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後世有冰箱方便呀。衛景平在心裡感慨道。
潘逍跑腿去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回來,手裡捧著寶貝似的捧了半碗的冰。
衛景平以為的碎冰是冰塊,沒想到分到手他看了一眼:這麼細小的冰塊顆粒跟冰水有什麼區彆?
也冰得太初級了吧。
他摳搜地想:這也值得花錢買?
“潘兄,”端著小半碗碎冰還沒來得及品一品什麼滋味,唐慶之喜滋滋地推了個小車過來:“快快,宋兄請大家吃的乳糖真雪來了,見者有份啊。”
聽說宋玉臨請客,蒙童們嘩啦一下全放下手裡的碎冰,拿乳糖真雪去了。
衛景平沒動,他伸手挑出一塊碎冰,放在指尖看著它很快化成了水。
那水看著不太乾淨。
等蒙童們人手一份乳糖真雪拿到手,宋玉臨才“姍姍來遲”,他手中優雅地端著一個冰淩青花碗,裡麵堆著高高的冰乳酪,朝衛景平那邊重重地看了一眼:“衛兄飲的是‘低處流’?”
唐慶之舉起他手裡的乳糖真雪道:“咱們吃的這叫‘高處走’。”
這話諷刺十足,明著在說衛景平手裡的冰水往低處流,實則笑話他,早晚跟水一樣,要往低處走呀。
這就掐上了?
蒙童們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起來。
衛景平真沒想到他會來這一出,他笑了笑:“甭管‘低處流’還是‘高處走’,進了肚子都隻有一個去處。”他往茅房的方向一指:“撒尿進茅坑啊。”
說完,他端起手裡的冰水,傾倒進花壇裡。
宋玉臨哪裡聽過這麼粗俗直白的話,登時臉上掛不住了,罵了聲“粗鄙”,氣哼哼地走了。
邊走邊在心中放話:以為進了書院就能考縣試了。
他有的是辦法讓衛景平竹籃子打水一場空,走著瞧。
衛家老大還搶了他大哥的姻緣,他大哥雖然嘴上不說,但自己相中的女郎被衛景明橫插一刀搶走,這口惡氣,到時候一塊兒算。
“大俗即大雅。”潘逍拍了拍衛景平的肩:“不過衛兄,你怎麼將冰倒了?”
這可是花錢買來的,跟宋玉臨置什麼氣。
衛景平笑道:“一時生氣,讓潘兄見笑了。”
他隻是怕那碎冰不怎麼乾淨不想吃罷了。
“溫先生來了。”潘逍忽然低聲提醒他一句,立刻站好不動了。
大概是方才他們的嬉鬨聲太大,把溫之雨給招來了。
來了白鷺書院之後衛景平還沒見過治經教寫八股文的溫之雨呢,他抬眼看去,隻見一位身材中等,留著八字胡穿灰布圓領袍子的男子踱著八字步走了過來,表情刻板地問他們“你們的功課都作完了?”
眾蒙童噤聲不語。
溫之雨一眼掃過他們,見都是二三等生,便查問道:“你們今日所記的故事是什麼?”
白鷺書院規定每日要記的故事,就是典故了。
傅寧道:“回夫子,是‘龍山落帽’,出自《晉書.孟嘉傳》,說的是魏晉南北朝時期陶淵明的外祖父與士子在龍山醉酒,被風吹落了帽子遭人嘲笑,之後寫了一篇文采斐然的賦流傳開來,被人稱讚的故事。”
溫之雨點點頭:“嗯。”
轉眼看向衛景平。
有了傅寧的答題模板,衛景平跟著道:“回夫子,是‘解衣共舞’,出自《三國誌》,說的是孫權和陸遜的君臣交好,孫權脫下自己身上穿戴的配飾給陸遜,並在酒宴上與之共舞的事。”
他來書院的第一天就在程青那裡借了一本典故大全,按照書院對二等生的要求,每日翻看並記住其中的一個。
溫之雨點點頭:“說的不錯。”
衛景平鬆了口氣,當他要叫下一個,結果溫之雨又問他:“四書五經讀到哪一處了?”
“學生尚未細細讀過四書五經,”衛景平捏了一把汗:“每本書隻記得其中一兩句零散的句子。”
溫之雨聞言拉下臉來,這是不滿意了,似對著衛景平,也似對所有蒙童掉書袋說道:“傳不習乎?”
老師教授的東西你們都好好複習了嗎,這也不會那也不會還在這裡玩耍,通通該教訓一頓。
衛景平:“……”
這個他一時真沒反應過來,趕緊低下頭掩飾臉上的茫然。
“是先生,我們不該在此喧嘩嬉鬨。”潘逍趕緊帶頭認錯。
溫之雨重重地看了他們一眼:“去吧去吧。”
一眾蒙童都散了。
衛景平回到學堂將今日的作業,念書一百字,學書十行,吟詩一首,這裡不是作詩,是背一首的意思,對屬念賦等都是背的意思,一一對照著作完了,又向潘逍請教“傳不習乎”的出處,得知是《論語》裡的句子,翻開找到將上下句記住了,又默記兩遍,在紙上寫了,這才收起書本來。
一天的課業差不多就結束了。
放了學,衛景英和衛景川手裡拎著麻繩,虎視眈眈地蹲在白鷺書院門口,一看就是來尋仇的。
衛景平看見他倆急忙跑出來:“二哥三哥,你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