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春山聽了興致很高,又提筆畫了一副畫給衛景平看,畫上是個四五歲的紮著小小的垂鬟髻的女童,眉目格外清秀傳神,他嘴裡念叨著:“溪兒,溪兒……”
“是先生的女兒嗎?”衛景平問他。
姚春山東拉西扯的半天,最後也沒說明白“溪兒”究竟是誰。
停留了會兒,天色已經很晚了,衛景平隻好跟他告辭:“我有空再來看你。”
……
之後過了大概兩三天,衛景英沮喪地跟他說:“晁大夫那兒,沒戲。”
“怎麼說?”衛景平一陣眩暈,覺得這件事辦得一點兒都不順。
他仔細想了幾遍,似乎也沒什麼不對,就又道:“你跟晁大夫……”彆是一言不合動手了吧。
“那天晁大夫看見金燦燦站在我肩膀上,”衛景英說道:“他就問我這鷹賣不賣。”
“二哥怎麼回他的?”衛景平問道。
衛景英得意洋洋:“我說這是金雕,專門給咱們家叼金子的,金貴著呢,問他能不能給200兩銀子。”
衛景平:“……”
這小子比他狠啊。
“他氣得撅著胡子甩袖子走了,”衛景英說道:“一邊走一邊回頭罵我心黑,我才不在乎這個呢,第二天又去後山蹲他,又讓他看了一眼金燦燦。”
“然後呢?”衛景平迫不及待地問道。
衛景英笑得像隻狐狸:“他氣得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當時晁大夫那個表情實在是太一言難儘了。
“二哥。”衛景平心中老大一個無語了。
衛景英:“昨天我去繁樓的路上晁大夫叫住我,問我,你家衛四是不是想給後山的姚瘋子治病?”
“二哥怎麼說?”衛景平心中小小地一喜。
好像機會來了。
衛景英卻說道:“晁大夫瞪了我一眼,說‘你們最好把後山上的鷹給我請回來,否則以後拿了診金,老夫也不接你們的活兒。’,嗐,老四,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他是不是把事情給衛景平辦砸了。
衛景平安慰他道:“二哥,沒有,隻要他看上了咱家的金雕,這件事還有的談。”
嚇跑的金雕是請不回來了,或許延壽堂先前收集的鷹黃白還有存貨,晁大夫沒到急著用的時候,姑且再耗一陣子吧。
這事兒也急不來,再急也沒用。
上林縣四季分明,到了七月底,立了秋,秋色日漸濃鬱,秋燥如火。蒙童們剛讀了李白的“歲落眾芳歇,時當大火流。”,時不時就要登高把這句高聲吟唱一回,應個景。
此時,衛景平進入白鷺書院念書已經有月餘了。
他的課業雖然是跟著二等生走的,每日念書約一百字,學書十行,吟詩一絕,對屬一聯,念賦二韻,記故事一件,但架不住白鷺書院的三位夫子不按路數出牌,誰見了他都要問些額外的功課,尤其是溫之雨,次次跟他說話都是掉書袋,他一緊張,好多明明熟悉的文句都不一定反應得過來,害他回家之後不得不玩命讀書,提前安排上四書五經,連背帶寫的,一整部《論語》都啃下去小半部了。
夜裡挑燈夜讀,眼睛是極易近視的,他沒在上林縣見過賣眼鏡的,但古代讀書人並不是沒有近視眼,兢兢業業卷起來之外,衛景平沒忘記護眼,每次都謹記著程青的話,寫字的時候將字寫得大大的,這樣下來雖然有助於保護眼睛,但是非常浪費紙和墨,這天晚上他才寫了兩頁紙,練了沒五個字,沒墨了。
忽然想起之前姚春山送了他兩塊墨條,衛景平翻找出來,抱著試試的心態研了一角,當他用筆沾著在紙上落下第一筆時,那個絲滑差點讓他飛起來,臥槽,這也太好用了。
關鍵是它還香啊,似乎是冰片和薄荷的香氣,一整個醒腦提神!
好墨,好墨,好墨!
衛景平在心中連呼三聲“好墨”,用著實在是太舒服怡人了,他不由得再次深深吸了口氣,想著得生法子要儘快讓晁大夫給姚春山瞧病了。
這一夜因為老惦記著給姚春山瞧病的事,輾轉了半夜才熟睡著,幸好明日白鷺書院放假連休兩天,衛景平就想著明早賴個床了。
衛家習武,所以一家子男丁一到卯時初,五點半左右見晨光披衣起床,先轉動兩肩,再伸胳膊踢腿活動筋骨,後又將兩手搓熱,擦擦鼻子兩邊、熨溫兩隻眼睛六七遍,還要把兩隻耳朵搓卷七八遍,最後用兩隻背在腦後麵,手心掩住耳朵,用食指彈中指、擊腦各數十遍,一通動作作完下來才去校場開始練武。到了七點來鐘的辰時初,孟氏起床後整理家務,灑掃庭院,梳妝後用木梳梳發百餘遍,而後開始吃早餐,戌時末,大概晚九點之前歇息。
生活作息非常之規律,他便宜老爹衛長海和三個哥哥也非常自律,從來不在早晨的習武時光偷懶耍滑。
先前衛景平年幼,起不了大早,一般都跟著孟氏在辰時初醒來。後來他每日晨起去後山學寫字,衛長海對他也沒做過要求,但自從進了白鷺書院念書之後,衛長海就不允許他逃避早上的課程了,讓他跟衛景英和衛景川一樣晨起必須習武打基本功,硬著手對他的要求絲毫不放水,一旦嚴厲起來,氣得他時不時想揭竿造了老衛的反。
因為頭天夜裡存了明早睡個懶覺放鬆的心思,所以這天到了卯時,衛景平沒像平時一樣起來跟著他便宜爹衛長海習武,他睡過頭了。
衛景川去校場習武之前來喊了他兩次,被他一身的起床氣攆走,又蒙著被子睡了個回籠覺。
正熟睡著呢,聽見外麵傳來粗重的“唉喲”一聲,似乎有人不慎滑倒了,後麵好像是衛長海拎著棍子氣勢洶洶地往地上一敲,在他看清楚來人後登時舌頭打結地道:“晁大夫,您……哎呀怎麼是您呀?”
作者有話說:
金燦燦:衛四我真的會謝!
“歲落眾芳歇,時當大流火。”這句出自李白的《太原早秋》,寶子們,啾咪!
第35章 作詩
◎他就不信他小叔顧世安眼光這麼不濟。◎
晁大夫。
衛景平聽見個“晁”字一骨碌翻身下床, 套上衣衫用清水抹了把臉,眼冒星星地衝出去:“……晁……晁大夫?”
晁大夫摔了一跤, 正跌坐在地上“唉喲唉喲”地呼痛, 衛長海定在哪兒,扶也不是走也不是,看見衛景平立刻操起棍子罵罵咧咧:“老四你行啊,太陽曬著屁股了還在家裡睡大頭覺, 皮癢欠收拾的兔崽子……”