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啊。
“雪菜肉絲、火爆腰花、豆瓣魚……口水雞、涼麵、冰粉……”被衛景川這個美食氣氛組的一帶,衛景平的心思也全移到了繁樓端上來的菜品上,他數了數,有十六道他叫得上來名字的菜,還有一多半他叫不上來名字的,好家夥,這一共得三十多道菜啊,好豐盛!
衛景川緊盯著一道道大菜從眼底下走過去,吧唧吧唧不停地嗦著手指頭
看把孩子饞得。
“三哥,”多大了,還這麼不講究,衛景平實在忍不住了,皺巴著小眉頭道:“你的手指頭不臟嗎?”
“老四,我太想吃肘子……豆瓣魚……嘿嘿。”衛景川直勾勾地盯著孔廟裡頭用餐的文人老爺們,不好意思地笑了。
衛景英打了一下他的手,罵罵咧咧地道:“就知道吃,走了。”
說完,倆人又跟猴子似地攀著樹乾下去了。
衛景平又跟著衛景明守了小半個時辰,上林縣三年一度的鄉飲終於在吃喝中結束了。
衛景明道:“我下去接你。”
他輕輕一掠就跳到了地麵上,伸開手:“老四,跳下來。”
衛景平往下一望,六七米的高度呢,眼暈,頭更暈:“……”
他小心翼翼地順著樹杈往下爬了爬,眼看著離地麵隻有三四米的高度了,才閉著眼一狠心朝衛景明砸下去。
跳下去之後自然是穩穩地被接住了。
衛景明一手牽著他,眼睛專注地盯著每一個從孔廟出來的貴人,等見著韓端出來了,便帶著衛景平走過去,和韓端走了個迎麵。
彼此都看見了對方,見韓端邊走邊和彆人寒暄,衛景明拉著衛景平站到了不礙事的一處空地上,靜靜地等著他。
很快,韓端朝他們走了過來,拱手道:“衛大公子。”他倒是沒有架子,又看了一眼衛景平:“這是衛四公子吧?”
“韓先生,”衛景明還禮道:“正是我家四弟衛景平。”
韓端微彎下腰看著他時,衛景平大大方方地道:“韓先生好。”
韓端伸手撫了下他的頭頂,又直起身來和衛景明說話:“帶著弟弟來這兒玩?”
衛景明在他笑嗬嗬的表情裡搖了搖頭:“韓先生,我幼弟他想念書。”
武人大多數不會拐彎抹角的,一向都是直來直去,有什麼說什麼,就像衛景明這樣,上來就把目的大剌剌地挑明了。
就差沒說讓韓端還他人情收衛景平當學生了識字念書了,就這樣,衛景明還覺得他沒找上門讓韓端收學生,已經足夠委婉了。
“念書?”韓端驚訝地道:“衛四公子要‘念書’?”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耳背了沒聽清楚,把“念書”兩個字咬得很慢很清楚,反複問了兩遍。
“嗯,”衛景明篤定地點了點頭:“我幼弟他都認字了呢,但缺個先生教他作文章。”
進一步把話挑明了。
“認字?”韓端更驚訝了:“衛校尉教的?還是無師自通啊?”
衛長海,按說他一個從七品的低階武官,就算識字也隻不過是粗粗認得幾個常用字罷了。
他抬眼望了望上林縣枕著的山脈,心中好笑地想:難道文曲星投胎時眼花了,沒看準落到了上林縣?
轉念又否認了這個念頭,就算這樣,那也不該出在武官衛家啊。他韓家祖上世代出文官,還沒輪到文曲星托生在他老韓家呢。
這不大可能。
他心道:或許衛長海教給衛景平三五個字,這不足為奇,衛景明有些誇大其詞了,韓端想了想問:“衛家老四,你認得幾個字?”
被韓端一問,衛景平有些心虛了,硬著頭皮道:“能讀幾首《詩經》。”
《詩經》。
一個六七歲的稚子,沒進過學堂啟蒙的武官家的孩子,上來就跟他說能讀《詩經》,叫韓端愣了一愣。
他又抬頭望了望上林縣北邊那座半禿的石山,總覺得那灰頭土臉的岩石上似乎鑲了一層淡淡的光,就看著和往常不一樣了。
孔廟的旁邊有個擺攤子賣書的,韓端用眼神示意衛景平跟著他過去,他要親眼看看這孩子是不是真的能和上林縣北邊靠著的那座禿山發光扯上關係。
衛景平還要反應一下,衛景明迫不及待地抱起來,去了書攤。
韓端從書攤上抽出一本線裝的《詩經》,翻開了,就要考一考衛景平。
衛景平心中忐忑地不行不行的。
無奈牛皮都吹出去了,也隻好硬著頭皮上了,隻盼著自己運氣好,彆被韓端挑到他上輩子聽都沒聽過的篇章,那可要丟人丟大發了,要是撞大運,隻叫他認個《碩鼠》、《桃夭》之類的,那就萬事大吉了。
韓端指了一行字給他認,是一篇《漢廣》:“認得這一行字嗎?”
衛景平看著那方方正正的蠅頭小楷,頭皮有點小麻,這篇,他有印象,但記憶中連讀都沒讀過,更遑論記得住什麼內容了。
隻能靠辨認繁體字了。
看了半天,衛景平終於磕磕巴巴地念出來一句:“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漢”,和“廣”的繁體字並不難,他上輩子就在一些傳統處方的家中常備藥的說明書上看到過,其它字和後世的簡化字一樣,衛景平輕而易舉地就認出來了。
韓端點點頭,又翻了一頁,是《卷耳》那篇:“這行,還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