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1 / 2)

第30章 同窗

◎臉上就時常露出一種“夫子動動嘴皮子比劃兩下你怎麼就懂了”的疑惑來,顧世安則回他一個“我都這麼努力比劃了,你咋還不懂呢?”的表情,繼續◎

程青交待完畢, 一看沙漏,正好趕上顧世安在講授《千字文》, 便讓顧小安領著他去課堂。

坐在鳥語花香清風籬笆包圍的課堂上, 衛景平穿越這一年多來的心,終於踏實了。

和後世以星期為單位排課表不一樣,白鷺書院以四天為一輪,兩輪之後空兩日, 或回家休息, 或者來書院自習, 都是可以的。

第一天, 衛景平給自己選了一節《千字文》, 是顧世安的課,從“金生麗水, ”一段開始,講授到“周發殷湯”, 每一段講過典故之後, 便要求學生背誦, 背流利的, 就可以下課出課堂,趕下一節課去了。《千字文》之後是一節書法課, 書法是程青教的,他寫字的路數和姚老道不一樣,中規中矩中帶著無比的板正,要求極嚴,一節課下來, 衛景平累得手腕酸痛不已。

一節課上完, 程青這時才旁敲側擊地點出他的字之中已顯出閒雲野鶴般的遁世傾向, 認為這不利於舉業,讓他積極起來,把字寫得渾厚中正些,說那樣才是應試的時候科舉考官喜歡的。

“程先生說你的字過於飄逸了。”一個叫傅寧的同窗悄聲告訴他:“下次把墨研得濃一些,下筆重一些就好了。”

衛景平:“……”

他覺得程青和傅寧說的都好有道理,他下次嘗試一下雄渾厚重的字體風格。

上午末了再來一節畫畫課,到了畫畫課堂,程青又像換了個人一樣,放鬆而表情滑稽,他先拿出一張蟈蟈圖給學生們看,而後親自示範畫胡須,那誇張的筆觸和解說,直接笑翻了一眾蒙童。

過了晌午,他選了一節《大學》,衛景平算過了,《大學》上完的時間,正是衛景英和衛景川給繁樓送完餐的時間,這樣他就可以回家去了。

這幾日正是繁樓外送最繁忙,訂單一日一日創新高,和衛家一樣的武官人家,手頭錢緊的,也把孩子送到繁樓,看看能不能和衛氏兄弟一樣賺些零花錢。哪怕賺不到錢,每日能從繁樓拎回去一些吃食也是好的,因此,除了衛氏兄弟之外,又多了四五個半大的小子。

隻是他們沒有衛氏兄弟好運氣,許德昌隻肯給他們開出送一頓付費10文錢的待遇,還是跟在店小二後頭當幫手的,縱然這樣,竟有十幾家都想把家裡的小子送過來當幫工。

勞動力竟廉價至此。

而衛氏兄弟因為輕車熟路,送餐又快又好又討喜,所以上林縣幾家貴人製定了要他倆送餐,所以活計暫時沒有被人搶走,不僅如此,因為他倆都能從顧客家裡拿到賞錢,也讓許德昌另眼相待。

衛景川因為長得腦袋又圓又大,深受繁樓腦袋大脖子粗的大師傅的喜愛,每每去送餐,見了麵都要送他一些試吃的菜品或點心,所以這一陣子,衛家的夥食比先前改善了不少。

孟氏的麵皮比先前白潤了許多,眉頭舒展,打扮起來看著像個殷實人家的婦人,一到飯點就端著碗過來蹭飯的妞妞,不僅長高了一截,小臉蛋也由土黃色變成了紅撲撲的,有了健康的光澤。

進入白鷺書院的第二日上午,衛景平上了一次大課。所謂“大課”,就是院長顧世安把全院的蒙童,尚未科舉下場的學生都召集在一起,即興講了一堂課,內容是根據他去年的一次遊曆整理出來的,大徽朝雲貴、瓊州地區的山川風貌,民情風俗,婚嫁吃食等等。

顧世安說雲貴地區有一種鬆菌,生長在鬆樹下,菌蕾如鹿茸,這種菌子香氣濃烈,煎、烤、煮,不用任何佐料,吃起來能鮮掉眉毛,還有煮起來味道像雞湯一樣的雞樅菌,口味柔和爽滑的青頭菌……他在小本本上記載:“鬆菌加口蘑炒最佳。或單用秋油泡食,亦妙。①”,“食見手青,見小人升天……”,等等,講得唾沫橫飛,滔滔不絕。

連後世著名的毒菌子見手青都敢吃!

聽得衛景平心底直呼“好家夥”,都想開口給他唱一曲:“紅傘傘白杆杆吃了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後一起埋山山……②”

在座的學生有人聽得津津有味,心向往之,有人聽不懂,乾脆打起了盹。

也就是這堂課,衛景平才知道,白鷺書院諸生學課根據天賦分為三等:

歸屬第一等生的,每日抽簽問所聽經義三道,念書一二百字,學書十行,吟五、七言古、律詩一首,三日試詩一首(或四韻),看賦一道,看史傳三五紙(內記故事三條)。

衛景平用白話轉化了下,也就是說白鷺書院要求一等生每天念書120字,學書10行,背五言或者七言律詩一首,每隔三天試著寫一首小詩,念一篇賦,讀史書雜記等3到5頁。

到了第二等生這裡,

每日念書約一百字,學書十行,吟詩一絕,對屬一聯,念賦二韻,記故事一件,要求幾乎減了三分之一。

至於第三等生,要求更低了:

每日念書五、七十字,學書十行,念詩一首。教授每日講說經書三兩紙,授諸生所誦經書文句、音意,題所學書字樣,出所課詩賦題目,撰所對屬詩句,擇所記故事。

總結地說就是念書、寫字、背誦就夠了。

在白鷺書院還未下過科舉的蒙童裡麵,隻有縣主簿宋京家的二公子宋玉臨一個蒙童是一等生,一天要念一百二十字,其餘諸生裡麵,二等生較多,如比較活躍的潘逍、傅寧、唐慶之等人,衛景平隨大流,被分在二等生裡麵,三等生多是紈絝子弟和武官家送來想認幾個大字的。

比如說縣令武念恩家的兒子武雙白,臉上就時常露出一種“夫子動動嘴皮子比劃兩下你怎麼就懂了”的疑惑來,顧世安則回他一個“我都這麼努力比劃了,你咋還不懂呢?”的表情,繼續無動於衷地講他的課去了。

“宋兄,顧夫子說的‘亦妙’是什麼意思?”吳雙白眼巴巴地拉了拉宋玉臨的袖子,誠心討教。

宋玉臨蒼白若敷粉的臉皮抽了抽,甩了他一句:“甚好。”

“孺子不可教。”顧世安講完課聽見他倆嘀咕,心裡頭罵罵咧咧了一句,但看在武家每年給的學費的份上,也隻能忍了,想請到更好的夫子,吸引更多的好苗子來書院,他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的錢啊。

現在衛景平來了,他更得忍了。不然,上哪兒找補一年12兩多的銀子虧空呢。

沒辦法,就算咬著牙教下去也不能跟銀子過不去啊,何況這還是一年給書院交18兩銀子的主兒,不好找。

顧世安深深地看了武雙白一眼,甩著袖子走人。

夫子一走,蒙童們圍著衛景平,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衛景平”這個名字,人還沒到,已經兩次傳遍了白鷺書院。

第一次是他和宋玉臨在書院門口鬥嘴那次,他們驚訝地發現武官家的孩子嘴上不隻會說“乾他娘的”,還能引經據典笑罵他人,不得了,不得了。

第二次是顧世安在白鷺書院門口張貼告示,破格錄取衛景平進書院讀書的時候,他們一個個張大了嘴巴,一瞬間好像被當頭打了一悶棍,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今天見著衛景平本尊,話匣子打開了,拉著他問東問西的。

小地方就有這點兒不好,屁大點兒的事很快就傳得人儘皆知,這幾天不管衛景平走到哪兒,他都挺受人矚目的。

可謂風頭正盛。

隻有一個人明顯地不待見他,就是主簿宋京家的二公子宋玉臨。

偏他和宋玉臨,還時常一塊兒上課。白鷺書院一共就這麼一小撮學生,讓顧世安聘十來名夫子像後世那樣分成年級班級也不太現實,衛景平隻能硬著頭皮接受現實。

又不是誰砍了誰的誰,就互相有點看不順眼而已。

沒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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