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說到過年,杜構又想起一件事:“聽說聖上召見燕郡王,還給他賜了姓?”
燕郡王就是羅藝,現該叫李藝了。
此人驍勇善戰,性格桀驁難馴,因從前追尋前太子李建成,又與李世民不睦(羅藝自以為的),李世民繼位後並不恭順。突厥兵臨涇州城下時,羅藝作為守將敷衍了事,若非李世民提前部署,早早派人分化他的兵權,恐怕涇州連一個月都守不住。
當時李世民按律處罰了羅藝,並沒有收繳他的兵權。一是大敵當前顧不上,是怕太子殘黨因此惶惶,叫人趁機挑撥出了大事。
說到底,事有輕重緩急,跟大唐的存亡比起來,羅藝隻是小人物罷了。
叫人沒想到的是,此事過後,羅藝竟似變了個人似的,不僅不再找茬,而且帶兵打仗十分賣力,滅突厥一戰中立下了不小功勞。
當然,不排除李建成重山,及被火炮之威震懾的緣故。
這兩年,羅藝治理地方勤勤懇懇,大有改過的意思,李世民暫時歇了清算的心思,塑料君臣就維持表睦,大家習慣了這二人的相處模式。
突然之間又是召見又是賜姓,難怪杜構要好奇了。
李承乾頭:“是李藝求見阿耶的。”
杜構便明白了,是羅藝主動投誠的。
“算他識時務,這兩年聖上待他可不薄。”
杜構頗為欣慰,李藝是個人才,收為己用當然比做敵人好,這算是一件好事。
當然,虧得李世民胸懷寬廣,容忍李藝種種不敬,換成一個小心眼的,彆說得到賜姓榮耀,恐怕李藝早就小命不保了。
想想忙建文書館的前太子,再想想頗受重用的魏征,杜構就升起無限敬佩之情——
他們聖上可真是英明神武,遇到如此明君,是大唐百姓之幸,是他們這些士大夫的幸運啊!
李承乾擺擺手,一副不值一提的樣子:“常規操作。”
他阿耶可是龍傲天本龍,個人實力人格魅力拉滿,小小李藝,拜倒他阿耶的西裝褲下太正常了,李承乾一不覺得奇怪。
散會之前,杜構又提到一件事:“這幾天我臣們接觸得多了些,看他們的意思,好像對我們的糧種感興趣。”
李承乾頭沒抬地“哦”了一聲:“情理之中。他們不感興趣我才覺得奇怪呢。”
杜構是這麼想,民食為天,不止是從前的大唐,天下幾乎所有地方都被糧食問題困擾,現大唐現了產糧種,突然就吃飽穿暖了,容不得其他國家不羨慕。
李承乾問:“他們是不是想朝拜時請求阿耶將糧種作為賞賜?”
杜構頭。
李承乾輕哼一聲:“猜到了。”
杜荷憤憤:“這些人想得倒是,承乾,我們不給他們糧種!”
李承乾頭:“你放心,就算我答應了,阿耶不會答應的。他早就不想給屬國賞賜了,更不用說糧種。”
杜荷剛放下提的心,就李承乾義正言辭道:“想要我們的種子,除非他們花錢買!”
杜荷:“?”
杜荷:“???”
這是花不花錢的問題嗎?
這是糧種不外流的問題啊!
“承乾……”
李承乾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屬國眼下看恭敬,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賣種子給他們,就是提升他們的國力,日後或許會反噬我們,對不對?”
杜荷握拳:“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就不賣糧種給他們,讓他們餓肚子!看我們吃香的喝辣的!”
李承乾搖頭歎氣:“你怎麼這麼想呢?太不仁慈了。”
杜荷:“?”
“承乾,你是不是發燒了?”
杜荷伸手李承乾額頭上試了試,不燙啊,好好的怎麼說這種話?起來跟朝上那些酸儒似的。
蘇琛拉杜荷,無語道:“你是不是傻,看不殿下逗你嗎?”
李承乾嘻嘻一笑。
杜荷這才鬆了口氣,跟笑了起來:“我就知道咱們不可賣糧種。”
“不不不。”李承乾糾正他,“說你不仁慈是玩笑,賣糧種是認真的。”
杜荷:“……”
杜荷難理解:“你怎麼想的,怎麼把糧種賣給彆的國家,他們吃飽了扭頭給我們找麻煩怎麼辦?”
杜荷向來很李承乾的話,很少有情緒這麼激烈的時候,蓋因他上過戰場,親眼見過戰爭的慘烈,對其他國家格外警惕敵視。
李承乾站起來,伸手拍拍杜荷的肩膀,道:“我知道你不興,你得明白,不管我們賣不賣,種子最終還是會流到其他國家的。”
“不會吧?”杜荷更不懂了,“邊關不是查得很嚴,不許有人帶糧種去嗎?”
李承乾歎道:“這種事管是管不住的,那些小國暫時沒動作,是因為畏懼大唐。時間長了,對糧種的覬覦超過對大唐的恐懼,他們就會想辦法的。反正法不責眾,難道大唐對所有國家動手嗎?”
杜荷冷哼一聲:“那就全都打趴下,誰怕誰啊!”
李承乾瞪了他一眼:“你過過腦子再說話。”
杜荷縮縮脖子,哼唧說不話來。他知道對付這麼多小國不現實,倒不是打不過,而是不值得。
過了一會兒,他又想到一個反駁的理由,說:“我們可殺雞儆猴嘛,這樣他們就不敢打糧種的主意了。”
李承乾頭:“殺雞儆猴可會有用,一定不長久。外有一個人說過,隻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人就敢冒一切風險,糧種的利潤可比百分之三百多了。”
杜荷沒說話。
李承乾:“就算屬國行商都很老實,沒有冒這個風險,這糧種我們是守不住的。”
蘇琛問:“為什麼?”
李承乾:“你們有沒有發現,賣糧食的百姓越來越多了。”
蘇琛頭,他注意到了。因為糧食產量,百姓己吃不完,留足一兩年的口糧,剩下的就會賣去。留太多不行,家裡沒那麼多地方放,而且沒那個必要,且不說糧種耐旱抗澇,即便年景不好不至於絕收,家裡存糧食,不至於吃不上飯,即便真的到了沒糧食的地步,這不是還有朝廷呢嗎,總不會看他們餓肚子的。
百姓對李世民十分信任,這可是他們的戰神!而且李世民繼位來確實做的很好。
最主要的是他們信任朝廷的糧倉,有了產糧種的大唐已不是從前的大唐了,如今朝廷倉滿廩實,隻要不是太大範圍的災情,救起來真的沒什麼壓力。
正是因為糧食充足,糧價都比從前低了一截。
不過這賣糧種給屬國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啦!”李承乾解釋,“現糧食已多起來,隨產糧種越推越廣,後糧食更吃不完,那些多來的糧食怎麼辦,總不留爛掉吧?”
杜荷噎住。
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從前大人小夥伴討論,都是怎麼讓百姓吃飽飯,突然跳轉到多來的糧食怎麼處理,還有反應不過來。
他愣了一下,回想家是怎麼辦的。
杜家是有土地的,累世積攢下來的、聖上賞賜的、加上後來花錢買的,數量還不少。杜家的嚼用,糧食瓜果、菜蔬肉食,差不多都是給足。杜家人口不少,吃不完這麼多東西,剩下的除了送給親朋好友,其餘的都賣了去。
杜荷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把多的糧食賣給彆國?”
李承乾頭:“我們如果不想糧食白白浪費,遲早要賣去的,糧食是種子,既然注定保不住,還不如直接賣種子,至少價格比較。”
杜荷很想說不賣糧食,寧願扔了不便宜彆人,到底忍住了,咕噥道:“那咱們太吃虧了!”
“吃虧不吃虧要看怎麼算。”李承乾道,“你覺得把我們辛苦得來的種子賣給他們吃虧,可如果不給,日後屬國遭了天災向我們借糧,我們借還是不借?”
不借有失大國風範,得屬國寒心、天下恥笑。借了損的是大唐利益,而且屬國同樣得到種子。
“如果他們餓得太慘,派兵來大唐劫掠又該怎麼算?”
邊關那麼大,部署再嚴密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屬國如果派小隊騎兵劫掠附近村莊,駐軍一時半會還真反應不過來。即便大唐之後可討回公道,對死傷的百姓來說於事無補。
杜荷得目瞪口呆:“照你這麼說,賣種子給屬國對我們來說還是好事了?”
“反正不算壞事吧。”李承乾拍拍杜荷肩膀,“我知道你怎麼想的,放心吧,即便屬國有糧食不是我們的對手,你忘了我們有什麼了嗎?”
杜荷:對哦!他們是有火炮的。
這樣一想,好像賣種子確實不算什麼。
杜荷:“那、那好吧。”
頓了頓,他又不甘心似的,惡狠狠補充一句:“價錢必須要,不便宜他們!”
李承乾認真頭,不用杜荷說,他是這個打算。
事實上李承乾願意賣糧種,除了上所說的理由外,還有很重要的一——李承乾是受兩份教育長大的,他是大唐太子,見過另一個平等、祥、富足的世界,見不得己吃香喝辣,其他國家的百姓卻要忍饑挨餓,甚至活活餓死。
如果是敵對國家就罷了,可這都是大唐的屬國啊!
如果說未來他們有可背叛大唐……李承乾並不想預設矛盾,他們有可背叛大唐,可是可靠的盟友。其他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重洋之外還有很多厲害的國家,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發現他們這片大陸,這時候不團結起來一起搞發展,還為了糧食問題勾心鬥角,這不是菜雞互啄是什麼?
不知外人是敵是友的情況下,李承乾可不想己這片大陸搞內訌。既然武力值足夠壓服這些屬國,幫幫他們沒什麼。
上就是李承乾的想法。
當然了,幫忙歸幫忙,該給的錢不少!
有了這筆錢該乾什麼呢?太醫署錢夠用了,不作考慮。可繼續修路,長安附近其他主要城市差不多都鋪上了水泥路,可再往鄉鎮延伸一下,要想富先修路,這筆錢不省。還可再收拾兩個實驗室,格物學生越來越多,實驗需求越來越大,越來的實驗室已有不夠用了……
李承乾摸下巴思考,就蘇琛口:“賣糧種的事……你跟聖上商量過嗎?”
李承乾:“額……沒有。”
蘇琛一言難儘地看他,都沒跟聖上達成一致,他們為什麼要這麼真情實感啊?
現朝廷對糧種管控極為嚴格,瞧可不像願意給屬國的呢!
“我會跟阿耶說的。”李承乾沒什麼所謂,“不成沒事,這個糧種咱們不是一定要賣。”
杜荷:“……”
他剛剛被李承乾說服,覺得把糧種賣給屬國才是對的,現李承乾又是這個態度,弄得他腦子都轉不過來了。
到底賣糧種好還是不賣好啊?
杜荷抱腦袋戴上了痛苦具。
*
與此同時,驛館。
剛剛宮裡派了內侍來通知他們,兩天後聖上將舉辦宴會,為臣們接風洗塵。
到長安都十來天了,水土不服都該好了,還說什麼接風洗塵?
敷衍!
臣們心裡嘀咕,上卻不敢露半,恭恭敬敬應了,各回去收拾準備。
麴文永回了己房間,他是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隻興終於見到天可汗,哼小曲兒準備當天的衣物配飾。
這時候門被敲響,原是昌二皇子副的陪同下來了。
麴文永沒多想,拜見唐皇是大事,二皇子多關心一些是應該的。況且二皇子來大唐好幾年,了解總比他深一些,麴文永挺樂意他的意見。
二皇子確實提了幾個不錯的意見,然後就始關心賞賜的事。
麴文永還是沒當回事,關心賞賜多正常啊,誰不關心賞賜呢?麴文永私底下與昌王副沒少暢想大唐會給他們什麼賞賜。
叫麴文永沒想到的是,二皇子居然拿了一個長長的單子,讓他爭取向唐皇求得上的東西。
麴文永:“?”
啊這……雖然他想過趁人多,耍賴讓唐皇送糧種給他們,隻是想想,腦嗨一下而已,沒想過真的這麼乾啊!
而且他粗粗一掃,這單子上不是糧種就是農具製造方法,包括格物學書籍先生,甚至還有那傷藥的方子。
麴文永:……想法很好,都沒有加上武器呢。
唐皇會給他們才怪!
大約是他的無語太明顯,二皇子看來了,嗤笑道:“不是讓你全部弄到,是求上一兩樣應該沒問題吧?這可都是好東西,隨便一樣就夠昌受用不儘。”
麴文永:……這可真是站說話不腰疼。
麴文永努力措辭委婉:“咱們是屬國,沒有挑揀賞賜的道理,唐皇恐怕不會答應。”
“不答應就想辦法讓他答應啊,辦法都是人想來的!”二皇子意味深長道,“你可相熟的臣商量商量,人多了,唐皇總要給幾分子的。”
麴文永嘴巴張了張:“這樣……不好吧?”
這不是要挾嗎?
唐皇生氣了怎麼辦?
“他不會生氣的。”二皇子胸有成竹,“法不責眾,隻要唐皇不想同時跟好幾個國家戰,他就不會做什麼。”
麴文永:“那他要是想戰呢?”
二皇子沒忍住白了他一眼:“怎麼可?”
“怎麼不可?”麴文永說,“大唐現不缺軍餉,還有那麼厲害的武器,同時打我們幾個好像不是難事。”
“大唐不缺糧食倒是真的,那什麼武器……”二皇子搖頭,“我大唐待了這麼久,風言風語倒是了不少,卻從來沒有見過,恐怕未必有傳說中那麼厲害。”
他這麼說不是沒有依據,戰場上吹噓實太常見了,三萬軍隊吹成十萬,殺敵一千吹成一萬,都是一種對敵策略。
這所謂的武器恐怕是如此。
不過二皇子覺得大唐這次有失考慮,吹得太過了!
一下子平一座山頭,世上怎麼可有這樣的武器?
麴文永弱弱爭辯:“可是大唐確實打敗了突厥……”
二皇子笑了笑,帶微不可查的鄙視:“當時突厥剛曆天災,朝廷內部虛弱無敵,而大唐兵強馬壯,糧草充盈,打贏不是很正常嗎?”
麴文永還要說什麼,二皇子打斷了他:“不必再說了,這件事你好好辦。”
等二皇子走了,麴文永抱住胖胖的己,對窗外的景色發呆。
副剛要安慰他兩句,麴文永突然又興奮起來,扭頭道:“二皇子說的好像有道理,要不我們試一試?”
副:“……”
第 182 章
宴請使臣不算大事,但涉及邦交,總要正式一些,所以李承乾作為皇太子也要出席。
李承乾心裡美滋滋,私底下跟杜荷討論:“阿耶說要在白天設宴,這回先生肯定要給我們放假了吧?”
自從李世民將一部分政務轉到東宮,李承乾每天隻有半天時間用來學習,陸德明就很少給他們放假了。
“你應該能放假,我就不一定了,先生嫌我進度跟不上,恨不得讓我把所有時間都用來念書。”杜荷憂傷地說,“如果我也需要參宴就好了。”
可惜宴會隻要求太子參加,沒要求太子伴讀也參加。
李承乾:“我記得你不喜歡這些場合。”
杜荷撿起一塊石子拋來跑去,唉聲歎氣地點頭:“宴會上沒幾l個認識的人,大人說話我也聽不懂,還不許我和其他小孩一起玩,實在沒什麼意思。但是也比上學強啊,宴會隻是無聊,上學卻是頭疼。”
李承乾:有理有據。
他拍拍胸脯:“那我帶你一起去!”
“彆!”杜荷瞥他一眼,悠悠道,“你也得聽先生的,你的話不頂用。”
李承乾:“……”
真是有被噎到。
他沒好氣道:“你放心吧,我說帶你們去見見世麵,先生肯定會答應的。”
畢竟讀書隨時都可以,這樣的場合卻不容易遇到。學生願意去見世麵,陸德明肯定樂見其成。
隻是過後免不了要詢問感悟……李承乾看了滿臉興奮的杜荷一眼,決定暫時不提醒他這一點。
他可不是想坑杜荷,隻是想讓他多高興一會兒而已~
杜荷完全沒想到這回事,滿心都是不用上課,當即就要拉著李承乾去找陸德明。
李承乾拍開他:“不用著急,明天先生應該會說的,他不提的話我們再提。”
杜荷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說不定陸先生直接就給他們都放假,到時候他既不用上課,又不用參加宴會,豈不是美滋滋?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杜荷就眼巴巴等陸德明說放假的事。
等啊等啊等,等到課上完了,陸德明拿著書本要往外走,都沒有露出半點意思。杜荷坐不住了,仰起頭道:“先生,明天聖上要設宴招待各國使臣。”
陸德明停下來,“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杜荷:“承乾也要出席的。”
陸德明點點頭:“我知道,怎麼了?”
杜荷:“?”
先生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杜荷思考兩瞬,心裡有了判斷——
裝的!肯定是裝的!
先生那麼聰明,這點暗示怎麼會聽不明白,肯定是不想給他放假,故意裝傻。
不行!絕對不行!
如果一定要在上課和宴席中間選一個,他肯定要選後者啊。
杜荷決定先下手為強:“我也想去見識見識,明天可能不能來上課了。”
“哦。”陸德明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麼參加宴會就不能來上課了呢?”
杜荷:“?”
陸德明微笑:“我記得宴會午時才開始吧,你們早半個時辰下課便是了,並不耽誤。”
杜荷:“??”
陸德明麵露讚賞:“你們能想著漲漲見識,這很好。記得多看多思,回來我要考你們的。”
杜荷:“???”
陸德明說完就走了,隻留下杜荷原地懷疑人生。過了一會兒,他抬起一張苦瓜似的臉,問:“我能不去參加宴會了嗎?”
蘇琛反問:“你覺得呢?”
杜荷覺得蘇琛在嘲笑他,不甘示弱地嘲笑回去:“先生剛才說‘你們’,也就是說你和我大哥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回來先生也要考你們。”
“哦。”蘇琛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雲淡風輕道,“我沒關係啊。”
杜荷:“……”失策,忘了這人是學霸。
到底是杜構見不得弟弟這副喪氣樣,提點道:“你彆擔心,隻是問幾l個問題罷了,以前先生又不是沒有考過。你明天在宴會上少說話、多觀察,有不懂的可以問殿下或者我。”
他明智地沒有提蘇琛,免得杜荷再炸毛。
杜荷果然感受到了一點安慰,好奇地問:“大哥,你就不緊張嗎?”
杜構吱吱唔唔。
怎麼說呢,在學習這個領域,他確實不知道緊張是什麼感覺。
杜荷:“……”
杜荷又看向李承乾,李承乾想了想:“為什麼要緊張?就算答得不好,先生也不會對我們怎麼樣啊。”
杜荷:先生的確不會對他們怎麼樣,但答不出來本身就很有壓力了。
他沒有說出口,就算說出來,這些好學生也不會理解的。
哼?!
第二天,陸德明果然提前半個時辰讓他們下課,幾l人回去換上正式些的衣裳,杜構幾l人直接去宴席上,李承乾則先去和李世民彙合,等時辰差不多了再過去。
杜構三人到的時候,該來的人差不多都來齊了,正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話。
隨著杜構他們進來,殿內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還時不時有人和他們說話見禮。
三人一一回禮,他們心裡非常清楚,這些人待他們客氣,不是因為他們自己有多大本事,而是因為他們的身份——太子伴讀。
他們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李承乾,出門在外格外受人尊敬一些。但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免得給殿下丟人。
杜構三人也要參加宴會的事,昨天李承乾已經通知過,他們的座位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李承乾位置的後麵,方便李承乾和他們說話。
又因為李承乾位置非常靠前,就隻比李世民低一點,所以三人的位置也比在場所有人都靠前。
嗯……包括他們各自的父親。
杜荷跟著引路的宮人往前走,路過杜如晦的時候還得意地對他擠了擠眼。
杜如晦:“……”
這死孩子!
杜如晦旁邊的人恭維道:“你家這兩個孩子真不錯。”
語氣中不乏羨慕。
杜如晦嘴上謙虛,嘴角卻不由翹了起來。
在使臣中間,杜構還看到了麴文永,他和見過一麵的高昌二皇子坐在一起,表情苦哈哈的。
杜構收回視線,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很快就有人來找他們攀談。
年長的官員是不會主動來和他們說話的,畢竟三人年齡太小了,輩分上有差彆(雖然官場不論這個),若巴巴跑過來,似乎顯得過於諂媚,未免叫人看不起。真正來和他們說話的都是年輕人,比如剛踏入官場的新人,這種比較少,不是官場年輕人少,而是新人大多官位較低,沒資格參加這種宴會。
再就是宗室,宗室繼承不講究年齡,年紀輕輕繼承爵位的也有不少。
最多的就是各國留學生,因為這次的主角是使臣,李世民破例允許部分留學生參加宴會,當然是留學生中的核心人物,也就是各國的皇子才可以,高昌二皇子就是這麼過來的。
在這些年輕人中間,麴文永就顯得有些另類了。
不過想到此人和杜構有點交情,還從李承乾手裡買了不少東西,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麴文永心裡也苦啊!
不是他非要這個時候來找杜構,實在是二皇子盯得緊,非要他想辦法弄單子上的東西,他隻能先來找杜構打聽打聽情況。
麴文永打聽的方式就是拿出《戰神傳奇》,問杜構裡麵寫的是不是真的。
杜構:“?”
看到熟悉封麵的杜荷:“?”
杜荷來了興致,探著半截身子湊過來問:“你也喜歡這本書啊?”
麴文永被突然出現的大腦袋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連連點頭:“喜歡!我特彆喜歡這本書,主角真是太瀟灑太英武了!吧啦吧啦吧啦……”
杜荷也很高興,作為一位作者,他最喜歡的就是喜歡他話本的人(暈……),於是和麴文永熱烈討論起來。
眼看兩人越說越興奮,越說越投入,儼然快成了書迷見麵會,周圍頻頻投來異樣的目光,杜構不得不打斷他們,問麴文永:“你剛才想問什麼?”
“啊?”麴文永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哦哦,對,我是有事來的!”
他語氣還帶著殘餘的激動,問杜荷:“那你覺得這本書裡寫的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啦。”杜荷毫不猶豫道,“故事都是要經過藝術加工的,否則就是寫曆史,而不是寫話本了。”
麴文永覺得有道理,提著的心落下一半,小心翼翼追問:“那以你的了解,天可汗的經曆真的與主角一般跌宕起伏嗎?”
他真正想問的是問李世民是不是話本裡那麼厲害。
在這個話本裡,主角人設相當完美。他能力與運氣並存,有常人不能及的本領,不管遇到什麼危難都能化險為夷,甚至能把壞事變成好事。
他有識人之明,善於發掘人才,知人善任。也能輕易看破旁人的心思,想算計他非常難,可以說基本不可能。
他還恩怨分明,對有功之臣不吝厚賞,壞人也一定會受到懲罰。
看的時候自然很爽,但想到自己現在心思不純,應該算是反派,麴文永心裡就慌慌的。
按照二皇子的說法,他是使臣,就算有些小小的冒犯,李世民也不會做什麼。常理來說自然如此,可如果李世民是主角那樣的人就不好說了。
首先,主角不會輕易放過冒犯自己的人,其次,就算他不計較,命運也會給壞人應有的懲罰。據其他書友的說法,這是因為皇帝乃是天子,這是天道在庇佑他。
麴文永抱住胖胖的自己,感覺無助極了。
好在杜荷的回答再次給了他安慰。
杜荷詫異地看他一眼:“怎麼可能,聖上怎麼可能跟主角一樣?”
麴文永提著的另一半心緩緩落了下來:還好還好!不像主角就好。
那他可以試試要賞賜,應該不會有事吧?
杜荷抬起下巴:“……我們聖上可是天子,怎麼可能像主角一樣艱難?聖上一路順風順水,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隻有起,沒有伏!”
麴文永:“……”
麴文永恍恍惚惚走了,杜荷咕咚咕咚灌了一杯茶,這才扭頭對杜構道:“他來套我的話,是不是想算計我們?”
蘇琛詫異道:“你知道他在套你的話?”
還以為他們聊得很投機呢。
杜荷瞥他一眼,似乎隱隱有些鄙視:“當然知道啦,你沒聽見我的回答七分真三分假嗎,就是讓他分不清楚。”
蘇琛默然。
杜荷的回答的確七分真三分假,真的是李世民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天生帝王,真真正正的天道之子。假的是李世民一路順風順水……也不能說不順利,但其間也不乏風波周折,比如李淵和李建成,就是最大的兩個攔路虎。
蘇琛本以為杜荷那麼說,是發自內心覺得李世民沒遇到過什麼困難,還覺得他過於天真,沒想到竟然是忽悠麴文永的。
不由生出些許感慨:“原來你不傻啊!”
“你才傻呢!”杜荷很不服氣,先是冷哼一聲,然後才得意洋洋道,“我早知道承乾要震懾使臣,難道還不知道防備他們嗎?”
蘇琛:“嗯,聰明。”
杜荷嘴角高高翹起,顯然得到死敵(並不是)的誇讚令他格外高興。
麴文永回到自己的位置還在消化杜荷的話,話本主角已經夠厲害了,李世民竟然更加厲害,哪裡是他能惹得起的?
高昌二皇子在和彆人交流感情,餘光看到麴文永回來了,沒多久也找了個借口回來,問:“打聽得怎麼樣?”
他對麴文永非常不屑,此人無才無能還膽小如鼠,如果不是有個好出身,根本不配做這個使臣,讓他做一點小事都畏畏縮縮,實在令人不恥。
但是沒有辦法,他雖然是皇子,身份比麴文永高,但在大唐隻是留學生,話語權比不上麴文永,想要達成目的,還是得借麴文永之手。
麴文永聽到二皇子的問話,定了定神,把剛才與杜荷的對話學給二皇子聽,小心翼翼道:“殿下,要不此事就算了吧。這些東西太敏感了,咱們貿然提出要求,唐皇肯定不高興,他那麼厲害,倒黴的還不是我們?”
二皇子聽完冷笑出聲:“這種話你也信?杜荷可是大唐人,他難道還能說主子不好嗎?唐皇再厲害也還不到而立,有什麼可畏懼的?”
彆看二皇子這稱呼聽起來年輕,其實他也快三十了,和李世民算是同齡人,自然升不起什麼敬畏之心。
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太監聲音洪亮的通報——聖上和太子來了!
麴文永和二皇子趕忙閉嘴,恭恭敬敬屈身行禮,心裡對天可汗和傳說中的太子殿下十分好奇,眼神卻絲毫不敢亂動,隻看到兩片衣擺從他們麵前掠過。
直到上方傳來威嚴的叫起聲,麴文永和二皇子才站直身體,眼神飛快地從最上首兩人身上掠過。
太子殿下看不出什麼,就是個格外好看機靈的小孩子罷了。但想到他的戰績,麴文永完全不敢小看他。
李世民就不一樣了,他的相貌當然也很不錯,但比起渾身的氣勢來,倒顯得微不足道了。
果然比話本裡的主角還厲害。
麴文永沒忍住,扭頭看了二皇子一眼。
咦~一個大老虎,一個小貓咪。明明差不多的年紀,怎麼差彆這麼大?
就這還說人家不足為懼,怎麼好意思的?
二皇子:“……”
二皇子心裡mmp,麵上還不敢露出分毫,生怕被人看出來,誤以為他對李世民有什麼不滿……不得不說,李世民這氣勢是真嚇人,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但二皇子不服輸,二皇子還有話說。
等到宴席開始,殿內逐漸熱鬨起來,二皇子才輕哼一聲,小小聲地對麴文永說:“看人不能看表麵,或許他隻是虛張聲勢呢。”
麴文永:“……”
殿下,說這話的時候,你聲音敢大一點嗎?
二皇子皺眉,小聲問:“看我乾什麼,我臉上有花嗎?”
麴文永誠實地搖搖頭,二皇子臉上沒有花,隻有一個字——慫。
又慫又愛玩,說的就是他了。
二皇子還在慫恿麴文永:“你出息一點,彆被人稍微一嚇唬就自亂陣腳,中原不是自詡禮儀之邦嗎,以前隋朝皇帝對我們也頗為親近,有什麼要求都會儘量滿足,有這些前例在,唐皇也不能太過分。”
話音剛落,頡利可汗站出來請求為聖上獻舞。
大唐眾人並不驚奇,自從突厥國滅,頡利可汗被帶到長安起,每每參加什麼盛大宴會,他都會為李世民跳舞。
獻舞本身沒有什麼,和後世不同,舞蹈在現在是一種禮儀,大臣常常跳給皇帝看,以示自己的尊敬仰慕之情,宴會上興致來了跳上一曲、乃至群魔亂舞都是常事。
但頡利可汗作為突厥可汗(曾經的),給自己的對手(也是曾經的)跳舞,就不免帶點侮辱性了。
就像後來的叩拜禮是一種禮儀,但讓曾經平起平坐,甚至地位更高的皇帝給另一個皇帝三跪九叩,多少有點侮辱人的意思。
雖然這不是李世民的本意,而且是頡利可汗主動的。
頡利可汗跳得十分投入,瞧不出一點不情願。麴文永看著,心裡感慨萬千。
他以前是見過頡利可汗的,那時候突厥還很強盛,高昌對其十分恭敬,麴文永也曾作為使臣拜謁,還得到了頡利可汗的召見。
那時候頡利可汗多驕傲啊!滿身逼人的銳氣與英氣,仿佛天上矯健的鷹隼。
可惜鷹隼終究抵不過箭矢,被打中翅膀,養成了家雞。
他扭頭看向二皇子,悠悠道:“突厥和前隋關係也很好呢,有這個前例在,突厥怎麼還是亡了呢?”
二皇子:“………”
熱鬨過一陣,就到了這次宴會的核心環節——使臣獻禮。
使臣挨個拜見李世民,並獻上早就準備好的禮單,都是精挑細選的好東西,不是貴重就是稀罕,沒有一件拿不出手的。
李世民點點頭令人收下,並且送上回禮。沒有糧種書籍配方這些好東西,隻有一點布匹、茶葉和陶瓷,布匹不是綢緞,隻是精細些的棉布,茶葉和陶瓷倒還不錯,但也不算上上之選,最稀罕的東西也隻是幾l十袋水泥。
水泥!
使臣不知道水泥怎麼做的,但他們知道這玩意兒的用處啊,用來建房子鋪路的東西能有多貴?
所有賞賜加起來,能有從前得的一件珍寶值錢嗎?
看到賞賜的所有人:“……”
大唐臣子默默捂臉,覺得有一點點丟臉,他們聖上好像是摳門了點哈!轉念一想,正是因為聖上有實力、有底氣,才敢這麼不給使臣麵子,又有億點點驕傲。
使臣們心情就沒這麼複雜了,他們是單純的敢怒不敢言。
他們來中原朝賀,哪次不是滿載而歸,從來沒被這麼敷衍過!
但叫他們做什麼,一時又不敢。
沒人提出異議,賞賜的事就這麼詭異地暫時過去了。
李世民看到使臣的臉色,隻覺得神清氣爽,臭小子這震懾的法子還挺有效,使臣真的不敢吭聲了。
這才對嘛!
是他們依附大唐,又不是大唐依附他們,憑什麼要他倒貼錢,還要聽使臣嘰嘰歪歪?
他是什麼大冤種嗎?
有這筆錢乾點什麼不行,是給寶貝兒子建設太醫署不好,還是多鋪幾l條水泥路不香,非要送給彆人,就為了充臉麵?
不好意思,他不要臉麵的!
整個宴席期間李世民的心情都十分明媚,然後一不小心吃撐了。好在接下來要去狩獵,可以活動活動筋骨。
魏征欲言又止,看樣子很想說點什麼,但礙於使臣在場沒有出口。
李承乾和杜荷咬耳朵:“打個賭,我猜魏征認為阿耶是故意這麼安排的,表麵上為了招待使臣,其實就是他自己想打獵了。”
杜荷嘿嘿笑:“我不跟你賭。”
他也是這麼想的。
李承乾眼睛一轉:“那我們賭事後阿耶會不會被魏征罵。”
杜荷躍躍欲試,又有點害怕,正在糾結,就聽到熟悉的威嚴聲音:“你們要賭什麼?”
杜荷嚇了一跳,瞬間正襟危坐,把自己縮成了一隻鵪鶉。
李承乾麵不改色心不跳:“哦,我們猜這次打獵誰會贏呢。”
李世民來了興趣:“那你說說誰會贏?”
李承乾淺淺拍了個馬屁:“如果阿耶不參加,我說不好誰會贏,但如果阿耶參加,那贏的肯定是阿耶。”
李世民發出猖狂的笑聲:“哈哈哈哈哈!”
不遠處的魏征:“……”
第 183 章
時間倉促,他們一行沒去較遠的大型獵場,而是在皇城附近隨便找了個山頭狩獵。
有些臣子開始屁股上長釘子——坐不住了。
皇帝帶著使臣狩獵已經聞所未聞,好在大唐向來尚武,以武會友勉強說得過去。但至少也該正式隆重一些,現在這樣算怎麼回事?
不成體統!
他們殷切地看向魏征,希望他能站出來說句話,魏征卻眼觀鼻鼻觀心,全當沒看見。
不就是跑到小土包狩獵嗎,簡陋是簡陋了些,但使臣還敢有什麼異議不成?
這些臣子是太不穩重了,一點小事而已,何須在意?還是得跟他學一學啊!
這樣想著的魏征,在看到李世民握著弓箭翻身上馬時臉色大變,急忙出來阻止:“聖上,您乃萬金之軀,怎麼能親自涉險?”
李世民哈哈大笑:“魏卿也太小心了,隻是打獵而已,怎麼稱得上涉險?”
魏征:“……有這麼多貴客在,聖上作為主人,怎麼能離席呢?”
李世民不以為意:“承乾不是在嗎,讓他替我招待就是了。”
使臣們哪敢讓李世民為難啊!再說天可汗都去打獵了,他們哪還敢安坐席上?當即表示他們很喜歡打獵,請李世民帶他們一起去。
李世民:看吧!
魏征:“……”
如果這裡隻有李世民,魏征早就開罵了。但正因為有使臣在,很多話都說不出口,隻能默默看著李世民,發出死亡凝視。
李世民:握韁繩的手微微顫抖。
但他已經憋了許久,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機會出來,既然已經惹怒了魏征,就一定要好好玩個夠本,即便回去要被罵一頓也不算虧呀!
李世民下定決心,於是挪開視線,假裝沒看到魏征的眼神,笑嗬嗬道:“既然使臣不打算留下,那承乾也與我們同去吧。”
“好呀好呀!”李承乾練了這麼久弓箭,還沒實踐過幾回呢,當即高興應下,還拉過自己的小夥伴,“他們也去!”
李世民無可無不可地點頭。
魏征臉色黑沉,也從下人手裡接過一匹馬,慢吞吞爬了上去。他是勸不住聖上了,但他可以跟著聖上,一路盯著他!
李世民:“……”
一刻鐘後,一行人馭馬進入山林,驚起飛鳥無數。
這山包不是皇家獵場,並沒有專人飼養動物,大冬天的獵物並不多,但也因此更得趣味。
李世民玩得痛快,李承乾拿著把小箭跟在他身邊,瞅準機會也射了幾箭,打中了幾隻兔子。
沒辦法,冬天萬籟俱寂,也就兔子多一點。
李世民一箭射中一隻兔子,讓侍衛前去撿獵物,扭頭見李承乾一箭落空,嘲笑道:“你的本事不行,要不還是跟我學射箭吧。”
他一直對李承乾箭術是跟李淵學的這件事耿耿於懷,抓住機會就要踩一腳。
李承乾輕哼一聲:“我年紀還小呢,當然不能跟你比啦,等我長大就能跟你一樣了。”
說著話侍衛提著被射中的兔子回來,眾人才發現這兔子是被射中了一隻眼睛,且這時候他們才發現,李世民打中的所有獵物都是眼睛中箭。
“嘶!”身後傳來抽氣的聲音。
一隻兩隻可以說偶然,這麼多隻都是如此,說明李世民是故意的。兔子行動靈活,要獵中已經不容易,更何況射中眼睛而不傷皮毛,還箭箭都是如此,可見李世民箭術之高超。
李世民衝李承乾抬抬下巴:“怎麼樣,阿耶厲害吧?”
李承乾真心實意點頭:“厲害!”
李世民得意洋洋,讓侍衛把這隻兔子和其他的收在一起,笑眯眯道:“回去給你阿娘做個圍脖,她肯定喜歡!”
李承乾點頭,但凡他阿耶送的東西,阿娘就沒有不喜歡的,這種有他親自參與的尤甚。
隻是……
李承乾低聲提醒:“阿娘已經有好些兔皮圍脖了。”
誰讓李世民熱愛打獵,獵物中又屬兔子最多,打著了就做圍脖,打著了就做圍脖,長孫氏已經存了一大堆,戴都戴不完。
李世民被噎了一下:“做手套也行。”
李承乾:“手套也有十幾雙,哪吒都帶不完。”
李世民知道哪吒,這是話本中的人物,據說是一位小神仙,有個絕學叫三頭六臂。
李世民:“……那就多打幾隻兔子,給你阿娘做個兔裘。”李承乾:“兔裘今年已經做了三件,多了也穿不完,會發黃的。”
李世民:“……”
他默默盯住李承乾,李承乾立刻找補:“如果這山裡有狼就好了,阿耶箭術當世一絕,打兔子實在大材小用了,狼裘又好看又威風,給阿耶做毯子最合適。”
李世民被誇得高興,還裝模作樣地教訓他:“我們雖然不來這裡打獵,但這山離皇城那麼近,肯定經常有人巡察,小動物也就罷了,狼這種凶獸肯定不會有。”
“原來如此!”李承乾一臉恍然,“要不是阿耶說,我還不知道呢,還是阿耶胸有丘壑。”
李世民嘴角上翹:“那是當然。”
聽到這父子對話的其他人:“……”
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父子兩個顛倒了,聖上是需要被哄的兒子,太子殿下則是無奈的老父親。
錯覺!肯定是錯覺!
與此同時,高昌二皇子又抓住機會悄悄和麴文永說話,催促他跟李世民要賞賜。
麴文永駕著馬,裝作騎術不佳控製不住馬兒,悄悄離二皇子遠了點,然而對方很快又跟上來,繼續喋喋不休。
麴文永騎術是真的不太好,打小懶散慣了,一開始就沒學好,這些年又養尊處優,那點底子更是不剩多少,根本躲不開精於騎射的二皇子。
他無奈道:“殿下剛才也看到了,唐皇威勢迫人,我哪敢冒犯呀!”
二皇子冷笑:“那你就敢拿一堆破布爛鐵回去向父王複命嗎?”
麴文永噎住。
這事唐皇辦得確實不地道,也太不給他們麵子了!高昌王知道了肯定要不高興。但是不高興又能怎麼樣,難道高昌王還敢跟李世民叫板嗎?
高昌王都不敢做的事,他一個使臣更加不敢。
二皇子:“父王對你寄予厚望,你忍心辜負他嗎?”
麴文永不吭聲。
二皇子:“唐皇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到底有什麼好怕的?”
麴文永還是不吭聲。
二皇子:“我看其他使臣也不滿意,你們一起提出要求,唐皇總要妥協一二的。今天所有人都在,可是最好的機會。”
麴文永閉上了眼。二皇子:瑪德智障!坐在馬上就開始裝睡!
看麴文永實在靠不住,二皇子決定自己上。他不是使臣,不如麴文永開口名正言順,但也不是完全說不上話。
本來還想拉幾個他國使臣一起,但在李世民眼皮底下拉幫結派太顯眼了,且似乎有借人多逼迫李世民之嫌,二皇子嘴上說李世民不是老虎,沒必要害怕,其實心裡還是毛毛的,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決定自己先試探看看。
在心裡想了一下說法,默念幾遍確定自己背熟了,二皇子才挺胸抬頭,驅使馬兒往李世民身邊湊。
自然沒那麼容易,且不說大家都想往那邊擠,李世民身邊可還有侍衛圍著呢。
不過費了半天勁,總算擠到了裡麵,可以說得上話了。
二皇子理了理衣襟,又清了清嗓子,瞅準一個李世民有空的間隙,鼓起勇氣揚聲道:“天可汗陛下,下臣有一事相求——”
正在這時,異變突起。
路兩邊的灌木叢裡不知何時竟埋伏了歹人,在眾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舉著刀跳了出來,直接衝他們而來。
眾人大驚,有人高喊護駕。
哪裡護得住?
他們可是在山裡!山裡樹木多,不利於騎馬行進,侍衛也很難形成包圍圈。
而刺客人數不少,且顯然是有備而來,一出手就傷了好幾個侍衛,破開了李世民的防衛,而其他侍衛也被刺客纏住,等到他們甩開人跳下馬往李世民身邊去時,已經來不及了。
幾個刺客舉著刀直撲李世民麵門。
眾人肝膽欲裂,這個距離太近了,他們來不及趕過去,以李世民的武力值,本不該忌憚幾個刺客,可他是來打獵的,根本沒帶趁手的兵器,手裡隻有一把弓箭。
弓箭是遠攻王者,但這麼近的距離下卻屁用沒有,連刺客一刀也擋不住。
魏征下意識打算馭馬到李世民跟前,替他擋住刺客的攻擊,另有一位臣子撲向最前麵的刺客,想要用性命替侍衛爭取一點時間。
就在此時,隻聽“砰——”一聲。
衝在最前麵的刺客動作一滯,緩緩軟倒在地。
眾人:“?”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是幾聲“砰砰砰”,刺客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不過片刻,這邊的幾個刺客已經死乾淨了。
眾人:“??”
發生了什麼?是誰動的手?
眾人絲毫不敢放鬆,直到看到李世民手裡拿著的東西。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鐵疙瘩,前端帶著一個中空的鐵管,此時那鐵管正衝著最後一個刺客的方向,管口還在隱隱冒著煙。
眾人:……如果他們沒猜錯,聖上就是用這個殺了這幾個刺客?
是的,他們沒猜錯!
如果高昌二皇子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一定會狠狠點頭。
事情發生的時候他正在跟李世民說話,所以清清楚楚看到了全程。刺客撲過來的時候,大家都驚慌失措,李世民卻很淡定。他還以為李世民被嚇住了,下意識要去扯他馬尾巴作為提醒。
但是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李世民淡定地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淡定地握在手裡對準刺客,淡定地按了一下,然後那刺客就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一樣倒了下去。
二皇子:……神、神跡?
二皇子恍恍惚惚。他的確聽人說過李世民和李承乾二人來曆不凡,好像是什麼神仙下凡,但是沒當真。同窗去當初神仙顯靈的地方——也就是李世民和李承乾二人被瘋馬衝撞,反用保護罩將瘋馬撞飛的地方燒香,他也沒當回事,甚至在心裡笑他們傻。
世上怎麼可能有神仙?
但現在他開始考慮找時間去拜拜了。
二皇子胡思亂想的功夫,這場刺殺已經結束了。突然出現的神秘武器顯然使刺客亂了心神,而侍衛不用擔心李世民,也能放開手腳專心對付他們,加上李世民時不時放個冷槍,很快刺客就被全部製服。
侍衛卸掉他們的下巴,五花大綁地帶了出去,會有專人審問他們。
李世民翻身下馬,將本打算以身為盾,但因刺客突然被殺而撲空,趴到地上摔了個狗啃泥,且因為過於震驚,至今還沒有爬起來的臣子親手扶起,感動道:“愛卿真乃忠義之士,有這樣的臣子是我的福氣啊!”
臣子也感動:“聖上沒事就好,下臣不敢當聖上的讚。”
李世民又拉過魏征的手,想到他剛才要替自己擋刀,心裡就滿是動容,甚至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魏征反握住李世民的手,緩緩、緩緩地露出一個冷笑——快把後槽牙咬碎的那種。
非要帶使臣出宮狩獵!
還非要親自上場!
怎麼勸都勸不住!
現在好了吧?遇到刺客了!
不把他罵得痛哭流涕懷疑人生,這件事都不算完!
第 184 章
李世民一看魏征的表情就心知不妙,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我一定要來狩獵是有原因的,你看到這個槍了嗎,我是為了試槍來的。”
“哦。”魏征偏不順著他的話問槍的事,淡淡道,“這山中危險,沒了這批刺客,焉知不會有下一批?聖上還是先回營吧。”
李世民冷笑:“來一批殺一批,藏頭露尾的鼠輩而已,朕還會怕他們不成?”
魏征默默看他。
李世民:“……知道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朕這就回去。”
他留下一隊侍衛打掃現場,看看刺客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這才率領眾人回營地去。
這次情狀實在危險,隨行大臣們受了不小驚嚇,直到出了林子,到了安全的地方,心情才慢慢恢複,回想起方才的事,心情就像滾水一樣沸騰起來。
——槍!
這是他們方才聽聖上說的,應該就是那武器的名字。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叫這個,這不是和長槍重名了嗎?
但這不重要,大不了給長槍改名嘛。
重要的是槍的威力。
剛才事發突然,很多人沒看清楚,但不妨礙他們根據結果回推並還原當時的場景。
刺客舉到向聖上刺去,侍衛救駕不及,這時候聖上掏出槍,“砰砰砰”幾l聲,刺客被逐一擊中死亡。
這說明了什麼?
首先,槍極容易攜帶,從他們都沒發現聖上還帶了這玩意兒就能看出來。其實也用不著推理,他們是見到了槍的,隻有巴掌大小,隨便揣哪都很方便。
其次,槍的威力很大,不僅能將敵人一擊斃命,還能使箭完全嵌入敵人頭部(誤),雖然這麼小的槍,它用的箭必定短小精致,但一點箭尾也不露,隻在敵人腦門上留下一個血洞,如此入頭三分(?),可見威力之巨。
再次,槍有弓弩沒有的優勢,那就是弓弩發射都需要一定時間來進行蓄能,遠攻也就罷了,但一旦敵人逼近,弓弩就成了廢銅爛鐵,隻能勉強當作盾牌用了。而槍就沒有這個問題,這一點方才聖上已經驗證了。
這就是近戰神器啊!
不僅比傳統刀劍威力更大,還不用與敵人近身搏鬥,簡直無敵!
眾臣難以壓抑心中的激動,紛紛問起槍的事,李世民哈哈一笑,指著李承乾道:“太子的人研究的,你們問他吧。”
眾人:真是一點也不奇怪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李承乾身上,小小少年安坐馬上,好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大唐臣子欣慰驕傲,使臣就是羨慕酸澀了。
中原真是好運道,出一個天可汗也就算了,連繼承人都如此優秀。不出意外,中原至少能昌盛幾l十年,他們這些小國也隻能依附強主,沒有出頭的機會了。
李承乾知道李世民有心再震懾使臣一二,也不推辭,和眾人介紹起槍來。
槍威力很大、可以連射,這些都不用介紹,方才大家都看到了。
李承乾:“目前手槍的射程大約在三十步,步槍一百多步,還有一種射程更遠的槍,我們還在研究。”
以大唐的計量方式,一步大約是1.5米,也就是說手槍射程四五十多米,步槍一百五十米以上。
其實李承乾有所保留,真實射程還要更高一點,畢竟有這麼多外人在,震懾歸震懾,底牌還是要留給自己。
即便如此,這個數據也足夠所有人驚訝了。
弓弩算這個時候最常見也是最有效的遠距離攻擊武器,連弩和普通弓箭的射程也隻有三四十步,後來李承乾改良的輕弩好很多,射程大概有五六十步。
也就是說手槍並不是純粹的近戰武器,在遠攻上也有一定能力,甚至比普通弓弩也不差什麼。
而步槍就相當於射程更高的非連射弩箭和強弓。
當然,射程更遠的弓弩也不是沒有,比如腰弩、床弩,射程可以達到數百步,也就是幾l百甚至上千米,但那玩意兒大且不說,使用要求也很高,遠遠不如槍小巧好用。
等等,應該小巧吧?
有個臣子小聲問:“敢問殿下,步槍和手槍一樣大小嗎?”
“不一樣,步槍大一點。”李承乾道,“跟我們現在用的大刀差不多吧。”
眾人鬆了口氣,以步槍的射程來說,這個體型不算大了,將士攜帶和使用起來沒有壓力。
那臣子又問:“那……還在研究的那個槍呢?”這回李承乾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還沒有研究出來,我也不能肯定,不過按照我們的設計,應該不會比步槍大多少。”
那可真是太好了!
想想動不動就床那麼大、需要十幾l甚至幾l十人一起用力才能拉開的床弩,這槍簡直就是報恩來的。
雖然它還沒研究出來。
李承乾繼續介紹,槍的優勢自然不必說,使用要求比輕弩還要低,老弱婦孺經過簡單訓練都可以上手,射擊速度快,威力也足夠大,且長時間持續作戰能力強——隻要有子彈就可以一直用,不會出現使用者力竭用不動的囧狀(是的,說的就是弓)。
大致介紹完,李承乾還演示了一下,對著不遠處一棵碗口大的樹連開幾l槍。
眾目睽睽之下,那棵不算小的樹竟然斷了。
斷了!
麴文永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後暗暗豎起了衣領。旁邊的二皇子也目瞪口呆。
一般盾牌都沒這樹厚吧!也就是說躲在盾牌後麵也沒用?
這還怎麼搞!
他小心翼翼問了一句:“這就是傳說中的火炮嗎?”
剛才李承乾說子彈的時候,似乎提起了火藥,故而二皇子才有此一問。
聽到這個問題,很多人悄悄看向頡利可汗,在場眾人裡,除了李世民和李承乾,最有發言權的就是頡利可汗了。
畢竟被火炮打過嘛。
頡利可汗:“……”瑪德,一群智障!
心裡麻麻批,麵上還得笑嘻嘻:“不是,火炮比這個厲害多了。”
二皇子:“……”
槍已經很厲害了,至少吊打高昌沒有問題,火炮比槍還要厲害得多,那得是什麼水平啊?
他咽了咽口水,神情有點恍惚。
“對了,二皇子剛才有事找朕是吧?”李世民本來把這件事忘了,見到高昌二皇子又想了起來,笑眯眯道,“說吧,你要求朕什麼?”
高昌二皇子:“……學生、學生仰慕天可汗已久,今日有福得見,想為陛下獻舞一曲。”
李世民哈哈大笑:“二皇子盛情,朕豈有不許之理,你也太守禮了,還特意提前請示。”
高昌二皇子努力保持微笑:“這是學生應該做的。”
這裡自然是不能獻舞的,二皇子說完就退了回去,趁人不注意悄悄擦掉額頭上的冷汗,發現身邊人似乎和他做了一樣的動作,回頭發現是麴文永,二人對視片刻,發出一聲同病相憐的歎息。
這邊唐朝君臣已經討論起槍和子彈的造價等問題,李世民聽李承乾對答如流,心裡頗為得意。
他兒子就是優秀!
又偷偷看魏征臉色,見比剛才好了許多,稍微鬆了口氣。
雖然他是犯了點錯,但是他兒子厲害啊!李承乾的軍功章,怎麼也該有他一分功勞,應該能功過相抵吧?
應該能吧?
(魏征:嗬嗬)
下了山,李世民沒有再耽誤,直接叫上人回宮。
不是彆的原因,而是傷員需要救治,也需要地方靜養。
這次刺客出手突然,好在他們是在打獵,侍衛本來就比較警惕,又有李世民持槍壓陣,傷亡並不算慘重。除了一個侍衛傷在脖子,出血比較厲害,其他都沒有生命危險。
兩輛華麗的馬車在眾人跟前停下,內侍恭敬上前對李世民行禮:“請聖上和太子殿下登車。”
李世民往馬車方向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扭頭看看躺在春凳上的重傷侍衛,出聲道:“把他抬到馬車上去吧。”
“不可!”立刻有臣子出來反對,“下臣怎可與君王同坐。”
李世民擺擺手:“朕不與他同坐,朕與承乾擠一擠便是了。”
臣子還是反對,理由也很現成,哪有帝王給臣屬讓車的道理?
脖子受傷的侍衛聽到動靜睜開眼,艱難地說:“下臣…不敢蒙此殊榮,請聖上收回成命。”
李世民想拍拍他肩膀,想到他身上有傷,又訕訕地收了回來,說:“你身上有傷,就不要操心這些了。”
又揚聲對臣子們道:“他雖為人臣,卻也是朕的恩人,他負傷乃是為朕,若朕隻顧君臣之禮,而不念救命之恩,心內如何能安?”
眾臣不說話了。
理智上來說,他們覺得聖上太過心軟了。侍衛的職責就是保護聖駕,莫說隻是受傷,即便為聖上丟掉性命也是應該的。聖上大可不必感激至此,甚至將禦車都讓出來。
但從感情上來說,他們又有些欣慰。誰不希望自己侍奉的君主重情重義呢?今天被看重的是這個侍衛,明天可能就是他們自己了。
魏征站出來道,“聖上仁德,臣等不敢阻攔。隻是聖駕不可輕慢,不若請太子殿下與聖上同乘,侍衛坐殿下的車吧。”
這也算是一個折中的辦法,李承乾點頭後,李世民便也應了:“把他抬進去吧,仔細些,彆顛簸到了。”
“下臣……”侍衛掙紮著要坐起來,被李世民攔住了,“你好好養傷才是正經,不要講究這些虛禮了。”
又吩咐隨行太醫:“你也進去坐罷,盯著些他的傷勢。”
太醫躬身:“是!”
侍衛被送到車裡,感動得不行,受了那麼嚴重的傷都沒什麼反應的漢子,此時卻感動得眼眶發紅。
其他侍衛也很動容,雖然今天受到特殊對待的不是他們,但聖上能看到侍衛的付出,他們怎麼能不感激呢?
就連使臣都不得不感歎唐皇的仁慈,都有些羨慕唐皇的臣子了呢!
所有人心裡都是暖暖的,隊伍中央最寬敞華貴的車架裡,旁觀了一切的李承乾也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家阿耶:“阿耶,你太厲害了!”
李世民拿出一本書正要看,聞言反問:“那你說說阿耶哪裡厲害?”
李承乾:“阿耶隻是讓出一輛馬車,就贏得所有人好感,日後他們必定更為忠心!阿耶禦下有道,我要多多向你學習!”
李世民得意一笑,隨後又收斂了,拿書輕輕拍拍李承乾腦袋:“為君上者固然要通曉禦下之道,但你要記得,技巧方法終究隻是末流,真心才是最要緊的。”
“阿耶是說我們不能失卻本心,要懷著平等仁愛之心對待旁人嗎?”李承乾仰著頭問,“你讓侍衛坐馬車,是因為你真心感激他,不是為了邀買人心?”
“我的確真心感激他,但我所說的真心並非如此。”李世民搖頭,“帝王肩負社稷,怎是初心仁心可以承擔的?我指的是帝王之心。”
李承乾迷茫地眨眨眼:“帝王之心是什麼?”
“這就得你自己想了。”李世民微笑,“兩個月內寫一篇文章給我。”
李承乾:“……”
第 185 章
回到皇宮,李世民還要忙,打發李承乾先回去:“今日遇刺之事你阿娘必定已經知道了,你去陪她說說話,免得她擔心。”
李承乾應下,帶著人一陣風似的跑去立政殿,到了卻發現殿內安安靜靜,長孫氏圍著兔毛毯子在窗戶邊寫字,看上去不像有事的樣子。
難道還沒得到消息?
不應該啊。
長孫氏貴為皇後,統率後宮,消息非常靈通,這麼大的事,不應該沒人告訴她。
李承乾心中疑惑,聽到動靜的長孫氏已經停下筆看過來,溫聲道:“回來了?”
李承乾決定以不變應萬變,點點頭到長孫氏對麵坐下,高興地跟她分享今日收獲:“我今天打了好幾隻獵物,有兔子和野雞,還有一隻羊,晚上我們可以涮火鍋吃。阿耶比我厲害一點點,多打了幾隻兔子。他還笑我箭術不好,明明我隻是年紀小了一點,阿翁都跟我說了,阿耶像我這麼大的時候箭術也沒好到哪去,我都給他麵子沒說出來……”
長孫氏耐心聽著,偶爾附和一兩聲,直到宮人捧著碗進來,才打斷他的喋喋不休:“先把安神湯喝了吧。”
“哦。”李承乾接過碗咕咚咕咚灌下去,這才一抹嘴道,“我就說嘛,這事怎麼可能瞞得過阿娘!”
長孫氏摸摸他的頭:“日後出去小心些,莫再叫阿娘擔心了。”
李承乾異常乖巧地點頭:“我每次出門都帶足了侍衛,也不往危險的地方跑,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危險。這次是阿耶非要去打獵的,跟我沒有關係!”
(李世民:……)
長孫氏:“阿耶是大人了,阿娘管不了,阿娘隻管你這個皮猴就是了。”
反正李世民那邊有魏征,用不著她管。
(李世民:……)
李承乾撅撅嘴:“我才不是皮猴呢!阿耶比我皮,他是皮猴!”
長孫氏噗嗤一聲笑出來,捏捏李承乾尤帶嬰兒肥的臉蛋:“好,阿耶是皮猴,我們承乾是乖孩子,那你幫阿娘磨墨吧。”
李承乾被長孫氏這哄小孩的語氣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聽話地拿起墨條為她研磨。見長孫氏寫得認真,出於好奇也看了兩眼,卻發現她寫的竟然是女學規劃。
李承乾詫異:“阿娘,你打算辦女學嗎?”
“的確有這個打算。”長孫氏道,“你從前說過,女子也可如男子一般上學念書、出將入相。如今國子監格物學有女學生,朝堂上也有女官,可終究隻是個例,女子依舊不能科舉出仕,也沒有人肯舉薦她們,除非立下功勳,否則還是沒有晉身之機。”
說著,長孫氏長長一歎。
李承乾欲言又止。
長孫氏注意到了,問他:“你是不是想說,如今還不是辦女學的時候?”
李承乾點頭,這時候大唐的風氣其實沒有盛唐那麼開放,很多人連女子出門拋頭露麵都不能接受,更不用說讀書、科舉,甚至做官了。
民心和民風是最好把控也最難把控的東西。好把控是因為大部分人容易被洗腦,尤其長孫氏和李承乾身份貴重,他們推崇的東西必定有人追捧,如此上行下效,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成了真理。
難處則是需要時間,水滴石穿,才不會引起動蕩,受到反噬。
長孫氏笑道:“你放心,我隻是先想著罷了。如今多考慮幾分,日後做起來才少些難處。”
李承乾受教點頭。
李承乾陪著長孫氏寫女學規劃,還給出了幾個主意。
直到天色擦黑,李世民才回來了。
李承乾和長孫氏對視一眼,雖然李世民看起來沒什麼表情,但二人都很熟悉他,一看就知道這人憋著氣呢。
回想今日發生的事,不用猜,一定是被魏征給罵了。
長孫氏迎上前去,替他脫了外麵的裘衣,這才佯裝不知地問:“怎麼了,今兒瞧著不太高興?”
“還不是魏征那個老匹夫!不就是遇到幾個刺客嗎,狩獵哪有絕對安全的?再說我也不是沒有準備,這不是帶了槍去嗎!又沒出什麼事,非揪著一點我錯漏不放!”
李世民非常惱怒,他知道自己今天有點胡鬨了,魏征生氣可以理解,也做好了被罵的準備。
可是魏征那廝竟然連人也不避了,當著許多臣子的麵就對他破口大罵,李世民偶爾辯解,就會被更激烈的反駁回來,他是皇帝,難道不要麵子的嗎?
想到這個李世民怒氣更甚,他今天可真是丟大臉了!
不由恨聲道:“總有一天我要殺了魏征這個鄉巴佬!”
旁觀的李承乾:“……噗!”
李世民怒氣一滯:“你在笑話我嗎?”
“沒有沒有。”李承乾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生怕自家阿耶脆弱的小心臟再次受到傷害。
他就是覺得阿耶這時候還要搞拉踩,用鄉巴佬這種詞來貶低魏征……怪可愛的。
魏征要是在乎什麼出身,就混不到今天這個位置了,這說法傷害不了魏征,倒顯得李世民像隻無能狂怒的貓咪。
李世民:“……”
長孫氏輕輕瞪了李承乾一眼,扭頭過安慰炸毛的丈夫:“這是好事啊!”
李世民:“??”
他茫然地看著長孫氏,不可置信道:“魏征罵我,你還說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長孫氏娓娓道,“主明臣直。魏征敢直言勸諫,正是因為二郎乃賢明君主。上有明君,下有諍臣,此乃盛世之召,難道不是好事嗎?”
李世民輕哼一聲:“你就護著那老匹夫吧!”
心裡卻沒那麼氣了,觀音婢說的沒錯,他就是古今少有之明君,自然也有容人之雅量。
李承乾:順毛成功,阿娘萬歲!
李世民拉著長孫氏的手坐下,同樣得到了一碗安神湯的待遇,李世民哼哼唧唧不肯喝,一會兒說他沒受驚不用喝這個,一會兒又說湯太燙了要晾一晾,甚至試圖偷偷倒到痰盂裡,被李承乾抓了個現行。
“阿耶,你是不是怕苦啊?”李承乾拍拍他肩膀安慰,“放心吧,這湯不是很苦的。”
李世民麵上正義凜然:“胡說,我都這麼大了,怎麼可能會怕苦!”
暗地裡悄悄鬆了口氣,將安神湯一飲而儘。然後拉著長孫氏的手溫聲問:“你今日有沒有害怕?”
是說刺殺的事。
長孫氏搖頭:“二郎英武不凡,戰場上難遇敵手,且又有龍氣護體,自然能化險為夷。妾並不害怕,隻是有些擔心而已。”
李世民麵露愧色,在魏征麵前一直梗著的脖子也低了下來:“是我考慮不周,才不慎身涉險境。我向你保證,日後再不去這樣偏僻的地方。無論如何,都會儘力保護自己和承乾平安,你隻管放心。”
長孫氏應了一聲,回握住李世民的手。二人雙手緊握,四目相對,有種難言的默契和溫情。
旁觀的李承乾:“……?”
沒什麼,就是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過了一會兒,長孫氏率先抽回手,問道:“可查到刺客的線索了?”
李承乾豎起了耳朵,他也想知道是誰要刺殺他們。
李世民:“被送去審問的活口還沒招供,倒是從死的那幾個身上找到了點線索。根據他們的身體特征判斷,可能是東突厥的人。”
李承乾一愣,脫口道:“頡利可汗?”
隨後又否決了:“應該不是他。”
李世民點頭:“頡利不是傻子,他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頡利如今既無領土也無兵將,就算殺了李世民和李承乾,除了賠上自己一條性命外一點好處也沒有。
“所以是他們自己要刺殺阿耶,就跟反清複明的那些組織一樣嗎?”李承乾努力開動自己的腦袋李世民:“清、明?是兩個朝代嗎?”
李承乾還真沒深究過,撓撓頭道:“可能是吧,我一直當作成語來用的,反正就是那個意思。”
李世民輕哼,斥道:“學而不精!”
李承乾:“……阿耶我們還是說刺客吧,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有人收買了突厥人,指使他們來刺殺我們?這樣既能達到目的,還能把鍋甩給頡利可汗。”
李世民頷首:“也有這個可能。”
李承乾心裡沉甸甸的,如果隻是幾個仇恨大唐的突厥人也就罷了,但如果背後真的有人指使,那就太可怕了。
第 186 章
李承乾一張小臉皺成了苦瓜。
李世民看得直樂,欣賞夠了才慢悠悠開口:“……有這個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還是等調查結果出來再說吧。”
李承乾:“……”
李世民當作沒看到他幽怨的眼神,笑眯眯道:“我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與你說。”
李承乾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什麼事?”
“你之前不是說,可以考慮賣糧種給屬國嗎?我答應了。”李世民道。
“真的答應了?”
他答應的這麼痛快,李承乾反而狐疑,畢竟這事表麵上看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