事都弄不明白,若非存心攀誣太子,就是能力有限、品行堪憂,從前更不知多少人遭你戕害,如此無才無德、急功好利之輩,還有什麼顏麵立於朝堂之上?!”

盧豫氣得手都在抖,指著魏征顫顫巍巍道:“你、你、你……”

話沒說出口,他就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眾臣:“……”

李世民:“……”李世民抖了抖,深覺魏征對他還是客氣的,雖然罵得頻繁了點,不分場合了點,管得寬了點,神出鬼沒了點,至少沒罵這麼狠啊。

魏征理了理衣袖,淡定地不像剛罵暈了一位同僚,問李世民:“盧豫誣陷太子,聖上以為該怎麼處理?”

李世民回過神,沉吟片刻後說:“擼去他的官職和功名,趕出長安,此生不再錄用。”

魏征表示很滿意。

侍衛進來將盧豫抬了下去,百官看他的目光格外同情,盧豫出身小世家,身上也沒什麼功名,機會本來就不多,能走到今天實在不容易,可惜……什麼都沒有了。

不過他妄圖誣陷太子,殺了他也不過分,聖上也算是開恩了。

盧豫被拖下去後,殿內安靜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才有一人站出來道:“殿下建太醫署的本意是好的,隻是下臣聽說太醫署如今入不敷出,隻怕撐不了多久了。”

李承乾還是那句話:“諸位不必擔心,我們自由安排。”

這人點點頭,退了下去。

沒人再有話說,李世民目光在眾人身上逡視一遍,沉聲道:“自從杜構走後,你們就對太子多有議論,太子仁善,不讓朕與你們計較,你們就得寸進尺,以至於今日鬨出這等荒唐事……”

李承乾眨眨眼,他什麼時候不讓阿耶和彆人計較了,不是阿耶自己想要借此機會吊幾個不安好心的人嗎?

李世民:“……朕再說一遍,太子就是太子,不容臣下冒犯,明白了嗎?”

眾人齊齊應:“是!”

*

此事過後,眾臣更為關注太醫署,世家沒給李承乾潑上汙水,但依舊攔著有錢人家去太醫署看病。

他們想知道李承乾有什麼辦法應對,總不能強行讓病人去太醫署吧?

很快他們就知道了,一則消息傳遍了京城——

太醫署一位大夫剖開產婦肚子取出了嬰兒,母子平安。

剖腹取子不是什麼稀罕事,有時候他們也會用這個法子,但都是在產婦已經斷了生路的情況下,為了保住孩子的無奈之舉。

但這個“母子平安”就很值得琢磨了。

人的肚子剖開了,居然還能活?作為事件當事人——也是產婦家屬及本人,頓時成為長安城熱門人物。他們不僅不覺得煩,還相當驕傲,不厭其煩地跟眾人講事情的經過。

事情是這樣的,這位當事人是一位富商家中的女眷,她懷著身孕,隻是等到了孕晚期,胎像卻不怎麼好,胎兒稍微大了點,請了好多大夫,都說很可能難產母子俱亡,長安有名的大夫都看遍了也沒有好辦法,正好當時太醫署開業沒多久,聽說那邊的大夫醫術好,說不定還能搖到太醫,就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了一趟。

太醫署的大夫看過後得到了一樣的結論,胎兒太大不好生產。但他又提出了另一個解決方法——可以剖開產婦的腹部將胎兒取出,再縫合傷口令產婦將養。

此方法也有風險,但比直接生產的希望大。

富商一家聽了卻大怒,剖腹產子聞所未聞,肚子都被剖開了,產婦焉有命活?

他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其實並不敢對太醫署的人做什麼,就是冷著臉甩袖而去,之後再也沒登過太醫署的大門。

一轉眼到了生產的日子,產婦果然難產了,掙紮了一天一夜也沒將孩子生下來,大夫都沒有辦法,眼看就要一屍兩命,富商隻能又來太醫署求救。不管這法子是不是驚世駭俗,至少還有一絲希望不是?

本來隻是迫於無奈,死馬當作活馬醫,沒想到太醫署的大夫真的好好將孩子剖了出來,產婦也沒有死,養了一段時間後,除了肚子上留了條疤,竟都與常人無異了!

李承乾早就知道這件事,隻是產婦還沒完全脫離危險,不好聲張,如今產婦已經康複,可以放心大膽地宣傳了。

此事一出,太醫署果然迎來一大批孕婦。

這回世家想攔也攔不住。

這年頭生孩子多難啊,一不小心就要一屍兩命。有了剖宮產就是多一條生路。世家給他們再多利益,難道能比親人的命重要嗎?

等到知道這剖腹的治療之法不止能接生,還能治一些不好治的體內疾病,來求診就更多了。

手術的報價不算低,但大家都不在意,還有人抬著金銀想要加塞,不影響彆人的情況下太醫署也會給他們加一個。

都是為了錢嘛。

當然更多時候是加不了的,畢竟需要做手術的人太多了,即便孫思邈當初就有意培養手術人才,依舊供不應求。

有了這部分收入,太醫署終於扭虧為盈,實現了自給自足,真是可喜可賀。

……也不是完全自給自足,至少大夫就不夠用。

百姓高興,太醫署高興,一直關注這事的百官也鬆了一口氣。

隻有世家不高興的局麵達成??。

他們這回可真是白費心機,還讓人看了笑話,世家高高在上,最看重體麵,自然氣得吐血。

還有一個人也很不高興,那就是被擼了官職趕出長安的盧豫。

第 193 章

準確來說,自從那天彈劾太子之後,盧豫就沒有高興過。

他是暈過去被抬出太極殿的,醒來就在自己家中了,還沒從彈劾失敗和被魏征指著鼻子罵的衝擊中回過神來,就被哭哭啼啼的妻子告知聖上的處罰。

他的官職被擼了,此生都不再錄用,長安都不許他們再來。

盧豫又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個打擊對盧豫來說不可謂不大,他本就是汲汲營營野心勃勃之輩,否則也不能十數年如一日地做盧氏舔狗——人家還不把他放在眼裡那種。

在此事之前,他的經營還算有效,在他那個早已敗落的小家族裡,有資格站到太極殿聽政的盧豫已經是最有出息的人了。

如今什麼都沒了,他怎麼能甘心?

趁著聖上留給他們收拾家當的時間,盧豫去指使他彈劾太子的盧氏官員家中求助。

可盧氏本來就看不上他,這回事情又辦砸了,害他們也在朝上沒臉,根本就懶得見他。

盧豫氣得在盧氏門前破口大罵。

有一說一,這人雖然心思不正,能力也不行,口才還是挺好的,罵起人來一套一套,直把盧氏這位官員氣得要死。

當然,盧豫也被提前趕出了長安。

他回了家族,盧豫出身小世家,雖然早就敗落了,但是破船還有三斤釘,正常過日子還是沒問題的。

可是這個盧家聽說盧豫得罪了太子和聖上,哪還敢接納他們,當即分家趕人一條龍服務。

盧豫又在這個盧家門口罵了半天,並且發出了經典宣言“莫欺少年窮”。

眾人:“……”

不是,咱就是說,先不說聖上都說了永不錄用,你憑什麼認為自己還有翻身的希望?就說你這滿臉褶子,怎麼好意思自稱少年的?

男人至死是少年?

盧豫不信邪,盧豫不認輸。

雖然他沒了經營多年的仕途,也沒有家族可以依仗,但他有本事有才華,做什麼都可以扶搖直上。

想到太子一直提倡發展商業,還建議聖上提高商人的地位,盧豫就打算往這個方向撲騰一下。

他自己沒什麼本錢,也沒什麼門路,以前一心當官,自然不把低賤的行商之道放在眼裡,禦史台又是個清水衙門,好不容易貪墨一點,為了巴結盧氏全散出去了,所以他現在真是窮得一匹。

但是沒關係,這不是還有夫人嗎?

盧豫的夫人祖上乃是大夫,手裡有個能幫助婦人生產的法子,雖然效果有限,但多少算個獨門手藝,靠著這個,盧家的醫館不說多麼興旺,生意也沒有斷過,即便現在被太醫署和其他藥鋪比下去了,生意大不如從前,這部分病人也沒有少過。

隻要有這門手藝在,他就還有翻身的希望。盧豫打算學其他醫館,把服務質量提上去,生意自然會慢慢好轉,等有了本金,他就可以做其他生意,借著太子的東風積累財富。

他一點也不覺得剛彈劾完太子,現在又想借人家的光有什麼不好意思,隻要想到日後日進鬥金、穿金戴銀的好日子,就覺得丟官也不是那麼難受了。

人活一世,不就要享受嗎?

盧豫最後看了盧家大門一眼,心說你們現在不幫我,等我發達了也彆想沾我的光,完全忘了他當禦史的最風光時期,其實也沒給家族什麼回報,就這麼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

看到他表情變化的門房:有病?

盧豫回去後就大刀闊斧地給醫館做改革,他進不了長安城沒關係,可以讓醫館的人輪流出來接受培訓嘛!如此折騰了大半個月,醫館改革還沒見什麼成效,太醫署的剖宮產之術出名了。

剖宮產橫空出世,對其他醫館來說隻是流失部分客源,但對於仰賴助產技術才能勉強立足的盧氏醫館就是巨大的衝擊。他家那方子本就效果不大,對於母體還有很大的傷害,且是不可逆轉的。從前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人命麵前顧不了那麼多,現在有更好的法子,就沒多少人願意冒險了。

正應了盧豫彈劾李承乾時說過的話,盧氏醫館門庭冷落,沒堅持多久就關門大吉了。

盧豫:?

盧豫還是不信邪,盧豫還是不認輸。

醫館倒閉不要緊,他自信隻要有一點本金就可以乘風而起。

至於本金從哪來?

他自己沒有,這不是還有夫人嗎?

盧豫打起了夫人嫁妝的主意。

這可惹惱了盧夫人,她本來也出身官宦之家,當初盧豫有世家背景,自己也年紀輕輕就入了仕途,看上去頗有前程,盧夫人的父親才將女兒許配給他。

婚後日子過得並不算好,盧豫本人沒什麼人格魅力,物質上也讓盧夫人受委屈,夫婦二人並沒有什麼感情。

這次盧豫誣陷太子,不僅自己丟了官職,還牽連他們一家淪為笑柄,就連幾個孩子的前程也變得艱難,盧夫人早就氣得不行,隻是顧念著多年情分,才願意繼續跟他過日子。

萬萬沒想到盧豫居然這麼不要臉,居然還要打她嫁妝的主意。如果乾的是正經事也就罷了,這盧豫居然要去做生意。

呸!他懂什麼是生意?!

怎麼勸也不聽,盧夫人徹底不忍了,爆發了,指著盧豫的鼻子罵了個痛快,在他臉上留下幾道指甲印,又逼著他簽了和離書,抬著嫁妝歸家去了。

反正她的孩子都大了,各自成婚有了小家,不需要她這個做母親的操心,自然是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這時候女子地位雖然不是多麼高,但束縛遠不如後來的明清那麼大,和離之女雖然難免遭人非議,但真不至於過得淒風苦雨,再嫁也不是什麼難事。

遠的不說,就說李淵和李世民的女兒,再嫁的比比皆是。

當然,盧夫人年紀不小,孫子孫女都快成婚了,沒有再找個老頭過日子的想法,反正她不缺錢,還有當官的父親兄弟做靠山,隻要自己能想開,日子過得相當滋潤。

隻有盧豫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李世民和李承乾並沒有盯著盧豫,然而底下人揣摩上意,將這個消息遞到了禦前。

彆說,李世民還真有點爽,又分享給李承乾。

李承乾聽得直撇嘴,問李世民:“這樣的人當初到底怎麼當上官的?”

李世民一副無辜的樣子:“朕怎麼知道,是你阿翁點的他。”

李承乾:“……”

這話說的,點他做官的是李淵,任用他的不是李世民自己嗎?

當然,李承乾也能理解,李世民日理萬機,沒那麼多功夫關心一個小禦史是什麼德行。

李世民摸摸寶貝兒子的頭:“如今你該高興點了吧?”

自從被盧豫彈劾之後,李承乾一直悶悶不樂,李世民看在眼裡不免著急,這才急於跟他分享盧豫的消息,就是想讓李承乾高興一點。

李承乾托著腮幫子道:“我才不是生盧豫的氣呢,他雖然誣陷我和太醫署,但我們都知道他隻是被推出來的棋子而已,而且我生氣也不是因為被彈劾了。”

李世民點點頭,做聆聽狀:“那是為什麼呢?”

李承乾長歎一聲:“我就是不明白,世家如果看不慣我,大可以用彆的方法對付我,為什麼一定要對太醫署出手呢?就算彈劾成功了,我也隻是個考慮不周的罪名而已,並不是什麼大錯,對他們也沒什麼好處。他們這不是損人不利己嗎?”

李世民:“怎麼沒好處?自從科舉結果揭曉,世家一直想給我找麻煩,但一次都沒成功,他們覺得丟人,就想在你身上找回麵子唄。”

李承乾:“可是太醫署關係到那麼多百姓看病,世家就這麼不管不顧嗎?”

李世民冷笑:“世家代代傳承,高高在上久了,早就不把普通百姓當成自己的同類,自然不會替他們考慮。”

其實李世民也是出身世家的貴公子,李承乾一出生就是皇孫,還在繈褓中就被封為郡王,都是貨真價實的貴人,但他們就不會將普通百姓視為草芥。

李世民覺得很正常:“我們為的是整個大唐,他們則隻求家族榮耀安穩,看到的東西當然不一樣。”

李承乾聽得更氣了,為了家族安穩就能霍霍百姓嗎,什麼東西!

“一定要讓他們受到教訓!”

李世民倒是很淡定:“他們已經受到教訓了,世家最看重臉麵,這次他們針對你不成,還讓人看了笑話,肯定非常難受。”

李承乾冷哼:“對他們來說,他們的臉麵價值千金,但對我和差點被他們禍害的百姓來說卻一文不值,除非真的讓他們割肉出血。”

他想起什麼,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李世民:“阿耶,取消宵禁和開放市場這麼久,沒有出現什麼大岔子,是不是可以開始推動商業發展了?”

“額……”李世民含糊道,“這事以後再說吧。”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為什麼?”

李世民理直氣壯:“我還沒想好章程。”

李承乾:“……”

他也不說話,就默默盯著李世民。

李世民:“……”

“好吧,不止這個原因。”李世民認真道,“對抗世家是場持久戰,須得講究張弛有度,就像一張弓,適當加力度會將箭射得更遠,但過了頭隻會令弓折斷。”

李承乾:“阿耶的意思是,最近和世家關係比較緊張,該緩和一下了?”

“就是這個意思!”李世民非常欣慰。

李承乾撅著嘴不說話,理智上他知道阿耶說的有道理,但心裡有點不高興。

李世民悠悠道:“我還準備讓崔家嫡次孫尚你大姐。”

李承乾立刻炸毛:“不行!你想和世家緩和關係我不管你,但你去想彆的辦法,不許用大姐做人情,我們大唐的公主絕不和親!實在不行就運幾門火炮到世家門口,問他們要不要和我們緩和關係。”

李世民:“……”

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無語地在李承乾頭上輕拍一下:“誰說我是要你大姐和親……了?”

阿呸!什麼和親,都是被臭小子帶歪了。

李承乾一頓:“那你什麼意思?”

李世民翻了個白眼:“你大姐到了嫁齡,早就該挑駙馬了。世家雖然有種種不好,但的確是婚假的好選擇……”

門第高,子弟教養不錯,也是懂規矩的人家,配得上他的公主。

雖然按照李世民的計劃,世家會慢慢敗落下去,但底蘊擺在那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有他這個阿耶照拂,閨女的日子肯定錯不了。

李世民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崔家嫡次孫芝蘭玉樹,據說有潘安之貌,子建之才,你大姐很中意他。”

李承乾:那……好吧。

他不再反對,李世民暗自鬆了口氣,又問起手術的事,他對這種剖開肚子治病的技術很感興趣——

“這個剖宮產,就是你阿娘懷小九時,你和孫思邈研究的那個嗎?”

是的,李世民早知道這件事,甚至當初李承乾和孫思邈練手用的豬羊還是他讓人找來的呢。不過李世民當時隻是擔心長孫氏的胎,什麼準備都願意做,其實並沒有放在心上。

沒想到竟然如此厲害。

李承乾點頭:“就是那個。不過那時候才開始學,比不上現在的技術。”

孫思邈可不是一直乾練技術的,作為大唐首屈一指的神醫,他能做的事可太多了。比如說麻醉、消毒、消炎,這些手術前後很重要,但現有醫術無法解決的問題,孫思邈都儘力研究解決,靠著一己之力將手術成功率提到了六成以上。

否則他們斷斷不敢這麼高調。

李承乾又大概解釋了一下剖宮產的原理,怎麼打開腹腔,取出孩子後怎麼縫合,之後該怎麼護理等等,李世民聽得腹腔隱隱發疼。

捂著肚子道:“孫思邈果然神醫!”

“可不是嘛!”李承乾很得意,當初費勁扒拉把孫思邈找出來真是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他眨眨眼:“孫阿翁解決了手術難題,大大推動醫術發展,阿耶是不是得賞他?”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酸溜溜道:“還用你替他說話?難道阿耶不知道賞罰分明的道理嗎?”

“當然不是啦~阿耶是世上最好的阿耶,也是最好的皇上!”李承乾殷勤地給他捏肩膀,“原來阿耶早就打算賞孫阿翁了,那你打算賞什麼呢?”

李世民閉著眼睛享受兒子的侍奉,拿喬道:“這個朕還得再想想。”

李承乾又給他捶背,討好道:“反正也沒事,現在就想唄。”

李世民沉吟:“那就賞他點金銀?”

“人家立了這麼大的功,隻給點金銀不合適吧,再說孫阿翁也不缺這個。”

“你說的倒也是。”李世民從善如流地改口,“那就給他升官。”

李承乾:“升官倒是可以,可是太醫署沒有空缺呀。”

孫思邈在太醫署地位已經很高了,再往上就是太醫署令,但現在的太醫署令乾得不錯,沒有出現過什麼大的紕漏,暫時也不像要致仕的樣子,讓孫思邈往哪升?

再說太醫署令需要管理太醫署和太醫院,雜事太多,而孫思邈隻想研究醫術,升官對他的吸引力實在不大。

李世民:“金銀不行,升官也不行,那你說該怎麼賞他?”

李承乾嘿嘿笑:“要不就封個爵位吧。”

“我就知道你惦記著爵位!”李世民哼笑一聲,故作猶豫,“但這功勞不大,又隻在醫道……”

李承乾有點著急:“功勞怎麼不大了?彆看現在主要做剖宮產,但是手術技術很厲害的,能治很多病,救很多人!阿耶你不是說過國家昌盛最重要的就是人口嗎,陳淑慧她們研究農具使糧食增收對人口有利,孫阿翁在醫道上的成就也對人口有利,你願意給陳淑慧封爵,怎麼就不能給孫阿翁封爵了?”

李世民:“你說話就說話,捶背的力氣輕一點。”

“哦。”李承乾訕訕地放輕了力道,又開始撒嬌,“阿耶,你到底答不答應啊?”

“你都替孫思邈說話了,我能不答應嗎?”李世民輕哼一聲,讓人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來一個匣子,裡麵放著一份敕旨。

李承乾在李世民的示意下打開一看,是封孫思邈為縣子的旨意,顯然是早就寫好的,根本不用李承乾提。

李世民心中得意,這回臭小子該知道他是個多麼賞罰分明、雄才大略、英明神武、萬古長青的好皇帝了吧?

這不得對他心悅誠服,高興地吹上一百句彩虹屁?!

李世民幻想著那個場景,充滿了期待。結果就見李承乾看著敕旨,小臉逐漸垮了下來,控訴地看著李世民:“你一早就想給孫阿翁封爵,所以剛才都是在逗我的?”

李世民:啊這……

李承乾:“我剛才真的好著急!”

李世民:“不是……”

李承乾含著一包淚,委屈巴巴說:“我還給你捏肩膀,捏了那麼久,昨天批了很多奏表,我的手腕本來就很酸了。”

李世民坐不住了:“你聽阿耶說……”

“我不聽!”李承乾捂住耳朵,傷心地說,“我再也不跟阿耶好了!”

說完扭頭就跑了出去。

李世民:“……”

出了禦書房的門,李承乾就停了下來,表情也恢複了正常,對目瞪口呆的侍衛點點頭,蹦蹦跳跳去立政殿找阿娘。

不就是演戲嗎?互演唄。

在長孫氏麵前告了李世民一狀,確定臭阿耶還會被阿娘教訓一頓,李承乾才心滿意足地告退離開。

第 194 章

孫思邈的封爵旨意下來了,不是原定的縣子,而是更高一級的縣伯。

李承乾很滿意,看來偶爾演一場還是很有用的嘛!

孫思邈耄耋之年封爵,引起諸多關注,他卻一概不管,去太極殿謝過恩後,就來東宮找李承乾。

他還有點不好意思:“手術並非下臣一力研究,殿下給的書裡寫得很詳細,下臣隻是學習而已,實在擔不起這樣的厚恩。”

“孫阿翁就不要謙虛了。雖然技術是現成的,但我們這裡手術環境太差了,如果沒有你一項項研究突破,再好的技術也用不上。再說你不止研究技術,還培養出那麼多手術人才,這功勞就是你應得的!”李承乾認真道。

孫思邈聽了便不再推辭。

李承乾又問起太醫署的情況。

孫思邈摸著花白的胡須微笑:“有了手術技術,太醫署自然一切都好。隻是手術價格頗高,所以……”

李承乾明白他的意思,貧苦人家出不起這份錢,所以享受不到這項技術。

他歎了一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要維持太醫署運轉,就需要足夠多的錢。”

孫思邈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隻是醫者仁心,實在不忍看著病人因為沒錢而白白喪命。

李承乾沉吟片刻,道:“這樣吧,太醫署每天放幾個免費的手術名額,不論貧富貴賤,誰搶到就是誰的。”

孫思邈眼睛一亮:“這個好!”

雖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但好歹給貧苦人家一點指望。

李承乾又說:“太醫署的學生裡應該有那種技術已經學成,隻是經驗不夠,或者還沒到結業時間,所以沒有進太醫署的吧?讓他們辦義診去吧,記得手術前跟百姓說清楚利害。”

孫思邈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

作為醫者,孫思邈不認同這個方案,在他眼裡,能力不到家的大夫就該好好學習鑽研,而不是隨便出去看病。

但作為太醫署的主事人之一,他又知道李承乾的決定是對的。

對於看不起病的貧苦百姓來說,隻要有大夫願意給他們看就是好事,哪怕是個赤腳郎中呢。

況且太醫署出來的學生基本功都不會差,隻要不是很麻煩的手術問題就不大,對搶不到免費號的百姓來說,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李承乾讓人把太醫署令也叫來,幾人就此事商量了一下,太醫署放免費號不算什麼,麻煩的是學生義診。

這事風險比較大,一不小心就會引起糾紛。

幾人就術前風險規避和術中操作規範等細細商議,務必對患者的生命和學生的名譽負責。

如此定下章程,太醫署令收起草稿,難掩激動道:“下臣回去就寫奏表詢問聖上意見。”

說到這個,他小心翼翼道:“還有一件事要問殿下的意思。”

李承乾:“你說。”

太醫署令:“看眼下這個趨勢,日後需要的手術大夫會越來越多,下臣以為太醫署可以適當多培養一些。”

李承乾頷首:“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考慮得不錯。不過就算培養外科大夫,也不能忽視了我們的傳統醫術,到底這才是主流,手術隻能作為輔助。”

太醫署令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他沒打算打現有學生的主意,想要下次招生的時候額外招一些做手術的學生進來。

當然,如果現有的學生想要轉學手術,或者二者兼修,他們也不會拒絕,隻要能通過考試即可。

李承乾也認可了他這個提議,多招幾個人也就是多花一點錢,以如今太醫署的創收能力不是問題。

太醫署令得到允準自然高興,期期艾艾道:“下臣還有一件事……”

旁觀的孫思邈:“……”

李承乾也有些無奈:“你到底還有多少事,一次性都說了吧。”

“最後一件了,最後一件了!”太醫署令訕訕的,覷著李承乾的神色慢慢道,“下臣想招些女學生。”

“哦。”李承乾表情沒什麼變化,隻是問,“為什麼?”

太醫署令長歎一聲,橘子皮一樣的臉上露出個愁苦的表情:“殿下您不知道,咱們太醫署難啊!雖然在剖宮產上傳出了名聲,但是有些人那思想古板的很,不讓外男看女眷的肚子,您是知道的,咱們做大夫的眼裡隻有病人沒有男男女,可是其他人不這麼想,明明有辦法救產婦的,偏偏不許,硬生生把人憋死了。”

其實叫太醫署令說,他根本不想管這事。他不像孫思邈那麼具有同情心,反而相信命由天定,良醫難救該死的鬼,他隻要把該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但那個出診的大夫眼睜睜看著產婦喊聲逐漸虛弱,最後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他明明有能力救她,明明都及時趕到了,卻被攔在產房外麵進不去,心裡防線一度崩塌,回來後很久都沒緩過來。

這可不行!

太醫署令不在乎那個素未謀麵的產婦,卻心疼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學生,還要指著他們賺錢呢!

怎麼辦呢?

想到格物學的女學生,太醫署令受到了啟發,國子監可以招女學生,為什麼太醫署不可以?

所以他就來問李承乾的意見了。

李承乾的意見當然是答應啦,並且給他們舉了好幾個例子,都是外麵世界赫赫有名的醫學大拿。

太醫署令雖然聽得不是很明白,但也知道李承乾是在鼓勵他放手去做,自是欣喜不已,決定回去一並寫奏表遞上去。

臨走的時候,李承乾又送了他們幾本書,給太醫署令的是一些女性病的治療方法,培養女醫用得著。

給孫思邈的則是關於風疾的。

孫思邈一愣:“這……”

李承乾拍拍他肩膀:“你好好研究,如果能做出成果,莫說縣伯,便是封王也指日可待!”

太醫署令眼神火熱地看著孫思邈手裡的書,這不是普通的書,而是加官進爵的希望啊!

可惜他在醫道上的天賦比不上孫思邈,能成為頂尖的大夫已經很難得,在醫道開拓上實在沒什麼能力,隻能流著口水羨慕了。

孫思邈假裝沒看到他的目光,他並不在乎什麼王爵,但對治療風疾的醫術很感興趣。

且李世民是個好皇帝,李承乾也是個好太子,如果能治好他們的病,對天下來說也是好事。

李承乾注意到了太醫署令的眼神,開始給他畫大餅:“你也彆多心,太醫署是功在千秋的大事,你多費些心,日後太醫署發展得好,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勞,爵位也是唾手可得的。”

“下臣不敢,能為聖上和殿下效勞,是下臣的榮耀!”太醫署令說著客氣的話,嘴角卻快咧到耳朵後麵了,辭彆了李承乾就風風火火回去乾活,一刻也等不及的樣子。

李承乾很滿意:“我就喜歡這種積極主動的臣子。”

今天也是督促下屬好好乾活的一天呢!

*

送走孫思邈和太醫署令,李承乾在心裡問係統:[七十八郎,我現在多少積分了]”

係統:[宿主現有積分:一百二十四萬五千七百三十九。]

李承乾美滋滋:[最近積分漲得好快!]

[是的,隨著太醫署開遍整個大唐,宿主還會獲得更多積分的。]係統說。

李承乾更高興了,打開收藏夾看裡麵的核.彈圖紙。

大唐還是太弱小了,外麵那些國家又太厲害,想要有抵抗之力,手裡最起碼得有核.彈吧?

可惜他學得太慢了,到現在也沒學到核.彈的製造方法,隻能覬覦係統裡的圖紙。

……隻是覬覦而已,核.彈圖紙實在太貴了,李承乾根本買不起!

[唉!]

係統:[宿主不要著急,想要造核.彈,不是有圖紙就可以的,生產力得跟得上才行。]

[我知道,路得一步步走嘛。]李承乾又點開蒸汽機圖紙,據他所知,這會是生產力躍升的關鍵。

蒸汽機圖紙也很貴,但李承乾正好買得起,他把手指放在上麵,想了一會兒又收了回來:[我還是攢著積分買核彈圖紙吧。]

路的確要一步一步走,但不能一直讓李承乾扶著走,還是讓大唐的人自己去研究蒸汽機吧,他隻要在關鍵的時候幫一把就行了,積分得攢起來花在刀刃上。

下定了決心,李承乾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愉快地逛起商城來。

大姐要議親了,李承乾決定給她買個禮物。

係統:[你不是說要把積分用在刀刃上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錢是賺出來的,不是攢出來的,積分也一樣。]李承乾振振有詞。

係統:[……]

李承乾:[我、我就給大姐買個小玩意,花不了多少積分。]

李承乾逛了半天,在各種漂亮衣服、亮晶晶的首飾、美味的零食中間選了一套化妝品。

據說女孩子都喜歡化妝品,況且大姐要議親了,肯定更愛打扮。聽七十八郎說三十世紀的化妝品比大唐的好用,大姐應該會喜歡的。

李承乾把化妝品帶出空間,另外找瓶瓶罐罐費勁地轉移進去,把係統貼心準備的,寫了各種化妝品使用方法的小冊子一起裝到檀木盒子裡讓人給大公主送去。

且不提大公主收到這份禮物是什麼反應,遙遠的小縣城裡,百姓發出陣陣歡呼,杜構和宋子安對視一眼,也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成功了!

第 195 章

杜構和宋子安就任的地方,是一個極為窮苦的下縣,名字也隨意,叫做小漁縣。

是的,這個縣城靠海,百姓多以捕魚為生。

不過小漁縣實在太偏僻了,缺乏賺錢的機會,所以日子隻是勉強過的下去。

縱然早有心理準備,剛到這裡的杜構還是被驚到了。

——這縣城也太破了!

破破爛爛的城牆、破破爛爛的道路,還有麵黃肌瘦、滿臉麻木的百姓。

自從高產糧種橫空出世,杜構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百姓了。

在縣城裡轉了一圈,因為太小了沒花多長時間,杜構就回到了縣衙後院,這屋子也是破破爛爛的,屋頂還有幾個破洞。

杜構和宋子安麵麵相覷,然後打開了李承乾給他們的錦囊。

是的,這倆都是老實孩子,讓他們到地方再打開就真的到地方再打開,一路上不管多好奇都忍住了。

錦囊裡並沒有什麼妙計,就是一張紙條上寫了四個大字——靠海吃海。

老生常談了,而且小漁縣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但李承乾肯定不會無的放矢,杜構一邊處理公務,逐漸把小漁縣的大權收攏到手裡,一邊和宋子問琢磨該怎麼吃海。

縣中百姓長久的貧窮生活已經證實了,傳統吃法並不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還是得想辦法吃出新意。

這時候宋子安就開始發揮了,腦洞一個接一個。

傳統方法就是捕魚賣錢,本地賣不出去就賣到外地,但是運輸是個問題,畢竟小漁縣實在太偏了,運到富裕些的地方怎麼也得一兩天。

宋子安一開始想用冰保鮮,因為小漁縣冬天溫暖不結冰,而硝石是管控物品不能大量購買而排除了。倒是百姓知道了硝石製冰的法子,可以少量購買硝石製冰自家用。

後來宋子安認為可以活魚運輸,就是要想辦法提高運輸效率和魚的存活率,如果費勁巴拉隻運一點點魚,或者還沒到地方就死一大堆,那就不劃算了。

經過一段時間,運輸效率和存活率果然提高不少,杜構就組織車隊運魚到外地賣。

魚到底不是稀罕東西,賣不上多高的價錢,杜構又把主意打到了其他海鮮上麵,什麼螃蟹啊、海蝦之類啊。

這時候蝦蟹還不是主流食物,除了沿海的百姓,其他人極少會食用,也缺乏基本的了解。

但杜構跟在李承乾身邊,當然知道蝦蟹的美味,熟練地宣傳了一番,蝦蟹就在附近幾個大城出名了,送去的貨物很快就會銷售一空,價格也相當不錯。到了後來,甚至都不用他們親自運過去,自有行商上門收購,雖然價格低了點,但是省時省力,也不算吃虧。

宋子安又開始研究提高捕魚效率的方法,聽說漁民出海遇上風浪很危險,還想造出能抵抗風浪的大船。

——當然,這個腦洞開得太大,被杜構和他同時製止了。

但宋子安有彆的辦法,出海危險,那不出海就是了,養殖搞起來!

宋子安從長安搖了一個生物學得比較好的同窗,還買一贈N,帶來好幾個蠢蠢欲動的同窗。

經過他們的努力和當地百姓的配合,還真養殖成功了,先是養螃蟹和蝦、然後養鮑魚和海參,後來他們又開始養蚌,打算搞人工養殖珍珠。

隻有一個人,忙得快要猝死的杜構:“……”

等長安知道杜構在小漁縣做了什麼,已經是第二年的夏初,杜構告假回來成婚,同時向李世民述職。

此時小漁縣已經包攬了附近幾個城市的海鮮,養殖業也初具規模,百姓收入翻了幾十倍,整個縣麵貌煥然一新。

李世民聽了小漁縣的事沒太大反應,畢竟杜構和李承乾一直有通信,而李承乾不會瞞著李世民,所以他對小漁縣的發展曆程一清二楚。

其他大臣就不一樣了,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的人目瞪口呆,大概沒想到杜構握著這麼一副爛牌都能打成王炸。

杜如晦作為杜構的父親又被羨慕了,這人到底什麼運氣啊?!這時候他們忘了之前以為杜構受太子牽連被貶去窮鄉僻壤時有多同情杜如晦了。

反應過來後,百官的關注點落在了杜構反複提到的一個人身上——宋子安。

按照杜構的說法,小漁縣能有今天,離不開宋子安的支持。

是他研究出了魚類運輸方法、提高捕魚效率、還幫助百姓養殖。否則隻靠著杜構,萬萬做不成這個樣子。

百官心裡火熱起來。長安可不止宋子安一個學格物的,杜構可以做到,那他們也可以!

各部長官紛紛求見李世民,想要幾個格物考生到他們部門,各地官員得到消息也紛紛上奏表要人。

李世民可得意了,這叫什麼?當初你對我愛搭不理,現在我叫你高攀不起!

他高貴冷豔地問:“當初你們不是說格物考生到你們部門無用,都不肯要嗎?”

眾臣也後悔呢,他們也沒想到格物生手段這麼多,再也不敢想當然地說用不上了,說不定人家在什麼地方就能幫上忙呢。

李世民狠狠吊了他們幾天才鬆口:“你們的請求朕允了……”

眾臣大喜,剛準備謝恩,李世民又悠悠開口:“……不過去年和今年兩科的格物考生已經進了實驗室,你們想要就等明年的科舉吧。”

眾人:“……”

他們想起來了,去年科舉後李世民把實驗室設為正式朝廷部門,有官職有品級,和太醫署差不多的那種。

當時他們沒放在心上,一則實驗室出了不少成果,受到重視也是應該的,二是他們以為李世民是為了安置格物學的考生,他們不肯要人已經很心虛了,哪裡敢再多說,上趕著當出氣筒嗎?

反正實驗室是新部門,不會搶他們的位置,平時也不在朝堂上說話,多一個少一個都不要緊。

現在知道要不要緊了,他們的人才啊!

他們的寶貝人才啊!

眾臣:“不若先將他們調出來,等日後有了好的再填進實驗室。”

不可能!以後有了好的先搶進他們手裡。

李世民笑嗬嗬:“他們手裡都有項目,一時半會撒不開手,這樣吧,等那邊有人了就給你們。”

眾臣還能怎麼辦,當然是答應了,並且各種套關係賣慘,希望自己能排在第一位。

這時候有幾個部門就很顯眼了,就是當初有格物考生入賬的工部、兵部、民部和國子監。

眾臣的目光先對準國子監:“人在你們那裡也就是教書,實在是大材小用,不如先給我們吧。”

國子監祭酒:……要人就要人,怎麼還搞拉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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